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当面对质
周逸然被侍卫押入大殿,略掉所有人她眼里只看见了慕容胤泽的身影,不知怎地脚下不听使唤,她神色怔忡,微微颔首,不敢面对他。
慕容胤泽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几日不见,她瘦如柴骨,脸色苍白。昔日明媚鲜妍的容颜,如今枯败成干草一般,她躲避着他的眼神,可他的眼神在她身上片刻不移。
周逸文一怔,将神色掩映在暗中,看不分明。天寒地冻,她的身子冻得僵硬,她嘴角微抿,一言不发,他心中一动,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皇上看出她脸色不大好,侧目望了慕容胤泽一眼,随即冷冷道:“今日所有人都在此,你从实交代,到底受何人指使,来此有什么目的?”
周逸然神色清冷,眼底毫无生气,一旁是幕韶华,一旁是滇北王府,她忽的一笑,冷漠的看了幕韶华一眼,毫无血色的唇瓣开阖:“没有人指使我,只是逃命中的我,碰巧遇到这个机会,那时......我想活!”
幕韶华悬的心终于落定,他深嘘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了几分,暗暗庆幸。
“没人指使?”皇上冷声:“为何此事这么巧?滇北王府送来的人偏偏是你?”
周逸然冷冷一笑:“也许是上天的意思!”
“可笑!”皇上大怒,狠狠拍打大案。慕容胤泽忽的眉头一皱看向皇上,随即急忙看向周逸然微微摇头,似劝她不要如此。
周逸然心口又痛了一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她知道她犯了死罪,皇上正在气头上,她微微睨了一眼幕韶华,勾唇:“回陛下,这一切没有人刻意计划,我当日与我母亲还有妹妹一起逃命到滇北,因为慕丞相派人追杀,九死一生时我的母亲为了救我,被那刺客一箭穿心!是周逸文将军在刺客箭下救了我,我刻意隐瞒了身份。而当时陛下已经赐婚,真正的平遥郡主怀了身孕,王爷与少将军并不知道我是慕云汐,而我但是想要来此,也有私心,我一心想回来,为我母亲报仇!”
滇北王爷神色一滞,默默不言,周逸文倒是一惊,她竟然没有说是他拿她妹妹要挟,逼她来此,周逸然是在保护他们。
“报仇?”皇上将目光投到幕韶华身上,幕韶华心尖一颤,霎时刚才放下的一颗心,下一瞬又被紧紧吊起,他惊恐的看向她。周逸然波澜不惊的眼底此刻平静如水,她继续道:“父亲与四皇子交好,怎会让我去三王府呢?”
皇上心思百转,倒也觉得有理,滇北王爷周斌这人行事耿直,从不诓说虚言,而这周逸然与他所言甚是吻合,他并不震惊,随即看向幕韶华:“慕丞相,你为何诓说你的女儿是重病暴毙,你何时派杀手去追杀她们母女的!”
其实皇上知道慕家大房太太与嫡女陆续死亡,一定是幕韶华做的。他原本充耳不闻,可是他甚至不惜买通杀手追杀到滇北,此事这般想来确实蹊跷。
幕韶华正欲开口,周逸然倏然嗤笑一声,抢言道:“因为母亲知道他的阴谋!”
皇上肩头一震,墨黑的眸子透出光,他喉咙紧了紧问道:“什么阴谋?”
她嘴角微扬,眼神缱绻:“慕丞相与四皇子串通卿本门,害死长公主,借我祖父之手,母亲知道此事的阴谋要揭发他,他便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她笑起来,幕韶华肩膀颤抖,拼命磕头道:“皇上明察,皇上明察!臣没有作出这等事,她一派胡言,诬陷臣啊!”
提到卿本门,和长公主,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谁人不知,这些年卿本门做了多少坏事,大太子暴毙,长公主之死,哪一件不是让皇上龙颜大怒的死罪。
而今这个九五之尊,脸色已经更冷,此时,连周斌也深知这其中关系,不敢看向皇上那张可怕的脸。
周逸文一直颔首,却不禁微楞,莫名就觉出点端倪,他轻轻苦笑甚是心疼她,事到如今她还要帮她的夫君做点什么吗?
皇上眸色深沉,一字一句道:“慕丞相与灝儿为何会害长公主?”
