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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3

      男人香 作者:蔚锦绣

    713

    第七章 醉酒意外

    面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某人,她只记得当时鼓着腮帮子满嘴食物一下子抬头被惊得有些发呆,黏在脸上还掉落了一颗饭粒,两个人囧囧有神的对视了几秒,其实对方站在门口被阴影挡住了表情啥都看不到就一轮廓而已,自然,这轮廓也有种非常强大的气场,对方只待了几秒后便转身走人,她没放在心上继续和美食奋斗霹雳雷霆的解决了美味依然在很短时间内喂饱肚子。

    她吃饭速度一般都在三分钟之内,狼吞虎咽的形象确实不雅,这要归功于她在家的时候,有数不完的事需要她完成,如果还要挤出时间来百~万\小!说,势必需要挤压其他的不会遭骂的事情,于是她吃饭的速度与日俱增,只要填饱就好。

    诚然这样吃饭的不雅观,对于大厨做出来的美味也许真有点暴殄天物了。

    当然她本人并不这么想,只是就在这后来的一天,她故技重施的挑了几样美味进卧室享用,不经意看到了放置在床上的齐整的一个床头桌,很雅致也很宽敞,下面铺着洁白的餐布,连床上也铺着一张巨大的花布,这么一样东西令她发呆了许久。

    这之后,她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俩男人在的客厅餐桌,闷头大吃起来。

    自然吃相仍然不雅。

    这种奇特的相处模式很快过了大半个月,姓厉的老板的伤口愈合的很快,这个人拥有强悍的意志也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看得出,再过几天大概就可以痊愈了。

    自然这对于梅芯来说,无甚好坏,她不太关心这个人的一切,甚至非常厌恶这些人使自己没能够享受到一种孤独的乐趣。

    当然,这个人的品味是一流的,他请的餐饮全都是梅芯没有吃到过连看都不曾看到过的,而且,经过头几天的磨合,似乎对方了解了她的口味,近几日点的餐饮全都是她比较喜欢的中国菜式,相对于那些欧式的大盘子里不知所谓的奶油酥香牛排烤肉之类,她还是比较接受国菜,要论吃,谁比得上中国人?

    诚然,这大酒店的中国菜更精致,更美味,涵盖了一国各地的特色,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大开胃口。

    当然,也许大厨不会这么认为,梅芯这种吃大锅饭和吃小灶头一般无二的囫囵人,对于吃的修养,断不是可以恭维的,相对于她,另外两位,尤其是主导位置的厉老板,你看他吃饭时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优雅风范,就可以很容易判断出这个人绝对是贵族中的贵族。

    要不说,三代长者看被服,五代长者看吃食,要看一个人的品味修养,吃,是最好的标志。

    这种浑然优雅的气质,绝非一代两代的世族培养得出来的。

    当然面对这么个人在面前,梅芯常常会有强大的压力感,以至于吃饭拘谨了不少,这也是她本来不想和这人一起吃饭的原因,她的吃相实在是不堪入目,面对着这位,有种极大的尴尬和自卑,常常心里头叹息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换个房间就好,何苦被束缚的如此不便。

    你说要不和这俩位共餐吧,也难,无论她如何一天逛多晚,回来总是能够看到两位男士客客气气等候在餐厅里,精致的食物很及时的摆放在那里,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啥时候刚好能够回来的,掐点之准,叹为观止。

    听那个好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邀请自己进食,你要能说个不字,那也就不是她梅芯了。

    一边概叹自个那点没出息的性格,一边又不得不说吃的是不错。

    今晚她以为也会如此,人就是那么奇怪,不论你多么不喜欢一种方式,一旦成为习惯,也就很难去更改和挣扎了。

    反而会因为没有如此,而感到奇怪。

    今晚她回来打开门,意外的看到套房里只开着淡紫色的壁灯,整个房间没有人。

    从她这个房间被那两个人占据后,第一次回来没看到人影,难道说对方终于离开了?

    这可是大好事,她再傻也明白这俩个人的世界,不是她可以触及的,不经意撞见已经带给了她极大的困扰,很显然,这些人的世界里,一定充满了阴暗面,这点,从那个强势的男人身上明显的阴鸷就可以感受得到,阿弥陀佛他们终于离开了,世界应该也太平了。

    从冰柜了取了牛奶喝了口,她就来到浴室里享受了一回久没有享受过的泡浴。

    因为这个房间来了俩个大男人,她再无所谓,也没法做到安心泡澡,很遗憾的想也许这就没有机会再享受了,今晚真是意外了。

    泡了澡,热乎乎跑出来,一下子窝进大床,会周公去也。

    要不说梅芯这人的父母给取的名字多少有些符合,这女人大多数时候算得上没心没肺,不然她可能也不会在那么些个沉闷压抑的生活里坚持活到现在。

    这年头,能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有多少?

    结果她这儿睡熟了,外面门又开了。

    厉老板和他的那个跟班康展回来了。

    今晚他们只是去外面和人应酬了,厉家的产业惊人庞大,如果不是他有受伤不便露面,他是不会那么些日子都待在房间里不出去的。

    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得出面。

    这时候他们俩个都是一身酒气,厉老板的步子还有些踉跄,他被灌多了,这是没法子的事,中国人做生意,谈交易,全都是在酒桌上论英豪的,没有那点酒量,你就别想在这个世界里混。

    为了今日这场豪宴,他这肚子里可有些个量了,若是平日也罢了,这身体到底还没有恢复,一下子灌那么些酒,还是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鸿门宴,生意场上的对手以及朋友,全都在一起,衣冠楚楚下,隔着肚皮的那些个心肝,谁不是七窍玲珑,也谁不是尔虞我诈。

    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不妥来。

    好在他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一觉得有些不对,就立刻选择了撤退,断不能让自己陷入什么圈套,上次的伤可是个大教训,虎视眈眈的对手容不得他轻忽。

    康展扶着老板进了起居室,和梅芯仅一壁之隔,看着老板通红的脸有些担心,问道:“老板,您能撑过去么?要不,我给你去找一个女人来,这地方要找这种女人多得是,不必担心定不是野路货色。”

    他们还是大意了,这酒不知道谁下了药,是催情的玩意,指不定宴会上大半人都喝了,也不知要看谁的笑话,自家老板论平时是能忍得过的,可是这几天身体状态可不好。

    厉老板扯开自己的领带喘口粗气,皱眉:“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在那里等着,绝对不能去找任何陌生女人,算了,给我去放冷水,我泡一晚就好。”

    “可是!”康展可不这么想,刚还没好的枪伤下泡一晚冷水澡,那还不得生病?

