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看戏
只是这少年带着金色半截鬼面,微露嘴唇和下巴,鬼面微凸,黑漆漆的眼洞,怎么也看不见眼睛。
少年有一头黑色长发,并不是宫中人的装扮,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黑色发髻,身后垂下几缕头发。
他身材消瘦,但气亦非凡,一步一脚印,淡定从容地走向白唯唯。
白唯唯也抬头看到了他,立刻收回了痛苦的神情,只是疑惑这个人是来干嘛的。
“你是陆太师的人吗?”
少年一顿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面具下的薄唇轻启,一阵宛如天籁的声音回荡在了白唯唯耳边,“娘娘,琴棋书画您想先学什么?”
白唯唯听到这好听的声音,像听到了初春白融,溪流叮咚,一时出了神,愣愣地傻瞪着眼睛望着来人。
“娘娘!”少年又开口。
“啊!”白唯唯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于是很尴尬地笑了笑,“哦,呵呵……”
“那个,”白唯唯回到正题,“你是陆太师?”
“微臣不敢当。”少年又微躬身,动作周到,“微臣姓陆名炜,是太子故交,太师也是太子私下里的称呼,不值一提。”
哦,白唯唯又傻笑了一阵,“我,我还以为你是一个……”
白唯唯心里想的其实是“老头子”,但看这人怎么也不到二十,于是就改口为“年迈的老人呢”。
少年没有动,仍微躬着身子,白唯唯见状,立刻请他入座,“陆太师请您来这里为我授课吧。”
她很开心,眉眼都透露着笑容,其实还是一贯的孩子气。
可少年直起身子并没有移动,而是低头说了句,“请娘娘上位。”
“不,太师应该在上位。”白唯唯依旧笑着,露着好看的酒窝。她还是知道长幼尊卑的,虽然自己在这儿沾了长诀太子的光,但是,人家是老师,连金亦飞都称他为太师所以更应该尊重了。
但他仍微低着头,不顾风云变换,背脊挺直,不怕天地毁灭。仅仅露出的唇一动不动,精致如画。
白唯唯见他还不动,就什么也不顾的站了起来,可谁知因为跪坐的时间太长了,又因为起的迅猛,白唯唯一站就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少年一惊,顾不了那么多,便闪身过去抱住了白唯唯。
白唯唯一定睛,就直直望向了面具里的眼睛,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若是此时白焰在,肯定又会担心,因为他知道她每一次昏倒都是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这时,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少年却像被揭穿了秘密似的,害怕了白唯唯明亮的眼睛,立刻转了头,双手松开白唯唯让她自己站立,口中道,“劳烦请娘娘上位,若是微臣在上位,恐怕太子会责怪微臣了。”
白唯唯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上位,于是她立刻拉住少年即将抽走的手臂,急切地解释,“您是在说皇兄吗?我是他的妹妹,不是娘娘,不用担心他会责怪您。”
陆炜一怔,不知是因为白唯唯抓住了他,还是因为听到了什么。
恍惚间,白唯唯就把他带到了座椅上,摁下他并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跪坐下来,双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攥起拳头托着小巧可人的脸,一身红衣的她显得清丽脱俗,一点儿妖艳的感觉都没有,纯澈的眼神无比期待的望着刚坐定的陆炜。
他不再推辞,轻轻转头,透过面具看向白唯唯,又转过头,无声无息,双手抚琴,奏了曲《流水》。
她仔细地盯着他,听着优美的曲子,竟又出了神,他为什么带着面具呢?
情不自禁,她伸出芊芊玉手,想拿掉他的面具。
陆炜沉迷于焦尾琴的美妙旋律,一时没注意,在白唯唯触摸到面具时他才反应过来,本能的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白唯唯身子一怔,一股莫名的血液,汇聚到眼睛,变成惊讶全数还给了他。
他也转头看了一眼她,又立刻低头,松开了手,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慌张的站了起来,向她道歉,“公主恕罪,微臣失礼了。”
他径自叫了白唯唯公主,因为他还不知道白唯唯是什么身份。
白唯唯坐正了身子,看出了他的严谨与敬畏,“陆太师,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陆太师继续为我授课,我会老老实实地听着。”
陆炜微微起身,透过面具看着白唯唯这般认真的面容,喉结一动,并没有说什么话。
明明是你先错了,为什么你道歉还那么理直气壮?你先犯了禁忌,又主动乖乖认错,这让我怎么再责怪你?
“只是,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还有,我想知道您长什么样子。”
白唯唯坦白地告诉陆炜她的想法,不藏不掩。
“微臣有罪,恐不能满足公主的好奇心。”他再次鞠躬。
白唯唯更是好奇,瞪大了眼睛盯着拥有好看身姿的陆炜,听他的解释。
“微臣脸上自幼便带有一块胎记,怕吓了旁人便一直以面具示人。”
“原来是这样。”白唯唯不强人所难,真是可惜了,不过,她竟然想帮他治好,因为她总感觉这金色面具下是一张绝美的脸,而且现在她可是当今皇帝的妹妹,找个名医,应该很容易吧。
一段小插曲后,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古人云: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这把琴,名为焦尾,说来,亦有段故事。”陆炜抛去之前的尴尬,静心为她讲解,毕竟这才是长诀太子拜托自己的事。
白唯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来回波动琴弦,听着柔和缠绵的曲子,待他细细讲来。
“灵帝时,京城有儒生蔡邕,因屡次上书陈述自己的政见,违背了圣上旨意,正得宠的宦官也有些憎恶他,精明的他便考虑到自己免不了要遭到毒害,于是就流亡江河湖海。当他到吴郡时,吴郡有人烧桐木来制炊,他听见火势猛烈的声音,自觉是一良木,因而请求吴人把桐木给他。之后,他便把这段桐木削制成琴,由于琴尾已经烧焦,因而把它取名为‘焦尾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