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9.怀念
想及此,单婧媛笑了起来,眉眼温暖,莫愁在她的身后翻了个白眼,公主现在就像是一个痴儿一般,没出息。
单婧媛挑眉,看到莫愁的动作,眸光闪了闪,笑意盈盈地道:“莫愁不要翻白眼,他日柳家公子给你绾发时……啊呀,莫要生气嘛,女人年轻的时候要多注意保养,免得人老珠黄了。”
莫愁原本撒手准备再绾一次的,听到单婧媛贱贱的语气,干脆直接撒手站定,愣是不说话,表情淡漠,让人无法窥视其心理。
鲜于姬缓步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幅场景,单婧媛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人面桃花,对着昏黄的铜镜,身影若隐若现;莫愁在她的身后冷着脸站着,如松一般挺拔,带着不可拒绝的倨傲。
两人僵持着不动,单婧媛抿唇不语,暗自恼怒;莫愁手拿着木梳,愣是不说话,也不管单婧媛的表情如何变幻。
鲜于姬苦笑,单婧媛的心终究是太软,才会让属下能够与她闹小脾气;不过凡是都有两面,正因为她的仁慈,才会有各种奇人异士追随着她。
铜镜里照出鲜于姬淡然优雅的身影,莫愁见到他,行了个礼,放下木梳悄悄地退了出去,单婧媛还在敛下眉沉思,嘟着嘴有些不满。
鲜于姬微叹,拿起木梳给她绾青丝,动作优雅认真,淡漠如雾一般的眸光闪过无奈,却又十分乐意。
“媛儿,去南山赏菊如何?”鲜于姬浅笑问道。
单婧媛回神,对着镜子,见到容光焕发的他,与先前的淡然相比,多了几分人气,此刻正认真地轻柔地给她梳妆,宛若多年前已经认识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说不出拒绝的话,单婧媛应道:“好。”
话音落。鲜于姬便不再言语,修长的手指在单婧媛的头上不停地转动着,不消一会儿,一个寻常女子的模样展现在镜子里。不张扬也不委屈了她,俏皮中不失沉稳。
梳妆过后,简单地把早膳和午膳一并用了,两人携手出门,男子高大却不失优雅。女子优雅却不失灵动,才子佳人,不过如此。
杨舒只是呆了一下,便步履匆匆地去准备马车,莫愁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默默地跟在单婧媛的身后,只是眸光里闪过一丝恼怒和恨铁不成钢。不知是在恼怒自己还是在恼怒单婧媛揭她的老底。
姬王府外,一辆通黑的马车静静地立着,马车上的流苏很自然地垂下,貌不出众却有说不出的优雅。单婧媛一眼看出这是昨日进宫用的马车,白日一看,确实低调奢华。
挑眉看了看鲜于姬,笑道:“姬王爷虽然俸禄不高,外快倒是挣得不少吧。旗下的产业可有日进斗金?”