    可是老板拿眼一看他,他只有服从的份。

    老实走出来去浴室,冷不丁经过卧室,突然就灵光一动,这不有个现成的么?这几日他的观察,这个女人绝对和任何势力没有关系,正好又在一个屋子,真是天助老板也。

    反正老板看这个女人的眼神明显对她是有兴趣的,甚至为了她还每晚都盯着人按着时间给做饭,还仔细记着人家吃东西的喜好,就为了能够准确准备对方喜欢的。

    这份用心,可是以前任何女人都没享受到过的,很显然这个女人有特殊意义,既然老板喜欢,也就不必费心再找人了。

    他这倒是想的简单,梅芯是一辈子想不到,她从此的人生,真的要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康展兴冲冲去放了缸水,并没有放冷水,反而是温水,然后又去告诉老板准备好了,看老板进了浴室,他这头便去敲梅芯的门。

    梅芯还在睡梦中,模模糊糊来开门,一脸木然问:“什么事?”

    “对不起梅小姐,我老板喝多了有些不舒服,您可不可以去帮忙照顾一下,我怕他身体还没好会生病,可是我又不懂这些,麻烦你了行不?”

    对于这种很客气的请求口吻,梅芯从来没法子拒绝,只是问了句:“人呢?”

    “在浴室呢,大概是要吐,我这要去给他买些药来,麻烦你帮我看着一点,我就回来!”

    说完他都不等梅芯答应就急急忙忙离开,梅芯愣了半晌还是拖着脚步到了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门没关,阿康,来扶我一把,我没力气了!”男人的声音透着一种沙哑,性感的令人心颤,这种语调是前几日没有听到过的,梅芯心里头一颤,有种恐惧感,想要离开,可是又不敢。

    里面不耐烦的催道:“磨叽什么呢?快点过来!”

    梅芯抖了抖,不甘愿的进去了,浴室里一片雾气腾腾的,在一种湿漉漉的沐浴液的香味里,梅芯敏锐的闻到掺杂着一股子红酒醇厚的甜香,真是见鬼了,那香味一下子令她感到心悸。

    没等她弄明白这香味是什么,雾蒙蒙中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像泰山一般压了过来,一下子将这种浓郁的香味铺头盖脸的笼罩过来。

    她下意识的去扶,差一点就被对方压倒在地。

    近在咫尺的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突然就在耳边响起:“阿康,你小子怎么没力了?叫你别老是顾着玩忽略了健身吧!”

    第九章 献祭饕餮

    这带着性感的沙哑味道的声音和那贴着身的结实有力的胸膛一阵阵回荡着余音,像一把钝刀子捅在了梅芯的心上,吓得她心口猛跳,可怜她这么大,近乎没有的男女关系使得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有这样的性感和诱惑力,然而更多的,是她出于对那种异性力量带来过的痛苦所给予的烙印,一时间恐惧让她全身都紧绷颤抖起来。

    可是她没有去推开,不仅因为对方浑然有力的胳膊牢牢压住了她的身体毫无挣扎的余地,更是因为面对这种力量,她从小就只会一种方式应对,父亲的拳头下她卑微的哭泣,丈夫的击打下,她只能默默承受,惯常的习性让她只会僵硬起身体呆滞的面对,丝毫不懂得,该如何反抗。

    那股子力量更加近了,她可以感到从这个危险的猛兽口鼻里喷出来的热气激起她的皮肤一片疙瘩,对方略带疑惑:“咦?你不是阿康?女人?这死小子,怪不得给我放热水!”

    他的气息更加的混乱,因为体内川流不息的热叫嚣着要得到发泄,更因为怀里那个柔软进一步刺激了这种欲望,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面临崩溃,试图放开手却本能的更加拉近对方,鼻子里透过一抹幽香,比催情剂更加令他发狂:“对不起,我需要,你,你推开我,推开!”

    对方的口齿非常的不清晰,梅芯恐惧弥漫的脑子根本就不明白这意思,她只会无力的扭动一下,发出小兽一般的哀求哭泣:“求求你,求你放开我!”

    这种作为无疑火上加油,男人最后的清醒都被彻底击溃,低嚎了一声一把扯开了她身上仅有的衣袍,一下子将赤裸的她压向地面。

    梅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也许一辈子只一次的离开生平轨迹想要任性一次后,居然会遇到这样一个结果。

    她一直都在被人压迫着,内心总是以一种卑微和弱小来面对他人对她的欺辱,也就成为了她这种人的心理习惯。

    她从来不会反抗,即便是她内心有多么的憎恶或者害怕。

    身上压上来这么一个男人,如同一头出笼的猛虎,这个男人平时就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平时她连看他的脸的勇气都没有,而她对自己的前夫都不敢反抗,更遑论是这样一个威慑力十足的男人了。

    这一晚的一切,在她很久以后都以一种非常说不清楚的感觉时时羁绊在了她的内心,在酒店豪华的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背部的冰冷无法浇灭覆盖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灼热的体温,他如同一只饕餮,将她当成献祭的贡品,肆无忌惮的将她拆分入骨,毁灭一般的痛以及毁灭一般的热,全都是她以前未曾感受到的。

