带着半干不干的头发，贺蓝又回到季焰远的房间。

    季焰远正对着墙上的飞镖盘发泄着心里的烦躁。因为想着事情，他几次差点儿像贺蓝似的把墙扎个眼儿。

    三支投完，季焰远往前转动轮椅，刚要摘下那几个分散在圆盘上带着尾巴的飞镖，就听到贺蓝在门口窃笑，“您真厉害，啧啧……照着北京地图来这都进山里了吧？”

    季焰远就没再拿飞镖，他转过轮椅，看着贺蓝靠在门边，用手胡噜着头发，身上一件t恤大到遮住屁股――贺蓝拿它当睡裙了。

    季焰远气呼呼的跟她说，“你洗完澡精神了？有精气神儿损我了？”

    贺蓝觉得好玩儿，他也有失手的时候嘛……“您怎么就发挥失常了？”

    “想你想的呗。”季焰远乐着说，不过其实这句话也不全是开玩笑。“还睡么你？”

    “睡啊……当然睡。”贺蓝忍着笑白了季焰远一眼，跑到他床上拉开被子。

    “嘿！你头发还湿着呢。”

    “洁癖。”贺蓝靠在床头，“好吧，我先不睡，姑且陪你聊会儿天。”

    “还挺勉强……”可是季焰远还是摇着轮椅到了床边，“咱俩搬出去住吧？”

    贺蓝摸摸季焰远的额头，“你疯啦？”

    “没事儿，你当我没说。”季焰远把脸别过去，想到自己这个想法也许吓着贺蓝了。

    “怎么这么不现实的事儿你也想得出来？你这好好的大房子不住还往外搬……”贺蓝想了想，一脸严肃的问季焰远，“你后妈真让你跪着擦地板啊？”

    “骗你的，我这样怎么跪啊？”季焰远发现贺蓝特别容易轻信他的话，他转移话题，“你在郑心妍之前交过男朋友没有？”

    “有啊……我性取向很正常！”贺蓝比出两根手指头，“还俩呢！”

    不知道为什么，季焰远开始在脑子里想象贺蓝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样子，会是两个人手牵手走在一起？下雨会有人男人站在贺蓝身边给她撑伞？总之那些情景，一定是两个站着的人，反正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只能坐在轮椅上。“恩……我以为你得有过十个八个啊……帅哥成堆啊……”

    “我是那样的人么！”贺蓝从脑袋后头抽出一个枕头就要朝季焰远比划。当然，仅限是比划。

    “嗳，那你呢？……哎，不，我猜猜啊，这姑娘都成群结队的要跟你好吧？”

    “瞎说……一看我坐轮椅她们就要吓跑了。”季焰远说完还是犹豫了，如果是d，就不会被吓跑吧……他转念又一想，贺蓝是吗？她对截瘫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像是d。

    “你看，你这都没回答我。”

    “我也是俩，高中一个，大学一个。我很专一好不好？”

    “哟，我以为您换女友得跟换衣服似的呢。”

    “你净胡说。”季焰远把贺蓝手里的枕头拿出来，摸了摸她的发梢，“差不多干了，你睡吧，看你这哈欠连天。”

    贺蓝听完就往被子里一钻，躺在床上看着季焰远，“那你干啥去？”

    “你不陪我，我跟自己玩儿去。”

    季焰远跟徐森确定完去上海的时间，又回到床边，看着贺蓝安静的睡脸，他想凑过去亲她一下。欠身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他又在轮椅上往前挪了挪屁股，还是不行。这样的挫败感让他忍不住又开始想象，如果是贺贺以前男朋友……不不，别这么想，越想越烦。

    晚饭时间，贺蓝还是换好衣服起了床，觉得睡，饭不能不吃。

    “周五我得去趟上海。”季焰远说。

    “嘛去啊？怎么这么急？”

    “去谈ay-lax在上海开分店的事儿，周日就回来。”

    “我也要去。”

    贺蓝看季焰远停下了筷子正看着她，“你看我干嘛？我说我陪你去。”

    季焰远此时此刻特别有搂着贺蓝好好亲一下的冲动，但是碍于杨姨也在，他就只是笑了笑，“你周五白天不上班么？”

    “你们白天就去？那我就下班去，我到了上海找你们。”

    “也行。一会儿我回屋，让徐森再订张机票……”话没说完，季焰远就听到门外汽车开进车库的声音。“我爸他们回来了。”

    贺蓝听完倒是紧张起来了，这刚哪儿跟哪儿啊？怎么都要见家长了？“你再跟我说一遍都有谁来着？”

    “瞧你紧张这样儿。”季焰远笑起来，给贺蓝比划着手指头，“我爸，我后妈，我奶奶，我弟，四个人。问好的话你就跟长辈说就行，不用理迟俊扬。”

    “迟俊扬就是你弟啊？”

    “恩。”

    杨慧在一边看着，担心的看了一眼贺蓝，不知道四年前那一出儿会不会重演。

    “焰远。”迟建明走到餐厅，看了一眼贺蓝，对于单身多年的季焰远，他还是觉得有点儿意外，冲她笑了笑，“这是？”

    “我女朋友，贺蓝。”季焰远回答。

    贺蓝赶紧问好，她感觉季焰远的爸爸应该是个还挺好相处的人，至少在这个年纪，相貌比实际年龄小，像是四十的男的。

    “奶奶她们呢？”

