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开始沉思。

    何歆穆为了救何府，不惜掀出她的底牌。

    这已经违背了他之前对她的认知，本以为她一定会扔下何府不管。

    在知道何府情况不妙之后，应会趁机离开。

    薛牧才打算把她扣押起来。

    何歆穆的牌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些什么，肯定不会告诉他。

    她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哄出话来的小丫头。

    难不成真要认输，遂了她的心意？

    薛牧又开始考虑把何府摘出来的可能性。

    何府的生死，现在捏在苏无隶的手里。

    如果苏无隶肯抬抬手指头，抽掉何秉的那份，何府的一切危机都会化为乌有。

    可是他哪有那本事去指使人家？

    他又不是盟主！

    “这根本就不是我能办到的事情，你是在为难我。”

    “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那之前约好的……”

    “只能不作数了，我姓何，如果要满门抄斩，我身为何秉的女儿，自当受死。”

    薛牧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了起来：“哈，你这是在说笑，今天出了我的门，你恐怕恨不得跑得远远的，根本就不会让何府的事情牵连到你。”

    “也许从前我会这样，可我现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便只能陪着了。薛兄，我终究不是冷血心肠的人，你说的没错，我脆弱，我想要别人的真心相待。这世上的人，我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可是我最期盼的东西偏偏从何淑云身上体会到了，我不在乎何府，可是只要她在乎，我愿意陪她，大不了，来世再好好做人。”

    想了想，又补充说：“你若想掳走我，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那样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我对你而言，只会是一个废物，就别白忙活一场了。”

    “你要的，非得是何府？”

    “是。”

    “你可以只救何淑云走，这个我能帮到忙，何府……我真的力所难及。”

    何歆穆如梦方醒，对啊，她为什么非要把何府拉上来。

    经过这次的事情，就算何府尚存口气，也是强弩之末。

    何淑云心心念念的婚事肯定是吹了，以后还不知道得被何秉卖给谁？就像打算把她卖给陆巍一样，在利益面前，儿女都得靠边站。

    那她今天来找薛牧岂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犹豫了片刻后，说：“别把话说的太早，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值不值得去做的事情。”

    薛牧语塞，顿了顿：“如果你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我不是不能考虑去试试，可是我实在看不出，你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何歆穆沉默，虽有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可是她其实是不想要何淑云这个累赘的，她的世界，注定掺杂不进他人。

    如果能把何府捞出来，何淑云好歹有个归宿，再差也比现在朝不保夕的境况要好上千百倍。

    实在没办法的话，再考虑直接带走她吧。

    打定了主意，何歆穆对救何秉的事情，就不复之前的热心。

    佯作发怒：“不帮就不帮，我走了！”

    言毕，夺门而出。

    “等等。”薛牧果然拦住她，“你还不能走。”

    “我离开挺久了，让他们发觉总是不好，我还没打算走呢，你放心。”

    “你始终还是会走，之前的约定仍然作数，可以加一条，你帮我办事，我保你和何淑云一世安康，我用我的生命担保。”

    何歆穆抓着门框，良久之后说：“看来你对我所知道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鲁王的事情，与我何干！”薛牧挑眉说道。

    根据他的猜测，何歆穆应该是鲁王那边的人，才会知道黑江盟曾投靠鲁王这样的秘辛，既然是合作关系，鲁王调查些黑江盟的事情又有什么奇怪的。

    都是些前尘往事，纵是好奇，却对他的未来抱负，没有任何作用。

    何歆穆故作神秘，想拿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让他去卖命，怎能让她得逞。

    被当成鲁王那边的了啊，也好，比被当成黑江盟的要好的多，随他怎么猜吧。

    何歆穆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你问。”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了现在不能告诉你，下一个。”

    何歆穆咬唇，“你要怎么安置何淑云？”

    “任婆年迈，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在你替我办完事之前，由任婆照顾她起居，你觉得可好。”

    两人这才侧头去看，一直安静的当着旁观者的老妪。

    老妪坐在窗边，缝补着衣裳，听两人交谈中提到她，并未转头，只说：“你们看着办。”

    何歆穆低下头，手指在杯沿来回滑动。

    这样可以么，何淑云会同意这样的安排么？

    何秉、周氏、何岚之、何行珠还有尚幼的何叡之，她要全部抛弃么？

    何歆穆捂着自己的心口，十分挣扎。

    “何秉有没有一丝安然无事的可能？”

    薛牧注视着她的挣扎，等她做决定，闻言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你撒谎，林夏不过是想立威，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未必非得赶尽杀绝，你只是不愿意去费心费力罢了。”何歆穆闷声说着。

    “敢直呼林盟主的名讳，你算是头一个，我现在可以当做没听到，以后最好别这么喊，不然我不一定护得了你。”

    何歆穆还沉浸在挣扎中，没太注意薛牧言辞中的深意。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那么久，她终于抬头，下定决心。

    “黑江盟谁做的了何秉的主，我要见他。”

    “石大人。”

    “石磊？”有些惊诧，更有些疑惑。

    她不知道石磊有这个称呼，可是在黑江盟敢自称石大人的，除了石磊应该没有别人会这么狂妄。

    何歆穆的脱口而出，让薛牧眼眸深邃起来。

    她应该很了解黑江盟。

    石磊从前负责管教杀手，做的事暗地里的差事，明面上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

    自从林夏担任盟主，才把他调入黑江盟中枢，却没有给他任何职务，石磊调笑般的让旁人称呼他石大人，林盟主也从未反对。

    因此盛传，林夏和石磊有不可说的小秘密，若非林夏身边女人不断，这话恐怕会越传越广。

    而何歆穆显然不知道“石大人”是何方人也，却一下猜出是石磊。

    这个认知，让他开始怀疑，到底该不该选择她。

    她究竟能不能达到他的预期，会不会……脱离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