    同时,又还有一种感觉,是同样不曾感受过的,那就是身体传达给她的微妙反应。

    尽管身上这个男人给予她无尽的恐惧,可是她又不得不说,比起那个只让她感到痛苦的前夫,周怀杰从来都不会用所谓的前戏来让她适应他的需要,对他来说,她只是一种发泄需要的工具而已。

    而此刻的这个男人,同样有力量,同样很可怕,但是又不同的是,他那高超的手法,她覆盖着自己的眼睛企图令自己不去想现在的不堪,然而那越来越浓郁的香,是从这个男人身上源源不绝的散发出来的,周怀杰从来身上不带味道,尽管他也很爱干净,但是从来没有用香水的习惯,这个人不同,他有种香味始终伴随着,而此刻,更是夹杂着酒味,浓烈而热情。

    他的手,似乎拥有魔力,干燥而粗狂,有力而优雅,梅芯不知道,她看过这双手捏着刀叉从容优雅的进食,此刻却可以带着一股电流,令它所过之处,带着热,带着刺,带着令人羞涩的手段,令她一阵阵的失控,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可以流出那么多的体液。

    哦,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无地自容的可耻,在让她感到舒服的同时,也让她内心更加的鄙视自己。

    她在被人强迫,却又感觉美好,身体战栗般的美好,难怪她会被公婆说是一个贱人。

    是的,这是下贱的,可是,她又该如何反抗呢?

    她仰望,无助的仰望,眼里的液体将头顶本来就雾气弥漫了的室内完全浮染成了一片霓虹,她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无法自控的身体,不去理睬口中的呻吟。

    那是淫荡的,她不要听。

    “乖女孩,你可真是可口,服从我,我会让你快乐的!”舒服之极的男人开始胡乱的哄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身下的是谁,只以为是一个被找来服侍自己的女人,她令他愉悦,他从来都不吝啬让自己愉悦的人,只要她不是敌人,他可以给她足够的金钱。

    “抱紧我,我们去床上!”他猛的起身将女人滑腻的身体捞在怀里,继续未完成的肆虐,感受埋在丝滑紧致里的温暖舒适,精壮的腿迈开大步湿漉漉的一路走向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抱着女人陷入到柔软的床上。

    在这样的地方,才更可以让他更加放开手脚。

    他不太满意女人的沉默,这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男性的本能此刻完全占据了他的理智,他需要那种求饶的声音来彰显出他的力量。

    寻找到身下女人的唇,带着强悍和不容拒绝撬开它,进攻香软的领地,令她无法紧闭,无法沉默,那里面的香甜又令他迷乱,这种从未有过的渴望让他更加不客气的纠缠,吸允,直到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才满意的放开来,迷迷糊糊看着身下的雪白,有一丝丝的迷惑,怎么如此眼熟,滑腻的冰凉的身体似乎以前见过,那一双美好的柔软的香雪,刺眼的动荡着他的神经,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失控,却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想起来小时候还是热血青年时和狐朋狗友们私底下读过的艳诗: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

    胸上雪,从君咬,他看着眼热,就着那白花花的狠狠嘬下去,听耳中传来的轻喊,满意的看到“情挲印”成功的点染在了上方。

    古人以这情咬出来的“啮臂盟”来私定终身,他觉得此刻自己一定是被药迷疯了,竟然想着这些荒唐淫秽的念头。

    “乖女孩,让我听你的声音,不然有你苦头吃!”他半是威胁半是渴望的呢喃,一遍遍高超的逗弄着身下的女人,他感觉到今日这个女人的不同,如此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然而他这生从来没有达不到的目的,只要他想,她不可能坚持的了。

    被催情的药和酒精双重迷惑的男人爆发出压抑着的疯狂,用好像永远都无法枯竭的精力一遍遍折磨着身下的俘虏,得意的听到哭泣告饶的哀求,才终于在自己满意的极致快意到来的时刻低嚎了一声,松开禁锢在怀里的香软,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身体和心灵共同的放松。

    这一睡,睡得很深,好久不曾有过的深。

    而对梅芯来说,那漫长的酷刑终于得到了解脱,她浑身都是汗,眼泪扑扑的无声流淌,全身酸痛不已,如同被碾压过一般,身体里还残留着混合着男人肆虐后的东西,黏腻而腥膻,更有种浓香,随着他的入睡渐渐变淡。

    如果不是她一直都经历过身体的折磨拥有强大的意志,她早就晕过去了,可是此刻,她咬着牙起身,慢悠悠的走向浴室。

    一路滴下来的黏腻不断从俩腿间滑落,两条腿颤抖着随时都要跌倒,但是她死死咬着下唇,一步步走进浴室。

    打开热水,她用最大的水流冲刷自己,不管那水流像针一般扎在本来就伤痕累累的皮肤上,身体的痛苦伴随着她一生,她已经习惯木然承受,只要咬着牙,一切总会过去的。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一点,她注定是这个世界的失败者,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她以为一次脱了轨道的放纵可以获得心灵的解脱,结果呢,上天用残酷的事实证明,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拥有好运。

    她摆脱不了厄运,这就是她异想天开的惩罚。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离开,趁早的离开,这个世界不属于她,她早就该明白,妄想给了她讽刺,用血淋淋的痛讽刺了她,她就当这一切是梦,噩梦,在恶魔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尽快离开,也许还可能活下去。

    奇怪了,这时候她又想活了。

    真正是个矛盾。

    洗完了澡,她行动迅速的将自己很少的行李收拾好,一提箱子头也不回就走。

    来到大堂,前台小姐还是那么温婉可人,用动听恭敬的礼仪接待她,视若无睹她红肿的眼和唇,还有那从移动的颈脖里时不时露出来的青紫印痕。

    “梅小姐你好,我们收到厉先生的要求,他说感激您对她的照顾和帮助,所以您在这里的所有消费全都由他来埋单,这是您在之前付的定金,请收好,还有,这里有厉先生送给您的金卡,以感谢您近来的所作所为,里面的密码和金额您可以通过设在大堂的at机查询,请收好!”