鲜于姬闻言,宠溺地笑了笑,道:“等你嫁过来便知,所有的都是你的,归你管。所以你想知道,那改日我便去雪国下聘。宴席三日,养你和孩子一辈子足够。”
单婧媛听完,脸红了一下,呸了一声。傲娇地朝马车上走去,粉红的耳根透露出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马车轱辘轱辘地走着,单婧媛在车内趴在鲜于姬的怀里,一副倦倦的模样,半眯着眼睛。似乎已然睡着。鲜于姬拍了拍她的背,任由着她靠着。
马车一路顺行,因为鲜于浩然开始要收网的缘故,守城的官兵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为难他,而是眼观眼鼻观鼻地直接放行。
不出一会儿,路开始颠簸不已,杨舒驾着马车不稳了起来,不时地都能感觉到车轮经过大石头的声音,摇摆不已。
单婧媛牢牢地抓住鲜于姬的腰,即使马车摇摆也岿然不动,懒惰的模样让鲜于姬直笑不已,抚开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单婧媛似乎没睡醒,脑袋蹭了蹭,嘟囔道:“别吵,要睡觉。”
说完,似乎用去了力气,睡得极沉,恼怒的模样十分可人,鲜于姬忍不住再留了一个浅浅的吻,轻笑出声,胸腔里的笑意不断,清澈如山间清泉。
单婧媛被激怒,睁大眼睛,在鲜于姬的惊愕中反吻了回去,哼哼的笑了笑,得意的神色十分明显,“姬王爷,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这么做人是不对的。”
鲜于姬笑笑,并不搭话。覆上她的眼睛,呵护着她睡觉,目光浅浅,如玉的手指灵活至极,带着淡淡的温暖,沁入心脾。
单婧媛无趣地瘪瘪嘴,对于鲜于姬间歇性的失语症已经无语,只好继续睡觉,眼不见为净。
车轮不停地撞击到石子,震荡着,而在鲜于姬的怀里依旧保持着安宁,并不觉得十分地摇晃,反而多了几分闲适和温暖。
半响,马车不再摇晃,车轮停止,杨舒恭敬的声音响起:“王爷,南山到了。”
鲜于姬闻言,不语。径自地抱起单婧媛往车外面走去,对于莫愁的不屑和杨舒的惊愕丝毫不在意,反而闲庭信步地离开,吩咐杨舒和莫愁原地待命。
如同南方的秋日一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脚下,菊花盛开,金黄色的菊花遍地盛开,带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耀眼而又张扬着。
单婧媛从鲜于姬怀里探出头,不由得惊叹,如画一般,遍野的金黄色在怒放着,耀眼逼人。秋末的树木有些枯败,更能衬托出菊花的生机,它无处不在的生命力让人敬佩不已。
单婧媛惊叹完了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从鲜于姬的怀里挣脱了下来,恶狠狠地道:“据说,你与夜丞相的闺女在南湖游玩,笙歌不断,玩得极好?”
鲜于姬闻言,笑了笑,无辜地道:“媛儿说的是据说,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传闻不可信吗?”
语气和表情说得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蓝天白云下,他眉眼如画,气质出尘,却又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而是带着灵气的美男子,她看着微醺。
如此优雅淡然的男子,如同初遇一般美好如斯,让人深爱又心疼不已;嗯……只是初遇时的模样。如今他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单婧媛丝毫不为所动,振振有词地道:“世上从来没有空穴来分,想糊弄本公主,哼,胆子倒是不小。欺骗本公主可是一钱一钱地凌迟至死的。可想好如何交代?”
话音落。鲜于姬哭笑不得,她如此狐假虎威的样子,不像是她平常的冷静,多了几分少女的可爱,“夜家女儿确实夜夜笙歌,只是与夜王爷一起夜夜笙歌罢了。所以也不算空穴来风。”
话落,单婧媛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如果兄妹俩一起……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等美妙的大事。她理应出场去查看查看的。
“姬王爷,今晚有空吗,一起约个会呗。”单婧媛缠着鲜于姬,谄媚说道,笑容浅浅,如同一个登徒子一般。
鲜于姬黑线,抬眼望着漫山遍野的菊花,嘴角抽搐了一下,才缓缓点头,不欲再做言语。可见他其实忍得多辛苦。不想拒绝了她的邀请,却又不想去看兄妹那啥的戏码。
单婧媛得到想要的答案,赖死趴在鲜于姬的背上,让他背着去赏菊。鲜于姬也不拒绝。乐呵呵地背着她。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