周逸然苦笑:“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皇上您知道吗?长公主中了卿本门的毒,昏迷之前,其实那人并不想杀她的,那人想要得到太子玉佩的下落!而我的祖父已经制得了解药,却被人中途换掉,皇上彻查此事时,发现的药渣中有害死长公主的药材,将我祖父满门治罪!而谁有本事将手伸到后宫之中!那个人就是皇后娘娘,那日是皇后娘娘的司药婢女取的药,可惜啊……”她偷觑了一眼常富德道:“她也只是个替死鬼!”
常富德在一侧颔首,此刻却眉头紧锁,将拳狠狠的攥紧,肩头微颤。
话音刚落,她下颌一紧,被迫仰起头。
“一派胡言!”慕丞相没想到她说的这一切竟如此真切,他愤然起身掐住她的脖子:“你是故意要来害死我的!是吗?”
慕容胤泽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开数米。周逸然浑身无力,跌入他的怀中,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他看起来也是如此憔悴。她眼眶一热,慕容胤泽眼眶微红,四目相对,周逸然眉眼晕出笑,她泪眼朦胧,这笑容在此刻狠狠的刺痛他的心。
“幕韶华,你在朕面前胆敢如此放肆!!”皇上豁然起身。没人会懂,太子玉佩对他而言的意义,他将太子玉佩埋葬在先帝陵墓中,就是不希望他的儿子有一天为了得到这邪物而互相厮杀。如今还是因为太子玉佩,他此刻阴冷的目光深不见底。
“皇上明察啊!臣绝非与卿本门之事有关,更不会害死长公主!”幕韶华爬起来,扑通跪在地上。
皇上冷声僵笑:“是吗?那你为何非要追杀她们母女?朕并未下令要诛杀你的妻女!而这其中之事,她又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幕韶华脸色苍白,吓得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因为刘氏一族害死了长公主,臣怕刘氏连累到臣的仕途才派人去追杀她们的!”
周逸然嗤鼻一笑:“是吗?父亲?若仅仅如此,我与母亲已经逃离慕府,逃离京都,父亲是有多狠心,就因害怕被连累,便要如此追杀你多年的结发妻子还有亲生女儿?若不是因为母亲知道这一切,父亲为何要下如此毒手,不惜买了杀手紧追不舍?!”她微微一顿,偏头低声笑道:“你死不足惜!”
幕韶华哑口无言,他拼命磕头:“皇上盛名,臣没有勾结卿本门!她一派胡言,我的女儿死了,我在府里就看见她被打死咽气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鬼,是索命鬼!一定是来害我的!”他怕极了,他不知慕云汐为何变成这般,他知道这不是慕云汐,他的女儿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是吗?”尾音上扬,皇上心中最不可触碰的便是卿本门与太子玉佩,如今卿本门追查多年无果,杀害太子和长公主的凶手还未找到,而这个慕云汐一个将死之人怎会胡言,她是找幕韶华回来报仇的。
“来人,将慕丞相关押,朕在没有查清楚前,慕府包括下人在内都不得离开府邸一步,这个消息不可走漏!”皇上冷冷吩咐,几名侍卫上前领命。
慕丞相双腿酸软,关节变得僵硬,他哑声哭喊道:“皇上明察,臣冤枉啊!”
皇上微眯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叹息。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滇北王府不知此事?”
周斌回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慕丞相这事,臣绝不知情!”
皇上思忖片刻,如今内忧未平,卿本门乱党还在作祟。滇北王镇守滇北境内,外患不敢来犯,若是治了周斌的罪,怕是会添乱,他思虑良久,回道:“滇北王周斌,滇北军少将军周逸文,原本犯了欺君之罪,罪应满门抄斩,但念在周斌多年来为我朝效力,征战沙场,战功无数,朕今日特赦,但罚二人三年俸禄,滇北王削去爵位,保留官职。”
“谢皇上开恩!”周斌跪在地上与周逸文一同行礼。
皇上转头看向周逸然,神色松了些。慕容胤泽站在她身边,平日冰冷的眼底此刻眼眶泛红,眸底柔情又不舍。
“来人,将慕云汐关押回天牢!”皇上暗暗叹息,冷冷言道。
“是!”
慕容胤泽回过神上前拦住,周逸然却躲开他的保护,径直走到侍卫面前。
皇上怒斥:“泽儿!你要做什么?”
他一怔,没有想到周逸然会如此,看着她被侍卫带走,他眼底光变得暗淡。
他怎么会不懂,周逸然是为了他才说这番话,她到如此地步还是为他铺路,她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却为了帮助他,性命不顾也要为他再做些什么。
周逸然淡淡一笑,不知何时还能见到他。她转过身那一刻,眼角流光滑落,她抿着笑,眸子越发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