    第十章 漂亮弟弟

    面对小姐一成不变的笑脸,梅芯却敏感觉得那里面充满了嘲讽的意味,那递过来的雪白信封像一个炸弹,正在冒着白烟。

    她一把夺过自己的卡,惨白着脸摇摇头:“对不起,这个我不能收,请帮我还给厉先生!”然后一转身,疾步走出大堂。

    门童殷勤的要为她打车,她摇头拒绝了,急急忙忙拖着皮箱走出大楼前,直到很远后才回首,大酒店金碧辉煌的在夜空中闪烁着恢弘的色彩,仿佛一只远古的猛兽,盘踞在繁华的王府井街道中,那辉煌,刺痛着她的心。

    再见,一生的奇遇,再见,一时的荒唐,再也不愿见,这不属于她的世界。

    康展在大堂角落里看着梅芯急匆匆逃命般下来,他知道前台小姐会按照他的吩咐将东西交给她的,这虽然不是老板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老板一定会这样吩咐,厉氏不会亏待有恩的人,当然,也不会让人有什么机会攀着高枝就不放手。

    不过很奇怪,那个女人拒绝了给予的金钱,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仿佛一个被追赶的亡命者,忙不迭的离开了。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不做纠缠,可是难道连该得到的也不拿么?

    这世上,这种人只有两类,一个是清高的笨蛋,一个是妄图得到更多的贪婪,这个女人又属于那种呢?

    他也没空多管这个奇怪的女人,必须赶紧回去照顾老板,今晚一过,还有很多要忙的,至于这个女人,倒不必担心,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号码和名字,如果真有必要,他随时可以查到她的一切。

    梅芯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了回s市的火车,准备回自己熟悉的s市下辖的区,她在那里渡过了近十年人生,说到底只有这个地方她熟悉。

    她现在手头仍然揣着没能花出去的五十几万,本准备花光一切后了结生命,却不想,钱没花出去,人,倒是被修理惨了。

    揣着这钱,她到底舍不得去走绝路,可是要生活下去,她能去哪里?

    说到底她就是窝囊吧,不敢去别的城市,一个陌生的旅行已经把她吓到了,她只能回这里。

    s市是南方大都会,周怀杰就在这个地方,当然,她并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系,所幸她要回的区离市中心比较远,在外郊,当初倒是因为这样彼此近些,现在看起来,够远。

    等到她下了火车,打开关了几天的手机,本来是因为不想和任何人联系,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会打给她,没曾想,平时不关它不响,这会关了几天一开机,一下子跳出一堆信息来。

    打开一看,吓一跳。

    家里头告知她弟弟梅宝离了县城读书的学校来找她了,言语里的意思是要她这个姐姐想法子管一管这个小祖宗,他们是一筹莫展了。

    说起她家这个宝贝疙瘩,她还是挺疼爱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是传统,家里注重老来得子的弟弟她也并不怨恨,相反,一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帮着照顾小弟到她离开家读书去,说起来梅宝对她这个姐的感情倒比二老要好的多。

    梅宝确实是家里的宠儿,要说他受宠,那也是应该的,不仅仅因为他是家里的男孩,是她娘老子四十岁才生的,更因为这个小孩和她不同,梅芯是继承了父母所有的缺点,而梅宝,则是相反,浓缩了整个梅家几代的精华,村里人都说梅家那是祖坟冒青烟,才会有了这么个宝贝的。

    乍一看梅宝谁也不信他会是个农村人家的孩子,更加不会信,他和梅芯是姐弟,因为真的不像,梅宝的五官分拆开来鼻子像老子,眼睛像妈,总之各个都像,然而组合在他脸上后,却如同上帝之手神奇的进行了调整,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愣是整出个精致的模子,水灵灵的漂亮娃。

    这孩子一出生就漂亮聪慧,是继周怀杰后又一个被村里人络绎不绝谈论的神童,他是很聪明,也正因为此,梅芯父母宠他上天,要不当初也不会让她弃学来供养他。

    不过凡事也有两面,梅宝太聪明,也被宠过了头,随着日渐长大,青春期的叛逆,俩老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压制得了这个祖宗了,他可和周怀杰不同,没那种读书读到死的奋斗劲,天生好动,绝非死板读书的料,家里头要压着他读书,他是三天两头逃课,气得梅父血压飚高,可是却无可奈何。

    没辙之下倒想起被他们忘记了的女儿来了,要说这梅宝,对二老是不怕,但是对梅芯却要比爹娘好,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养大他的吧,所以二老尽管瞧不上这个女儿,这时候也希望她能帮上忙了。

    梅芯这才知道梅宝在学校打了一个群架闹大了事,被学校停了课,梅父一杆子将他赶出门,结果他就跑她这里来了,后脚跟她娘让懂手机信息的人帮着来了封信,要她想法子把他给劝回学校,或者到s市去读高中也行。

    梅芯不由苦笑,她哪里来的本事让个农村孩子进这个大城市读书?

    不过梅宝她是放在心里疼的,当初她月子里,没有人帮着她,只有这个弟弟来将周怀杰骂了个狗血淋漓,梗着脖子要去和他拼命,她好说歹说把他拉住了,甚至都跪下了才让他放弃,结果这个火爆脾气的小弟把火发在她身上了,丢下一句她犯贱,活该被人欺负就气鼓鼓跑了。

    其实她哪里是怕他伤害周怀杰,这个人已经被她彻底放弃了,她担心的是梅宝,她很高兴弟弟能够为她说句公道话,那是她那时候听到的唯一向着她的话,可是她也清楚,弟弟再聪明,到底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周怀杰是什么人?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成了精的,他能是他对手么?

    就他那些个黑心肠的歪主意,梅宝和他对着干,日后大好前程就会被毁了,她自己已经毁了,绝对不容许这个弟弟步上后尘。

    看到信息来自于三天前,她又急了,这弟弟应该已经到了,她辞职的事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到哪里去找她呢?

    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家里头,这时候手机居然响了,号码陌生的很,但是是本地的固定座机:“喂?”