    “你奶奶说太累，回屋歇着去了。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拿过去。”迟建明又看了看贺蓝，“小贺多大了？”

    “我23。”

    “啊……我说看着岁数应该比焰远小呢。毕业了吧？现在做什么工作？”

    贺蓝收了收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儿，客客气气的回答。“化妆师。”

    迟建明又笑着看了看季焰远，“什么时候好上的？上回在医院你小子不还说没女朋友么？”

    季焰远想起当时，跟贺蓝还各自都以为对方喜欢同性。他忍不住想笑，“那时候还没好上呢。嗳，行了爸，你吃饭了么？吃了赶紧上楼回去歇着。”

    “这小子，撵我啊？飞机上吃的，一会儿我跟俊扬再吃点儿，你芬姨她俩说不吃了。等我洗个手叫俊扬，咱一块儿吃。”迟建明溜达到厕所，洗个手又走上楼。

    “俊扬，下楼来吃饭！”迟建明在迟俊扬门口叫他。

    迟俊扬放下手里的东西，“来了。”

    迟建明跟他一起下楼，“你哥带女朋友来了。”

    “啊？他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迟俊扬有点儿惊讶，他想不到季焰远并不怕把女朋友带到家来。

    “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吧……挺漂亮的，二十三，比你还小两岁呢。”

    迟俊扬一笑，“那我真得见见去。”

    等杨慧又在桌上添了两副碗筷，迟建明爷俩也过来了。

    “哟，焰远，这你女朋友啊。”迟俊扬拉开椅子坐在贺蓝对面，跟她点点头。

    贺蓝看着迟俊扬，发现他跟照片上没太大差别，就是看着就不精神。也有可能是有季焰远这个对比太明显，除了身体健康这一项，迟俊扬和季焰远相比都差一截儿。

    “恩。”季焰远懒得多说什么。

    “你跟焰远什么时候好上的？谁追的谁啊？”迟俊扬转向贺蓝。

    “就这两天，谁都没追谁，就那么就好上了。”

    迟俊扬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季焰远，也没什么反应，还在继续吃饭。

    季焰远不是不担心，只是他不想表现的担心。“爸，刚才是老韩接的你们还是刘方成？”

    “刘方成。怎么了？”

    “哦，那我一会儿叫老韩过来送贺蓝回家。”

    迟俊扬抢着说，“那多麻烦，我开车送她回去就行。”

    “用不着。”季焰远直接拒绝，他看了看贺蓝夹菜速度明显变慢，“贺贺，饱了么？”

    贺蓝赶紧点头，她也觉得不太自在，正想赶紧撤。“饱了饱了。”

    “行，我也饱了。爸，你俩接着吃，我跟贺蓝先回屋了。”季焰远往后转动轮椅，从桌边挪了出来。

    “嗳，去吧。”迟建明看着他俩离开餐厅的背影，又跟迟俊扬说，“你这次注意着点儿，别又跟上次陈索菲那事儿似的。”

    “那我有什么办法啊，是索菲看上我了，难不成还让我天天还躲着他们啊？”

    “唉……你这孩子，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你哥现在这样，有个女朋友不容易，你别又给他捣乱。”

    “嘿。”迟俊扬轻声一乐，季焰远啊季焰远，你也有今天？有个女朋友都是不容易的事儿了？“我知道啊……他都多少年没有过女朋友了，这个贺蓝他得多喜欢。”

    “你知道就行，别又招人家去啊。”

    “行，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着。”

    “你知道你当时闹成那样……！”迟建明有点儿生气。

    迟俊扬想起当年索菲那件事，难免亏心。可是那一次，他不能说完全的赢了，想想怎么都不甘心。“焰远这么大的人了，交女朋友用的着你操心么。”

    “这可不得我操心吗？你都不知道，我一托人给你哥找对象，人家一听说是坐轮椅的，都说不成，压根儿都不看我面子。好几次了，就那石化徐经理说了，这都不是钱的事儿，不带这么卖闺女的。哎！当时给我气的！”迟建明越说越激动，“我拍桌子就问他，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叫卖闺女吗？！我儿子这除了坐轮椅哪儿比别人差了？他给吓的屁都不敢放，可劲儿说不是这意思。”

    迟俊扬看他爸这架势，赶紧劝，“哎，行了爸，吃饭。”

    看季焰远打完电话，贺蓝才开口，“嗳，我说啊，你真比你弟好看。不过你怎么对人家态度这么差啊？什么哥啊你这是，长得好看就欺负弟弟。”

    “他不值得我对他态度好。”

    “可我看他对你还挺热心的……”

    季焰远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可是要拼命跟贺蓝解释什么又显得他太小气，酝酿半天，他只说了仨字儿，“丫会装。”

    贺蓝感觉季焰远这么说话的时候，好像是有什么别的想说，她猜不到，也不想多问。贺蓝抱了抱季焰远，“我一会儿就走了，你想不想我？”

    “你怎么一会儿就走？”季焰远看了一下时间，才不到八点。

    “这也不早啦，路上那么堵，我到家也得九点了。”

    季焰远拉着贺蓝坐到他腿上，“你看既然都这么晚了，就算了，留下来再住一宿？”

    “黏人……还住，我还住你能借我裤衩儿穿么？”贺蓝用头撞了一下季焰远的脑袋之后离开轮椅，“收拾东西去了。”

    季焰远反应了一下，接着又笑起来，“你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都没……”

    “滚！老子洗完吹干了才再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