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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太后洗白手札 作者:叶菱歌

    分卷阅读9

    承德元年,太后苏氏以帝幼,垂帘听政。

    ……

    苏虞睁开眼,望进一片浓稠的黑夜。

    可又有谁知道史书上这些平淡字句后的血雨腥风?

    第7章 冰心玉壶

    空气粘稠而潮湿,若有若无的咸腥气充斥着鼻腔。

    苏虞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窗外繁星点点,夜愈发地深了。

    黑暗中,她披上外袍下了榻。

    月光格外的亮,把屋内的一应摆设物件儿照得清清楚楚。

    苏虞俯身穿上绣鞋,移步至黄花梨雕双胜纹的梳妆台前坐下,借着月光透过一方错金银的铜镜端详镜中的自己。

    柳眉弯弯,杏眼盈盈,挺直的鼻梁,小巧的朱唇,嫣然一副好相貌。

    她抬手自琳琅的妆奁中取出一只梅花银簪,对着镜子斜簪进乌黑的发髻里。

    盈盈月光自半开的窗牖里透进来,同暖黄色的灯笼光杂糅在一起,洒落于银簪上,在藕荷色联珠纹的半臂上映照出一个微微晃动着的光圈。

    光影交错间,她凝神细看,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副光景——

    素白的缎子灯罩里,灯芯不住地摇曳,把堂皇的殿阙晃出几丝不安的气息来。

    一女子危坐在那高高的立政殿上,穿着一身金丝重绣的百蝶石榴裙,长长的裙摆在她脚下转了个弯儿,铺展在那层层的釉面台阶上。

    发髻高盘,金钗满头,眉心贴了枚赤红的花钿,水滴状的,像是一滴风干凝结了的血珠子,隐隐透出腐败的青黑来。

    柳眉依旧还是那柳眉,只不过画了远山黛,显得越发的细长舒扬;杏眼依旧是那杏眼,只不过眼尾上挑,生生勾出几分丹凤眼的味道。

    她苏虞也依旧还是那苏虞,只不过穿越了沉沉浮浮的十八载岁月。自嘉元十一年至承德八年,整整十八载。

    彼时的她是执掌玉玺凤印的垂帘太后,如今的她是宁国公府千娇万宠的苏家三娘。

    一个心狠手辣,威名可止小儿夜啼;一个天真烂漫,才名引媒人踏破门槛。

    都是她苏虞。

    何其怪哉!老天爷不怜悯死不瞑目的良善之人,反施恩于她这样心狠手辣的恶人,让她重又回到了年华正好之时。

    嘉元十一年的今朝,苏家鼎盛依旧,祖母健在,父亲仍是靡下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阿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她苏虞也不曾一入宫门深似海。

    苏醒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简直就像一个胆小鬼。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梦里的尸骨成堆是真实的,醒来时的春光明媚也是真实的。

    当年的那个杀伐果断的苏太后还活着,而那个天真烂漫的苏三娘大抵已经死了。

    多活了十八年的苏太后不会像苏三娘那样大大咧咧地吃荷叶鸡,也永远无法再对青梅竹马的卫霄生出半点情愫。

    那腥风血雨的十八年,便是苏太后和苏三娘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月光下,苏虞抬起了手。纤纤柔夷,莹白如斯。

    这双由淋漓鲜血染就的手,可还洗得净?

    忽闻报筹声响,子时已至,新的一天在夜色里悄然而至。

    打更声犹在耳畔,窗外挂着的一排灯笼一盏一盏挨个儿全灭了,暖黄色的光渐渐退去,只余下清冷的月光普渡众生般笼罩着万事万物。

    苏虞这才恍惚记起今儿个是寒食,阖府都禁了火。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半晌起身推开门,越过睡着的守夜侍女,出了院子。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苏虞放轻步子,借着月光一路走至潭中水榭,在她午时喂鱼的露台坐了下来。

    一弯新月倒映进潭,像是豆蔻少女弯弯的眉眼,在对她笑。苏虞忍不住伸手去碰,点点凉意自指尖蔓延而上。

    晚风轻拂,潭水微微漾起,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温柔地亲吻着她的指尖。她俯身掬了捧水,宛若掬起一捧月光。

    她幼时便喜欢偷偷跑这儿来喂鱼,祖母总担心她一个不甚落入水中,故不允她来。

    她知晓这潭水不深,可当她察觉到苏瑶的意图时,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么多。

    那个时候,脚下就算是湍急奔腾的大江大河,亦或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她都会将苏瑶推下去。

    就像她前世在寝宫里的床榻枕头下,放着一把刀,任何意图不明之人的靠近都会为它所伤,亦或是成为刀下亡魂。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在前世日复一日的践行中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这种下意识,就好像她心狠手辣,杀人成性。

    苏虞猛地松开手,水“啪嗒”一声跌入潭中,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脚上的那双缎面翘头履。

    只那个梦里,她就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当朝皇帝;一个是她的姨母,当朝皇后。

    弑君杀亲。

    她在如牢的深宫里熬了整整十八年,熬到皇帝中风瘫痪口不能言,熬到皇后威严不再,熬到秦淮长大成人,熬到整个后宫前朝尽握手中。

    初春的夜晚摆不掉冬日的尾巴,一阵寒风掠过,苏虞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站起身,低头俯视潭中的那弯新月。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隐没进地面,留下一滴小小的水渍。

    这潭水很清,干净得能拥抱明月。

    何以至此?在于沉淀。

    那些肮脏的、阴暗的、潮湿的东西,洗不净蒸不干,却可以如泥沙一般沉淀。

    她逼自己心狠手辣了十八年,在肮脏的血腥里浸泡了十八年,阎王爷既不收她,她就要把原定轨道上所有的撕心裂肺、战战兢兢、忍辱负重,统统埋葬。她要活得干净澄澈,活得长长久久,不沾半点血污地再活两个、三个、四个十八年。

    况且她是谁并不重要,不论她是苏三娘,还是苏太后,她都永远是祖母的孙女儿,是父亲的女儿,是阿兄的妹妹。

    而她要做的,就是要让这些爱她的人们都好好地活着,要让宁国公府长长久久地屹立在皇城。

    苏三娘兴许做不到这一切,可她相信苏太后一定可以力挽狂澜。想她深宫里朝堂上沉沉浮浮近二十载的手段和脑子,还不够她在已预知一切的前提下挽救一个苏家

    前世,她为仇恨而活,满身血污,精疲力竭。今生,她要为眼前弥足珍贵的幸福而活,干干净净,快快活活。

    月光泼洒进潭,泛起泠泠的水光,映照出了一个通透的灵魂。

    ***

    翌日。

    苏虞早早地被侍女唤起,半眯着一双惺忪的眼,任由侍女们替她沐浴焚香,梳妆打扮。

    “三娘昨儿个夜里没睡好么?怎地眼底都是青的。”蝉衣一面替她绾发,一面问。

    说着,她嗔怪地看向一旁点香的连翘,道:“怎么我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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