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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贵人

      军普在瓦集那狭窄破旧的黄土路上横冲直撞,惹得当地人和牲口纷纷惊慌失措地躲闪,一条街被搞得鸡飞狗跳。

    马修看着这不起眼的小镇子,难以想象这里会和那个叫董知瑜的女子有着任何的联系,他已做好了迎接最坏消息的准备,最坏的消息是什么呢?恐怕就是那贩卖这银链子的商铺也说不出这是打哪里得来的,可只要他们有着一点点线索,他都可以顺藤摸瓜一步步把真相挖出来。

    “究竟是哪家铺子??”马修简直在冲雷德咆哮了,转了几条街,眼看天色转暗了,却找不出那铺子的半点线索。

    “我说你耐心点好吗?实话告诉你,我们几个当时已经喝得烂醉,这里的街道都差不多,找起来还真麻烦!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这里,那店总不会长翅膀飞了。”雷德也有些火了,他不明白马修此时身上的这股暴躁从何而来,尽管这一路上,通过马修的只言片语,他已经猜到这小照上的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

    马修抿紧了嘴,他的心里烧着一把干火,人都已经来了这镇子上却还找不到那关键的一间铺子,这感觉就像一个噩梦,梦里和什么东西已经无比接近了,可任凭如何使劲,四处寻找,却还觅它不得,“那我们就挨家挨户地问吧。”半晌,他终于说道。

    此时在吴敏泰和杜奈温的小诊所里,怀瑾已半昏半醒地躺了有二十天,她身上的伤处太多,失血也较多,在开头一周的好转后又开始并发炎症,导致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可即便是昏迷,她脑中的某根弦都时刻绷着,杜奈温曾经在她转醒时找来一个会说韬文的男子,问了问她的情况,怀瑾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可她考虑再三,却没有对那男子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该是什么身份?说自己是汪氏政府的人,是晦国人的帮凶?整个缅甸都在经受晦军的侵略与屠杀,如果这么说,恐怕自己再也不会活着从这镇子走出去了。

    说自己是*的人?让他们联系渝陪方面?她怎么可以轻率地暴露身份?不要说这些人不知是否可靠,就算他们帮自己联系到了*,将她救了回去,她怀瑾从此就暴露了,就再也不能继续她在玄武的地下工作了,她的战友――傅秋生,瑜儿――也许都会受到怀疑与牵连,或者变成死棋……不,只要有活着出去的机会,她都不愿意走这一步。

    此时的她躺在床榻之上,意识从昏睡中渐渐转醒,这一场场的昏睡中不光有病痛的折磨,还有一块心病磨着她,她的链子怎么就没了?当初董知瑜将这链子赠与自己时,曾说这是给她的护身符,如今护身符没了,支撑着她的一道符,没了。

    她一直担心一件事情,那日将苏玛樾乌吊上去本是使的障眼法,可她突然身重流弹,自己也就此失踪了,玄武政府会不会就此认为自己死了?他们这么认为不打紧,可若是瑜儿……她不敢再想。

    此时的玄武城中无端起了一场大雾,将山色湖光都笼着,董知瑜站在门前露台上朝鸡鸣寺的方向看了看,只见雾色延绵,烟锁重楼。她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碧青,要不你先回去吧,起雾了。”

    周碧青拿鞋尖拨弄着地上的一枚小石子,腻了,又把它踢了出去,石子在地上打着漩,落到一楼巷子里,董知瑜拿眼睛一扫,却见一个人影在暮色中一闪,她心里一动。

    “我啊,我等徐师傅……”周碧青这么一说,脸上都红了。

    董知瑜顿了顿,“你和徐师傅……伯父伯母知道吗?”

    周碧青把嘴巴一噘,还没说话,那层倔强和叛逆倒先打眉眼唇角溢出来了,“我弟弟知道,跟我爹透露了,我爹说我要是敢和他继续往来,就打断我的腿!”

    董知瑜看着前方渐渐包围来的雾霭,“慢慢来吧,只要人都还好好活着,怎么都是好的。”

    周碧青歪头看着董知瑜,“知瑜,这个世上就只有你支持我……”

    董知瑜苦笑了笑,“这世上有万万亿亿的人,大多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感觉,又或是一方单恋而无果,两情相悦是一件奢事,若是遇到,又何苦放他走?”

    “先生,我需要你告诉我,这条链子,是从哪里来的?”马修一字一顿地问道,仿佛他放慢了语速对方就能听懂似的。

    小老板又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对方说什么他不懂,但他要问起那链子,能问什么呢?这链子倒真有些神奇的来头,自己当时也是添油加醋找了个会说英文的人讲给那大兵听了,莫不是问这链子哪儿来的?那黑山是不能供出来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把这链子卖了好价钱,少不了要来讹自己,哎?前两天诊所的杜奈温老婆子不是来找这链子嘛?小老板嘿嘿一笑,“两位军爷随我来。”

    马修和雷德跟着他走出菜市场,走到一旁一家不起眼的房子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再看桌子后面的架子上堆满了药品,看样子是一家诊所。

    杜奈温正给人看病,一抬头见那金银铺子的老板带着两个高鼻子西洋大兵走了进来,吓了一跳。

    “杜奈温婆婆,您前两天不是来问那条银链子卖给谁了吗?人我给您领来了,项链就在他身上,”老板指了指马修,“那这儿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回聊!”说完便向马修与雷德弯了弯腰,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马修对杜奈温摘了摘帽子,将手掌翻开,呈上项链,“夫人,请问您认得这根链子吗?”

    杜奈温定睛一看,立马站起身来,“喔唷!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姑娘的链子回来了!”她走上前去,对马修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从口袋里摸出钱袋。

    马修将她的钱袋轻轻推了回去,摇了摇头,“请问,这条项链是拿来的?”

    杜奈温想了想,这些人拿着链子过来,又穿着军装,里头那姑娘也穿着军装,他们是认识?是敌是友?如果是战友,就此相认,让他们带走可是好事,就怕是敌人……这么一想,她自己都怕了,只管摇着头。

    马修和雷德对视了一眼,马修的心中几乎要绝望了,果然遇到自己最怕的情况,找到了这些人,他们却不能说出项链的来头,他有些抓狂了,大声问道:“有人说英文吗?这里有人说英文吗?”

    半晌,排号的病人里走出来一个一二十岁的姑娘,怯生生的,“我……我试试……”她用口音极重的英文说道。

    马修狂喜,差点将那姑娘抱起来轮个大圈,“太棒了!太棒了!!请你告诉她,这是我最好朋友的东西,问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姑娘对杜奈温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杜奈温看看马修,看看雷德,他俩脸上的欣喜与期盼是那样生动,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先试探一下,便对那个翻译的姑娘说:“是一位姑娘的东西。”

    马修从翻译口中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礼仪了,跨上前一把握住杜奈温一双枯瘦的手,“是韬国的姑娘吗?很漂亮的韬国姑娘吗?”

    杜奈温听了翻译的话,点了点头,“你跟我来。”说完,径自往里屋走去。

    翻译对马修点了点头。

    马修跟了上去,穿过一截堆满药品箱的门廊,走进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白色的床,若有若无的药水味充斥着这间屋子,床的一旁悬着一只吊瓶,目光顺着吊瓶下的管子一路往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却看不见脸。

    杜奈温站在床头,对他招了招手,马修走了上去,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

    那是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孔,双眼阖着,乌黑的发散在枕上,并不长,只到耳侧……那是……

    “上帝啊!”马修小声惊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