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看不惯的便是，不管何时何地，都有人为沈砚开脱，为沈砚洗地。

    沈砚若是再听不明白，那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江锦瑟先是抛出了雪濑，又抛出来了知音这个名头，这明摆着是在挑衅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虽然可以认怂，但怕就怕这个狗男人，在她认怂之后，还咄咄逼人，到时候，指不定这些文武百官怎么看她。

    沈砚咬了咬牙，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坐在上位的司重跟林未央，拱了拱手：“能为娘娘弹奏，我自然是荣幸无比的，哪能不情愿呢，对吧，江世子？”

    看着她直率的表情，林未央压下心底的丝丝担忧，微微笑道：“那就劳烦江世子跟国师了。”

    沈砚一板一眼的回道：“那就献丑了。”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琴几，上面摆放着两把古琴。

    皇宫里用的琴，自然都是上好的琴，而这两个琴，沈砚尤其认识，这两个琴乃是用同一株丝木制造，出自五百年前的徐夫人之手，名为：风花雪月。

    两个人对面而坐，按照开始的套路，先来了一个隔空对视。

    沈砚盯着江锦瑟。

    江锦瑟也死死的盯着沈砚。

    这一个目光仿佛汇聚了千言万语，让两个人恨不得扑上来给对方互捅刀子，但好在山不转水转，水不转皇上还在，两个人都忍住了，然后又都扯起了一个得体的微笑，笑的谦和无比。

    江锦瑟与她合奏的曲子为“行止”，这算得上是沈砚唯一擅长的一首曲子了，当年跟江锦瑟他们两个人没少一起合奏过，所以就连对方是什么尾调，也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开始的时候，沈砚还在自己的心里暗骂江锦瑟这个狗男人，可是随着琴声响起，她似乎也沉进了这悠扬的琴声里。

    沈砚的琴弹的并不出彩，可跟江锦瑟的配合，却是出奇的默契，两个人真的如同江锦瑟说的那般，乃是千载难逢的知己。

    司重看着席下众人诧异又迷醉的眼神，一杯酒一杯酒的灌下了肚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还会这般与人合奏。

    当年在符禹山，师傅曾让他们合奏，可她却生着法儿逃脱，就是不肯坐下安安静静的跟他合奏一曲。

    可如今倒好，不仅仅肯跟人合奏，还这般的流畅，一看就是没少练习过的。

    司重越想越气，却只能憋着。

    过了好久，那种空灵又夹杂了不少情愫的琴音，才渐渐的消失在众人的耳朵中。

    连沈砚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跟江锦瑟合奏过，却还是这般的熟练与水到渠成。

    她微微呆怔中，江锦瑟已经站起身，语气有些五味陈杂的道：“献丑了。”

    清浅好听的声音，令众人立刻回神。

    哪里还有高山流水，哪里还有漠北高原，都只是方才琴声里的幻觉而已。

    在场的不少人，当时林尚书母亲大寿的时候，都听过林尘弹奏这个曲子，可如今想来，却不及眼前人的半分。

    沈砚跟江锦瑟的合奏，妙就妙在，一个精致细腻，一个粗旷磅礴，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衔接的十分恰到好处，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林未央拍了拍手掌，眉宇之间皆是讶异之色，忍不住夸赞道：“江世子跟国师的合奏，真乃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合的实在太好了！皇上，您觉得呢？”

    司重却高兴不起来，不冷不热的道：“勉强入耳。”

    沈砚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多谢娘娘跟皇上夸奖。”

    而后，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锦瑟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看着那两架琴被人从眼前撤走，看着那个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就止不住的发抖。

    陆婉雪听了方才的那一首曲子，心底想起来了一些往事，心底莫名的有些不痛快，可这些不痛快却随着忽而传来的疼痛被打断，她低头看过去，忍不住轻呼：“世子，你弄痛我了。”

    江锦瑟一怔，随即放开了她的手，语气有些抱歉：“对不起了，郡主。”

    陆婉雪心底疑惑，想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却被他那一双眼睛给生生挡了回来。

    那双眼睛里，就好似布满了浓浓的大雾，隔绝了所有人的探究，令人不敢去直视那种毫无温度的眸子。

    陆婉雪心底不由得一暗，自从新皇登基后，他从来不会轻易弹琴，可今天却弹了这样的一首曲子。

    哪怕知道他合奏的对象是个男的，可陆婉雪那种担忧，却迟迟的没有散过。

    她不会忘记，当年江锦瑟为了那个女人是如何痴狂的，更不会忘记，这首曲子，当年他只跟那个女人合奏。

    哪怕时过境迁，哪怕沧海桑田，她还是无法释怀。

    一旦爱了，心就会变的很小，很小。

    而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原非籍，脸色也有些扑朔迷离，只是原家的人，向来都是如此不太合群，更不要让人靠近，所以也没有人太过于注意，当今这个被称为四国智者的原侯爷，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有多闪烁。

    一一一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御前侍卫突然来报，说是南宋使者刚到京城，听闻今日林嫔娘娘生辰，想来祝贺一下。

    南宋会有使者到来，沈砚早就知晓，可却没有料到，会在这样一个档口。

    事实上大郑一直想吞并了南宋，只是建国初期，根基并不算稳固，所以年关时候南宋进犯，陆伯言也只是逼退了南宋大军，并没有趁胜追击。

    不管是南宋的皇帝，还是司重，心底都明白，如今两个国家势均力敌，眼前的和平，也仅仅只是缓兵之计。迟早有一天，会再次的发动战争，民不聊生。

    沈砚对政治没有多大的关系，却想看看这次南宋派遣来的使者，是谁。

    随着司重那一声“有请”，侍卫慌忙前去通报。

    很快，一行人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一席青竹色的袍子，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让沈砚，倏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