    “请问是梅芯梅小姐么?”对方一口公式化的语气,令梅芯有些不安。

    “是我!您是?”

    “我是xx区派出所的,梅宝是不是你的弟弟?”

    “啊,是的,怎么了?”

    “请您来派出所一趟,详细情况到时候告诉你!”噶哒一声对方把电话挂了。

    梅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的打了个的就直冲区派出所。

    这里的民警一脸严肃接待了她,然后告诉她一件事,原来他弟弟前一天到的本地,结果去她的单位被告知她已经辞职,小家伙没地方找人一路闲晃,后来正好碰到有人飞车抢路人的钱包,这家伙来劲了,一路狂奔追上人家,一顿好打。

    等民警赶到,对方差点被打死了,虽然这个是见义勇为吧,可也有些过头了,民警介绍了情况后说了一句:“我看这孩子戾气重,你们家长要注意引导,心还是善的,可是就怕这年纪容易冲动,可得注意啊!”

    梅芯连连点头,她嘴笨,也不知道说啥,就应了声好的,然后跟着人去接了被安置在招待所里的梅宝。

    好久不见,梅宝是一天一个样了,人又窜高不少,十五岁而已,已经有一米七八个头,窜太快有些营养跟不上,瘦了点,再加上染了个黄毛爆炸头,一副小流氓样子,可算是严重影响了他那张精美漂亮的脸蛋。

    一见姐姐梅宝就满口抱怨:“姐,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还以为你榜上大款享福去了呢,切!”

    梅芯拉过弟弟仰头看,看起来这祖宗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又斥:“乱说什么呢,你不好好读书,跑我这干嘛来?”

    “县城里的老师只会死板教书,忒没劲,我没兴趣再读了,姐,给我找个工作吧,我一定能有出息的!”

    “少说大话,你才几岁?都没成年,谁敢雇用你?再说,这年头你没文凭想出息这是不可能的,别动这歪脑筋我告诉你!”

    梅宝一脸不耐又有点无助:“要不,姐,我就在这里复习一年,明年我去参加高考吧,比较方便,在这里参加考点,这高中的书我看过了,没啥难的,高中我没兴趣读,直接读大学就好,那样可以少花些钱!”

    梅芯一时无语,梅宝这个孩子其实是真聪明也懂事的,他知道家里的窘迫,他在用他的方式来想法子解决问题。

    “可是,你有把握考上?这可是三年课程,姐可帮不上你!”

    梅宝翻了个大白眼:“我没指望老姐你啦,放心,你管我半年吃喝,保证考上名牌,如果考不上,我一定回去老老实实读书行不?”

    梅芯沉默许久,终于点了头,看起来这个弟弟比她有魄力的多,她是没法子反对的,不过现在,新的问题也就来了,这下子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钱从哪里来?又该住哪里?

    第十一章 狮子心王

    在这个时候s市的市中心位于一片江畔沿岸的地方,从解放前就矗立着的一片极具海外风情的建筑大厦群落,这是这个奇特的城市最具特色的建筑群落之一,也曾经是这个国家金钱和权利交汇的中心。

    这一带,有着不少的百年建筑,从外观看,斑驳的细柱水磨墙砖,或者釉红褐色砖面,磨汰石墙面无不蒙上着一层岁月的灰尘,那宏伟的希腊式立柱门廊,梦幻式北欧风情尖顶,西洋古典主义风格,现代表现主义和装饰艺术风格混搭等各色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模式,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不论往昔如何璀璨,大半个世纪后的此地,全然没有以往的张扬,被一种含蓄的低调所代替,然而熟悉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表现,这个被低调覆盖的建筑群落里,是一个个绚烂之后选择了内敛的真正的贵族。

    钻石被灰烬湮灭,然而它的璀璨依然无法阻挡,深邃在岁月里的峥嵘,才是丛林最高的王者。

    在这片古老王者聚集的丛林里,不可忽视的一栋建筑体就是其中之一,几十年前最时尚风格的建筑用钢框架结构和钢筋混净土楼板为主题的摩天大楼,用青岛崂山黑花岗岩和泰山面砖围砌起来的围墙,仿佛一头卧憩的狮王,那从十四层后开始的全包围式玻璃镶贴壁面随着正中间宏伟的爱奥尼克式廊柱形绕了一个大圈,形成一个近两百度的玻璃幕墙,最高顶处,还有一个圆柱状体形玻璃塔楼,整个群落流线型的安置了片片霓虹灯柱,白天阳光明媚时玻璃墙反射着刺目俾睨的气魄,夜晚灯亮时,流光溢彩,如同睡醒的雄狮,这正是这栋建筑想要给人的意境,俯视世间的傲然雄狮。

    这栋楼层的主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厉氏家族在s市这个发家致富的本源所在,当年这栋建筑的建成代表着厉氏的成功,而就从这里,厉氏传奇老爷子又将产业扩展到了世界各地。

    红色政权时期,这个建筑曾一度被没收,改革开放后,为了笼络离开多年在外发展的如火如荼的厉氏家族回来投资,政府又将它归还了它的主人,而厉氏也将这个地方当成了厉氏家族在国内的一个基地。

    能够进入这个大楼顶层的,除了厉氏主人外,只有少数几个高层,康展是其中一个。

    走过内部极具装饰艺术风格的国产大理石装饰的门廊柱子和墙面,脚下,是山东玉佛石铺砌,抬头可以看到当时那最具首创意味的钢丝网花平顶,古老的橡木装饰和镶嵌着黑大理石乌檀木围廊透着一股子现代和古老相撞击的味道,和谐又矛盾,这里里外外都全方位的体现着厉氏的精神,古典和摩登激情碰撞永远焕发无尽的火花,不忘根本又永不停息!

