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云刚刚过来，就看到薛牧杀人的一幕。

    那只是一个小姑娘，年纪还没有她大，躺在地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眼神里露出痛苦和哀求。在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又仿佛焕发出希望，张嘴好似要求救，最终只是歪过了脑袋，再无生机，因为薛牧没有丝毫犹豫的抹杀了她的生命。

    薛牧冰冷的眼神接着就落到了她身上。

    应该不会也杀了她灭口吧。

    何淑云默念，不会的……

    可心底却十分害怕，后退了几步，结果没注意脚后有块石头，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何歆穆恰好赶到，扶住何淑云。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何淑云仓皇的摇着头，何歆穆这才发现她不大对劲，看了眼四周，一切正常啊，难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吵架了？

    疑惑的眼神看向薛牧。

    薛牧没有理会，相继抹了几人的脖子，走近两人身边，说：“走吧。”

    何歆穆应道：“嗯。”又问，“咱们去哪儿？”

    这也是何淑云想知道的，闻言竖起了耳朵。

    “苏州。”薛牧回答。

    黑江盟的老巢，何歆穆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何淑云捏了捏何歆穆的手，示意她说点什么，何歆穆却只是摇头，眼神警告她不要插手。

    想到方才薛牧对几个弱女子都毫无怜惜的抹杀，背后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何歆穆本是打算再尝试着为何府做些什么，可从天而降的薛牧，打破了她的一切臆想，也许这就是天意。

    本就不是仅凭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事已至此，就让何府……认命吧。

    何歆穆不想再去心烦这些事情。

    薛牧的出现，将会最大程度的限制她行事的自由，从前还能想一想的事情，眼下还是都抛到脑后吧，更要紧的是专心应对薛牧。

    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掌控，还妄想做什么救世主，何歆穆自嘲。

    大约走了一两个时辰，终于迎来了接应他们的人。

    踏上马车的瞬间，何歆穆的心里又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从此，她又重新被黑江盟束缚。

    不过她这次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她没有能力去干涉别人的生死，相反的，她还得使尽全力保护自己。

    这会很艰难。

    薛牧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相信我，我既然费尽心思把你弄到手，就不会让你去送死。你姐姐我会好好照看，绝不会少她一根汗毛，你让我满意，我也让你满意。”

    何歆穆不想说话，拍掉他的手，说：“谁知道呢。”

    薛牧笑着缩回手，回答：“以后就知道了。”

    很多年后，何歆穆回想起薛牧的那个笑容，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从那之后，她彻底沦为了薛牧的棋子，而她当时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把她弄过来是为了什么。

    总会知道的，她当时那么想，并没有太在意她将要面对的处境到底是什么。

    ******

    胡非一路畅通的走到了江宁，去跟苏无隶复命，没见到他人，就直接把何府家眷跟何秉关到了一起。

    京城里传了圣旨下来，要苏无隶全面开展调查，务必将谋反涉及人员一网打尽，连同家眷一起押往京城。

    圣上派了特使去山东查抄了鲁郡王府。

    鲁王去世之后，按照祖例，应将鲁王遗子降为郡王，迎回京城。可那时先帝正在病中，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天子，仅将鲁王遗子降作郡王，依旧享有鲁王生前封地和俸禄，百姓一时称赞太子仁孝。

    可现在刨出来的事情，等于一巴掌生生的扇到了陛下的脸上，怎能不怒，怎能轻饶！

    所以不许彻查，严惩。

    苏无隶遵照旨意开始大面积的搜查。

    一副能株连多少就株连多少的样子，闹得人心惶惶，见了苏无隶都是能多恭敬就又多恭敬，生怕得罪了他被扣上连带的罪名。

    事情闹得再大，也总有尘埃落定的一天。

    苏无隶忙活了大半个月，查抄涉案有品级的官员高达113名，确认无关紧要的奴仆全部发卖，余下的分批押往京城。

    而经历过这次的事件，江南江北以至于山东的官场大半瘫痪。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下马，自然就有人上位。

    又一波狂潮乱局即将卷来。

    何歆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不管她问什么，都守口如瓶，绝不多说一个字，不过她最近喜欢上了伺弄花草，倒也不会无聊。

    二月多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看着花花草草红红绿绿的，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这一日，薛牧突然造访。

    薛牧不知最近在忙什么，送她们到了这里的第二天，就偷偷送走了何淑云。

    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何歆穆旁敲侧击过这里的下人，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起初以为是薛牧教得好，一点套都不吃，后来才试探出来，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是薛牧豢养的私奴。

    而且个个都有些身手。

    这让何歆穆意识到，薛牧并不甘于他现在的地位，他一定有什么大计划正在筹划。而她，也许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何歆穆抬眼，打量坐在她对面的薛牧。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很清楚。

    刺杀？她没那个本事，到头来还有可能被人发现，连累他。

    色诱？她相貌只算中等，更不会哄男人开心，薛牧除非脑袋秀逗了，否则不会考虑这点。

    卧底？她一个女的也就是能做做丫鬟，丫鬟这种身份能接触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怎么看，她都是一颗废棋，还是薛牧想到了她没想到的？

    总不会把她弄过来，就为了关在这里，不见天日。

    自他来了这里，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他都不说话，何歆穆就更没有什么说的了，两人各自捧着自己的杯子，谁也肯开口。

    沉默许久，薛牧摁着眉开口了：“明天，何秉何府家眷会被押送京城。”

    薛牧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她的神情。

    何歆穆没有任何反应。手却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