她突然想起一句特别俗却又特别唯美的话—阳光温热,岁月静好,你来了我才敢老。如果能够如此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其实她也很愿意。再坚强的女子,遇到真心呵护自己的人。都会化为柔情少女,即使矫情,却也是由着本心在走。
趴在鲜于姬的背上,他的体温似乎能透过衣裳,灼热地印到她的心中。单婧媛很享受如此温暖的时光,哪怕秋风起,狼烟起,也敌不过此刻的安宁。
时光如水,极其容易消逝,很快,黄昏已达,秋风开始萧瑟起来,漫天的云霞,五彩斑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日是一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单婧媛和鲜于姬手牵手在这漫天的云霞之下,朝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暖暖的,非凡的美好。宁可此刻停留在这里,不再前行,也不再动摇。
杨舒突然步履匆匆地出现,急促地说道:“王爷,夜王爷已经去兵营调兵遣将,陈国公相助,夜丞相似乎已经把握了朝堂,京城围成铁桶一般,皇上传信让王爷您领兵围攻。清君侧。”
话音落,鲜于姬不语,单婧媛叹了叹,才半日的功夫,想要闲适一些,却命运使然,这下倒好,真的狼烟起了。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她来了两三日,鲜于夜母子当然担心她会捣乱,越早起兵越有利。
想及此,单婧媛有些哀伤,她倒是成了造反的催化剂了。罪过,却有些兴奋,多年没经历战场厮杀,骨头有些退化,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领兵杀进皇宫,缓缓筋骨也是好的。
鲜于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杨舒,送媛公主到皇上身边,让他务必保护好他的儿媳,否则让他一辈子都没有孙子,百年过后,到母后跟前无法交代。”
杨舒闻言,嘴角抽了抽,威胁老子的戏码,王爷做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杨舒不由得不怀疑王爷的智商到底有多高,这都无师自通了。不过看在鲜于姬冷然肃杀的面孔时,默默地点头。
单婧媛恼怒,想要开口反驳,鲜于姬先一步开口:“媛儿你不是恼怒他给了我一个极坏的童年吗?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儿地折腾他,为我报仇也好。”
说完,单婧媛的眼睛一亮,简单地叮嘱了一下鲜于姬注意安全和注意事项之类的,把杨舒留下帮忙,自己带着莫愁施施然地赶去皇宫,虐皇帝……
杨舒嘴角一抽,惶恐地盯了鲜于姬一眼,默默无语。王爷你这是残害生父你可懂?哪有拿自己的父亲去讨好自己的女人,让她使劲儿地虐的?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感觉自己落伍了不少,唉……
鲜于姬冷然地瞥了他一眼,似叹道:“他确实应该虐虐,否则本王心中的郁气无法消散。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让本王难堪的。有她在,本王也可以放心他的安危,何乐不为。走吧,去调兵遣将。”
话音落,鲜于姬率先离开,杨舒跟在其后,目的地是北山的军营……
单婧媛和莫愁飞奔到皇宫,躲过白钧母子设置的重重关卡,很顺利地到达了御书房,进门一看,发现老皇帝正在用晚膳,顿时黑脸。
皇位都快被半路来的儿子给抢了,此刻还优哉悠哉地享用晚膳,他真正的儿子累成狗要给他清君侧,他却丝毫没有自觉,简直天理难容。
单婧媛嘟着嘴,心塞塞地瞪了老皇帝一眼,径自地净手坐在鲜于浩然的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不停地戳着,似乎把这个当成了老皇帝。
莫愁抽搐地看了一眼她幼稚的举动,别过脸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主子;鲜于浩然不懂,面容含笑,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的尊贵身份,似乎是一个看着儿孙吵闹的老者,宽容而又温和,单婧媛却不买他的帐。
想想鲜于姬此刻正在兵营里调兵遣将来保卫他的江山,晚膳还未来得及用,而他这个正主竟然在悠哉地享用美食,还笑得如此耀眼,她如何能忍受得下,反而更加冷脸,不停地夹菜,似乎想要把鲜于姬的那一份也吃到肚子里。
鲜于浩然浅笑不语,任由着单婧媛在捣鼓着,如同看到一个闹腾的晚辈一般,即使桌上已然一片狼藉,看不出美味佳肴的模样,哪怕配不上他尊贵的身份,他也不在意。佳肴再精美,少了人气也不过是佳肴,无法可口。
这般温暖的没有算计的,可以展现真性情的晚膳,只存活在记忆深处,那个如画的女子,也曾如此灵动地在捣鼓着饭菜,容貌艳丽,气质出尘,而佳人已去,青春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