    厉老爷子就是这般经营他的王国,而现任的厉氏宗族嫡孙,如今的掌舵人更是将这个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从而在曾经的崩溃中成功的挽狂澜于不倒,成就了今天的厉氏。

    厉怀璧今年也就三十六岁,然而他却已经是这个家资百亿的庞大集团主心骨和决策人。

    这里虽然已非厉氏的主宅,而且厉氏的主业也已经不在这里,但是厉氏的祠堂宗族家谱全都被搬到这里,这是厉氏的根,中国人讲究根本,老爷子当年念念不忘回到这块故土,所以,这里供奉着老爷子的灵位,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家族全体投票或者出席的时候,这里就是家族的中心。

    当然,这里也物尽其用着,除了顶楼四层外,下面的全都是商务区,厉氏在国内的投资决策都是从这里发出的。

    厉怀璧在这里,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康展乘着夜色进入这栋沉寂的古老大楼,推开法式凯旋门,沿着淡黄色的赭色大理石圆柱走进半弧形大厅堂,从阶梯走上第二层的四周都是劵形门洞的长廊,沿路都是一排奥尔尼克柱镶嵌着希腊式金色花纹的柱头连接着头顶一片穹顶,绘制着西欧古典主义式艺术浮雕,一派金碧辉煌。

    走道的最底端进入一个单独的小门,里面是一部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的私人区域,电梯会停在倒数第三层,再上面就得自己走了。

    电梯门滑开后入眼的,不是富丽堂皇的宫廷建筑,也并非时尚动感的现代海派,却是一幅亭台楼阁镶嵌于壁花琼丹之中的空中园林。

    走过门口的月洞门,便是错落有致的假山,低矮的观赏性绿叶植物间隙在此中,曲径通幽处,有回廊相连,傍依着外面玻璃透明全景式的露天窗棂,可以将日间的阳光和夜间的霓虹毫无保留的挥洒在这个空中楼阁里,平添一份优雅和神秘。

    谁都想不到,这顶层居然会有如斯风景吧。

    沿着脚下潺潺流动的活水上的小桥,仔细去看,其实这一切,并非全都是真实的,掺杂在并不多的绿叶盆景中的是由全立体式激光全息投影出高大的亭厦,古色古香的牌楼,繁花似锦的园林,霜天鹤呖的雀台,造成了一种似在古老仙境里的梦幻味道。

    走过这似真似假的人造园林,前方一个乌檀木的圆形镂空雕刻门洞,就是私人休憩的露台,一座巨大的浮雕着999条狰狞醒目的盘龙的紫檀木大屏风大大咧咧架在玻璃墙前,放置了一尊巨榻,上面是一幅幅精工细雕的人物图谱,右侧还有一个大博古架,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色瓷器和瓷雕,如果是专业收藏大家来看,那一定会晕过去,这随意的陈设全都是价值千万的正品,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而这些,也就不过是当年厉老爷子在工作之余的小小爱好,厉家后代没有动过这里的陈设,只是时不时来清扫保养一番。

    康展要见的厉家主人厉怀璧就坐在巨榻上,面前还有一个百年古树根做的茶台,清幽的茶香从那一钟钟小紫砂盏里透过来,其中一盏就握在主人修长白皙的手中把玩。

    厉怀璧赤着足,单腿架在榻上,握盏的手臂搁在那竖起的膝盖上,就那么一副大马金刀的样子坐着,气势浑然,远处从玻璃墙面折射过来的霓虹光彩将一道道变幻莫测的七彩琉璃光时显时映在他的身上,仿若给他披着了一层帝王的华章。

    他身上有一种华贵的深远和帝王的霸气,与这片古老的意境相得益彰,但是又有一种高瞻远瞩的敏锐凌厉,与外面世界的摩登时尚相契合。

    不得不说,他这位老板,厉氏现任的当家人是一个完美到无与伦比的人,这一点,从欧洲市场那些对手给予的敬称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称他是“东方的狮子心王”一个威猛和贵气十足的王者。

    这正是厉家一贯希望展示给人的印象。

    不过此刻看起来,宁静在黑暗中的他,更多的是一份雍容淡定华贵清浅,这样的人,不论谁,都无法窥见他真实的内心,就像他这个跟随了他十几年的人,仍然会有把握错误的时刻。

    好似三天前当老板醒来知道他所作的一切时,那看过来的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幸,厉怀璧不曾责怪,而是下达了一个命令,他要最短时间内看到那个叫梅芯的女人所有的资料。

    以厉家的情报能力,这个不成问题,两天前他就已经把薄薄的一份资料送达老板的案头,而今晚老板又召他来,不知道又要吩咐何事。

    “这个资料你看了没有?”厉怀璧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问。

    他指的是梅芯的那份,在他看过后,他也要康展也看了。

    “是的!老板,已经看过了。”

    “嗯,阿康,我现在有几件事,要你立刻去办!”厉怀璧这时候才终于正面看向康展,那深邃的眼神闪动着一缕光芒,在康展看来,老板这般的神情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对什么东西有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梅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正发生着一些改变她命运的事情,她只有时间烦恼自己的问题。

    而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又令她感到疑惑,她觉得,老天是不是把她一辈子的幸运与不幸都在这几天一股脑的全给她了?

    年前,她还在烦恼着有关在这个市区生活下去的问题,仅有的五十万如果要承担俩个人的生活,那是不够的,总有花光的时间,而坐吃山空绝对不是她能够接受的。

    她总得找到法子养活自己和弟弟。

    但是年关近了,一时也没法找工作,只得先回家一趟。

    结果一回家,晴天霹雳一个毫无预兆的打了下来,村里不知哪里来了一群开赌局的,她们家的父亲真正是穷疯了居然去借高利贷想要赌一把,结果可想而知,从来没有赌过的人怎么可能赢?

    不仅没赢回来,还欠了一屁股债,高利贷成天追着还钱,两个老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拉着回了家的梅芯哭天抢地这时候倒想起这个女儿来了,她那个弟弟一脸不耐烦恶毒的来了一句别管他们,可她能不管么?投胎不是她能选择的,父母到底是父母啊。

    她只得将仅有的五十万还给了追债的,还欠着十万苦苦哀求了宽限半年。

    第十二章 天降馅饼

    当白纸黑字的立据被对方拿走的时候,她觉得这世界,真是无路可走了。

    她上哪去找十万来?又去哪里供弟弟学习?

