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云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

    或许她已经知道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薛牧这一波人，可是她丝毫不问，就像对于何歆穆的真实身份和来历一样绝口不提。

    这样很好。

    可这样又很不好。

    何歆穆有些迷茫，就这么拉了何淑云入局，是对的么，她以后会不会后悔？

    现在还没有办法知道答案。

    只能尽情的体会这仅剩的姐妹相聚的日子。

    ******

    三天后，何歆穆跟何淑云正逗着日渐活泼的七妹，薛牧带了个妇人过来。

    那妇人站在薛牧身后，衣着鲜亮，低着头，却悄悄抬眼睃了一眼何歆穆，发现何歆穆也在打量她，略微怔了一下，浅笑着回望过去。

    何歆穆就皱起了眉。

    薛牧介绍道：“这是荣升银楼的老板娘，徐娘子，我请她过来帮忙。”

    何歆穆点头称呼了一声就不理会了，继续逗弄七妹，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这几日身体渐渐好转，倒不怎么哭闹了，眉开眼笑的，被两个姐姐一逗，又是咯咯一笑。

    何淑云余光瞟过周围的几人，直觉告诉她，三妹恐怕要走了，就也跟着何歆穆无视薛牧。

    薛牧不但不急不躁，反而也凑过去，看她们玩儿的高兴，伸出粗粝的手在七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哪知七妹就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何淑云连忙挡过薛牧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害怕薛牧生气，背过身细声哄着。

    薛牧目瞪口呆，怎么就哭了。

    何歆穆想笑得不行，没想到薛牧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小孩子皮肤嫩，你粗手粗脚会弄疼她的。”

    薛牧展开手掌，常年行武握剑的手上，结着一层厚茧，皮肤粗糙不堪。再看七妹搭在何淑云肩膀的小手，握成小拳，粉乎乎肉乎乎的，让人不禁想捏到手里把玩。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哄了几声就不哭了，可还是撇着个嘴，眼角挂着泪珠。

    何淑云虽心疼她，可对薛牧也挺不好意思的，别因为这一点小事，让他有不快，“让大哥笑话了，小孩子就这样。”

    薛牧道：“无妨。”又把视线转向何歆穆，话却是对着他身后的妇人说的，“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何歆穆摸了摸七妹的小脸，捏捏她的小手，眼中露出恋恋不舍。在何府的时候，她从没距离七妹这么近过，也许毕竟血浓入水，不管是何淑云还是七妹，她都舍不得就这么抛下。

    何淑云看出她的不舍，心想她的直觉恐怕没错，三妹果然是要走了，就提议道：“你抱抱她吧。”

    何歆穆张开手掌摆在自己眼前，这是一双不同于她从前的手，她现在有着细腻柔滑的皮肤，修长的手指，粉色可爱的指甲。可她没有忘记，即使是这双生在闺中的手，也已经杀过了人，沾过了血。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她从骨子里，也还是薛牧那样的人，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这个样子，又何苦再让别人沾染她。

    就对何淑云摇头，“不必了。”

    何淑云看出她一瞬间迸发的落寞，这几日也是这样，她明明很喜欢七妹，愿意逗她玩儿，愿意安抚她的哭闹，愿意哄着她睡觉，可就是不肯抱她。起初只以为是三妹怕自己不懂怎么抱孩子弄伤了七妹，可方才的一瞬，她才察觉三妹……有些不对劲。

    明明很可能是生离死别，而她却连告别都不愿再做。

    这时何歆穆起身离去，何淑云想阻止，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觉得远远不够。腾出手去抓，却只捏到一片衣角，被何歆穆一抽而去，徒徒留下背影。

    何淑云有预感，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就算见到了也恐怕……物是人非。

    就喊道：“何歆穆！”

    何歆穆一顿，没有转身，侧了侧头问：“什么事。”

    何淑云有些失望，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了么，她就这么绝情？

    抿了几下嘴唇，最后只能说：“要记得回来看我们。”

    何歆穆低声“嗯”了一声，不管她有没有听到，继续跟那妇人离开了。

    何淑云听到了，心里默默的想，你可要说话算话！

    何歆穆带妇人去了她的房间，木桶汤水早已备好。

    看着架势，何歆穆也知道要让她干嘛，心里把薛牧骂了三百遍，跟妇人说：“你出去，我自己会洗。”

    妇人却说：“您总有够不到的地方，还是我来帮忙好些，这也是薛大爷吩咐的。”

    态度很坚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何歆穆没再说话，算是默许。

    只是当妇人凑近要帮她解衣服的时候，何歆穆挡开了，这样她会很不习惯，她又不是真正的大小姐，就说：“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