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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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草草用过饭,继续埋头干活。
按照眼下的进度,入夜之前就可以让每个病人都用上药!
没想到的是,变故发生了。
为了防止引起动乱,管事者并没有向病人们通报实情,带人过来服药也是低调半秘密地进行。毕竟每时每刻都有人吐血死去,若是知晓了有机会活命,求生的人群一定会把挽月的大棚给挤塌。
到了傍晚,已有数百人服过药,约有三成死去,送到山包上面集中焚烧,其余的人确诊之后,就被送往西面隔离坊。
然而在病人们眼中,看到的情形就是不断有人被带走,没有一个人回来,山包上面不断升起浓烟……
谣言不胫而走。
许多人崩溃了。尤其是还没有开始发烧的病人。
这些人里面,并不是每一个都感染了疫病。因为疫病前期和寻常的受寒着凉症状一致,为了确保城里的安全,凡是出现流涕咳嗽的人,就会被强制送往南郊隔离。
没发烧的病人,个个都在祈祷自己并没有染上疫病。
便在此时,流言传遍了每一个帐篷。
“上头下了狠心,要杀掉所有的人来截断疫病源头了!”
“以前都是这样的!我爷爷讲过,昌永二十四年那一回,凡是得病的,个个被灌石膏水,生生涨死!这样病气也跟着死了,不会再传人!”
“得病又不是我们愿意的!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就让我们这样等死不行吗?”
“天杀的哟!死了被烧掉,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如今,还不给个好死吗!”
“拼了!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拿唾沫唾他们!叫他们也尝尝得病的滋味!”
“对!那个大棚子里头肯定是指挥这一次杀人灭口的官吏!拿下他!用唾沫淹死他!”
“杨二哥,当初就是你送我们进来的!如今这样的情形,你得说句公道话,给大伙一个交代!”
杨二来到帐篷区,就被曹无忌的人带走,安置到一处单独的帐篷里。他带进来的男孩住在他旁边,这半日他对男孩颇为照顾,并没有将男孩当作仇人,也算是一个仁厚的汉子。
此时起了谣言,他被推上风口浪尖。
众人说得也没错,自疫病爆发,他和赵三两个日夜不歇,负责将人送到南郊,也拍着胸脯给病人做过许多保证,首要的便是保证病人们去了南郊之后,安全和食宿都能得到保障。
若是上头当真下了这样灭绝人性的命令,他的确该第一个站出来。
他心里始终是有些不信。莫名地,他觉得路上偶遇的那位大夫姑娘能信得过,那位姑娘一定是来给大伙治病的。
可是,被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这是事实,而那山包上面连续不断升起浓烟也是事实。
心中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的好感和信任,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自然不堪一击。
更何况,那个姑娘就算是存了好心,可未必就有治病的本事,上面要灭杀病患,那个姑娘也阻止不了……
这般想着,杨二下定了决心。
“男人都跟我走!”
……
挽月走出大棚,看到的情形便是数百人乱哄哄地踢翻了一路帐篷,手中拿着帐篷的撑杆,或是路旁的粗树干,杀气腾腾和蒙着湿布的众人对峙。显然,数百人失踪的事情让剩下的人误会了。
局面暂时还稳得住,是武力的威慑。
两群人中间的地上,躺着两三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下隐约有血。
病患们见到差人杀伐果断,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念头,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
但并没有人轻举妄动。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没有人不明白。尤其是面前还躺着前车之鉴。
染了疫病的人,或多或少心中都曾有过“还不如早点死了一把火烧干净免得祸害了旁人”这样的念头,也会起过“既然我活不成了那多拉几个垫背也是好的”这样的心思,当然,正常的人都不会真正走了这两个极端,而是听从安排,静静地等待命运降临。
他们自卑、自苦、自怨自艾,听到流言时,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懵懂的。直到不断在旁人口中听到那些可怕的消息,再被一声一声地唤着起来反抗,又见杨二牵了头,这才随着大流,寻了称手的兵器,站到了大棚前面。
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发虚的。他们害怕公家抬出大道理来,譬如说,牺牲他们这些小我,成全了洛城中千千万万的大我。反正他们的病没治,迟死早死,都是一个死,何必多喘几口气,却带给别人麻烦和危险?在这样的大义面前,他们不知道应当如何辩驳。用自私对抗大义,仿佛怎么看也站不住脚。
又见对方毫不手软,上来就打翻了几个蹦跶得最厉害的刺头,登时萌生了退意。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突然听得人群响起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便是让我们再苟延残喘几日,又能多吃公家几斤米?况且多少人阖家老少都在这里了,家财无人承继,日后还不是充了公?!就为省这三两角银子,便要夺了大伙的性命去,谁人能服气!”
听得这一嗓,病人立刻沸腾了,似乎此刻才明白了自己正在遭受何等不公的待遇——屠刀斩向他们,竟然只是为了那三两角的银子?!不是什么狗屁的大义,不是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家,而是为了省下几口粥?!
一众病人眼睛都红了。激动之下,有人病发,吐血身亡。
鲜血让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众人紧紧盯住站在最前面的杨二,只等他大喝一声,便要一拥而上,拼个鱼死网破!
杨二深深吸了口气,踏前一步,正要说话时,却见对面阵营之中,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大、大夫姑娘?你……”杨二瞪圆了眼睛,站在面前的,可不就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吗?
对这位不戴面巾就站在了疫病区的姑娘,杨二心中着实是敬佩。在他被那男童吐到眼睛染了疫病之前,他哪里敢摘下脸上的湿布?
挽月淡淡地笑了笑。
“我不是姑娘。我是木师的妻子。”
人群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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