    一家子愁云惨淡的过了年,更是无法面对村里对她这个被休了的女人的指指点点,终于在初三一过就匆匆忙忙卷着铺盖赶回了市郊。

    自然,梅宝也跟着来了,老家可是没法待着的。

    路总是要走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梅芯想了想,总得想法子弄到钱过日子,住在小旅馆里她写了好几份个人资料,又从外面的网吧投递了好几份网上资料,这个城市毕竟很大,医院也多,总会需要她这个熟练的老手的。

    尽管她因为当初要照顾丈夫实在没时间复习无法去考自大,至现在也没能够考个大专来,这是她的硬伤,但是找个临时工她觉得应该没问题的,等找到了她再努力考出文凭,也许还是有机会转正的。

    等待是磨人的,但是结果却又出乎意料。

    一个她没有投递过资料的工作地点负责人打来了电话,说是从网上看到了她的资料,对她比较有兴趣,问她是否可以来她这里工作。

    工作还能她挑不成?自然是答应了,但是等她到了对方给的地点,不由愣住了。

    这是位于这个城市最豪华地带中的一栋在她看来像皇宫般的建筑物,里面富丽的晃花了眼,而她被门卫带到她要找的五楼办公区时,更加令她诧异了。

    这自然不会是一家医院,甚至连医疗器械也不多,当然,这里的东西光看包装大概就知道价格不菲,可是虽然这店里来往的几个店员确实穿着医院护士一样的服饰,但是明显衣料高级,做工精细,打扮精致的脸可不是医院里人会干的,这里是一家号称国际连锁的经营药妆和保健系列品牌的大型连锁店。

    她要做的,是给来这里的太太小姐们提供简单的医疗服务和健康咨询,轻松的工作,丰厚的收入,甚至还有住宿提供,就在这栋大楼楼层里的员工宿舍区单独一间。

    这其实专业不对口,甚至有些不搭界,她看不出,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必要找一个她这种专业人士来干,纯粹找一个漂亮小姐一坐完全可以胜任,甚至都可以比她好,因为她嘴笨,实在不会什么咨询。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负责接待她的店里经理林小函林小姐微笑着道:“我知道梅小姐一定觉得委屈了,可是我要郑重告知您,我们这个品牌打得就是专业牌,所有的服务员工都具有各自专业领域的执照,尽管和这个领域不一定匹配,但是我们的信念就是不用则以,用就要专业。”

    被这个林小姐凛然正气的一番说辞里面深深的指责弄得有些汗颜,再加上这个工作确实很吸引她,梅芯最终答应了,签了一份人事合同。

    对方给的福利甚至包括医保,养老金,这可真是意外了。

    总之,她现在不需要愁吃住,还能够结余不少,有望还上高利贷。

    对于她这个工作,被接过来的梅宝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姐,你这是撞大运了还是中彩了?这么好的事也能让你碰上哦!”

    梅芯笑了笑,不言语,只是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的经验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白捡的馅饼,好事轮不到她,这是她多少次被希望破灭折磨后得出来的教训。

    可是,她又能如何?命运如果要达到什么,她是无法反抗的,只有默默承受。

    有时候她有种不妙的感觉,总有一双如芒在背的眼神,在什么地方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茫然间抬头,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她不知道的是,她抬头时那张苍白的小脸总会通过摄像头清晰的传送到顶楼总裁办公室里,厉怀璧敲击着手指看着屏幕里的脸,若有所思的沉默。

    “老板!”在一旁的康展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

    沉思中的厉怀璧挑了下眉睨了一眼对方,“要问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一贯以来,对这个算得上看着长大的机要秘书兼行政助理他还是比较纵容的。

    “老板,你不去和她打个招呼么?”人招进来了,他老板却并不急着去见本人,只是在屏幕里看着一副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

    他看不透老板在想什么,一如他看不透,老板对这个女人的兴趣到底在哪儿。

    首先,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美,甚至有些差强人意,尤其是对比之前老板选择的伴侣,不是有头脑就是有才华,再不济,也是个身材超好至少可以充门面当花瓶的。

    这位,对于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矛盾,有胆量反抗他的老板,但又并不彻底,对于血淋淋的场面可以淡然处之,这又说明此人心智坚硬,但是总是弓着背低着头又说明底气不足,反正算不上啥有特色的。

    但是,老板却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如此大手笔,绕了个大圈子,使了不少的手段。

    至今镜头里那位,估计还不知道她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吧。

    这人是招进来了,近在咫尺了,可是老板却并不急着见,有事没事也就看看屏幕,不知想着什么。

    要知道,这一层楼本来可是有个赚钱的部门,一帮身价不菲的精算师和尖端人才,愣是给整合到六楼去,空出个空地弄了这么个子虚乌有不赚钱还赔钱的部门,你说这会赚钱不?不,三个月前这地方连这个店都不存在,四周偌大的商务大楼里能有几个会知道,这一层还有这么个小店?

    康展看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老板如此大手笔。

    更不明白,人既然来了,却又为何不急着去见?厉老板做事,从不如此拖沓。

    “呵呵,怎么?阿康,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烽火戏诸侯成了败家子?”厉怀璧似笑非笑看着康展,那意味却令康展直觉一凛。

    “不敢,只是有点好奇!”

    “你放心,我就是想烽火戏诸侯,那美人也未必肯吝啬一笑!”厉怀璧带着一丝调侃看了眼屏幕里似有所感的女人,那张平凡的略显呆板的脸上映照着眼底一抹恐慌。

    “香港那边如何了?”他突然问。

    康展只愣了半秒,立刻道:“安排好了,机场方面您的通航要求也批准了,两小时后起飞!”

    “那就备车吧,去机场!”厉怀璧起身简短的吩咐了,康展再有疑惑也不敢多说,跟着老板走出办公室。

    他们一路由专门的电梯下去,老板却又吩咐了停在五楼,转向员工电梯,这就必须穿过那个新开的店面,全透明玻璃形成的外墙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所有人。

    厉怀璧却只是一阵风似地走过,并未停留,在他身后康展略慢了一步,抬头正好看到转过头来的梅芯,出于礼貌,他对着对方略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梅芯这会子看到外面走过了一个高个子黑衣的男人,优雅宏肆的背影有些个熟悉的感觉,而后很快又跟上来一个稍矮些的,却朝着她这边笑了一下,不由一愣。

    这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挺英俊利落的男人是在和她打招呼么?

    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消失在了电梯里,那一晃眼的时间也不够她细细琢磨,很快就忘记了。

    梅芯这人一贯比较实在主义,对于想不透的事一般不多想,反正自个那点脑筋从小就不够聪明多想无益,与其想有的没得的东西,现在有更实际的需要她考虑。

    尽管她现在有了份不错收入的工作,但是要在半年内凑够十万那也是不够的,还有半年后梅宝就要读大学,又是需要一笔钱,这些都足够她费神。

    另外还有宝贝弟弟每日的伙食,这孩子家里头养娇贵了,吃饭特挑食,尽管她可以去这栋号称厉氏企业大楼的员工食堂解决自己的伙食,但是弟弟的却还需她费心。

    他只吃她做的菜,嫌弃大厨做的,这要被据说是厉氏从五星级大酒店挖角来的大厨师傅听到可不得气死,不过确实这个地方的食堂以西式餐点为主,口味上比较奶味浓郁,她是无所谓吃啥都一样,弟弟却不习惯。

    所以她还得起早每日给梅宝去离这片高级区很远的大超市买菜,这附近就这一家有买菜的,估计这一带全都是大公司精英白领的,没这时间也没这必要自己动手做,精致的餐饮店倒是鳞次栉比的多,可惜全都是超贵的。

    等她大早拎着菜袋子提着早点进入豪华的大楼,总觉着自个和这梦幻般的大楼有些个格格不入的意味,看门的警卫倒和她混熟了些,只有这个典着大肚子的胖老头比较能接受她这种生活方式,他是这一片地区住了几代的老地头了,看多了这片土地的风云变幻,每天多少打扮的入时的青年男女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奋斗着,也不见几个露出什么人性的表情,整天都是一副厚厚的面具,衣着光鲜,不苟言笑。

    相对于此,梅芯不修边幅的有些太不一样,她的那种腼腆自卑的样子和这个地方真不相符,但是却又是少有的真实,谁知道这里来往的人心里头没点秘密的,昂首挺胸的里面说不定就是些烂稻草充斥着门面而已。

    真正气度非凡的,也就那些顶层几位罢了。

    第十三章 一粒鼠屎

    所以说,梅芯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进来出去,胖保安总是不忘打个招呼什么的,梅芯不知道这人干嘛和她那么和气,不过久了也有些动容,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会懂得回一个笑来。

    过几日就慢慢搭上点话,老头也不问她不愿讲的事,只是说难得现在有人会自个动手做饭。

    梅芯有时候就会拎着做好的小菜给老头送点,煲个汤啥的也不忘了拎点,她也就和这位算得上有了些交情,这栋大楼的其他人,在她看来全都是高不可攀的,拿眼看你一副斜着睨的味道,她不善交际,更不会忝着脸和人主动交谈。

    来到这栋楼转眼就有了两个月,她的生活完全规律下来,早上八点买菜买早点,看梅宝吃了豆浆油条小笼包子后就送他到门口让他去读高复班,这个班还是亏了林小函给介绍的,去了几趟梅宝说还行,要她这个眼高于顶的弟弟这么评价了那就算是真不错了,学费贵点也就忽略不计了。

    然后把菜归拢洗干净码放好,等回头下了班来给烧好自己再去食堂吃,这个独门独户的宿舍一应厨卫都很齐全,倒是令她省了不少事。

    这一天也是如此她拎着装了些西红柿和西洋芹的大袋子提着刚出笼的小笼包子进了大厅,和胖大叔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电梯,这时间,住外面的员工都还没来,住本栋楼的不多,一般更不会如此早起,大厦清冷的没有什么人气。

    “梅小姐!”她在发呆等着电梯到达,冷不丁身后有人唤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陌生的男子,年轻,俊朗,大概也就三十左右,朝她微笑着,很显然,这电梯也就他们两个人,对方确实在和她打招呼。

    问题在于她不认识这个人,看打扮西服革履的,一派精英的样子,要说她梅芯这俩个月有什么收获那就是看多了俊男美女了,在这里工作的人,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精英,文凭过硬,估计也就她一个是二流中专的文凭在混这里的,仿佛一锅白粥里的老鼠屎。

    对方显然也是这类人物,一般对于不在工作时间的时候,她大多数用木然的表情来对待四周一切,所幸这大楼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不过人家是高傲,她则是自卑。

    鉴于此,她只是敷衍的咧了下唇角略点了下头,就把眼睛低垂了下来,连招呼都省了,反正她也不想认识什么人。

    不过对方却显然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倒是自来熟的道:“每天看你都在买菜,你自己开伙么?这可真是难得!”

    梅芯再次咧了下唇角,有些奇怪这个家伙为何可以好像熟人一样和她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她不答腔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对方又道:“抱歉,我有些唐突了,我叫方子寅,寅卯子丑的寅,也是这里的员工我是八楼远洋贸易营销部的经理,同样就住在你对面,大概您没注意到过我,不过我倒是看到过你很多次了,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我们算得上是邻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打个招呼!”

    电梯这时候哗一声滑开来,方子寅伸出手来道:“你好,看你的袋子挺重的,我有这个荣幸给女士效劳么?”

    梅芯有些意外的看着对方的手,发了下呆,随即摇了摇头,很细微的声音低着头道:“不必了,谢谢!”

    方子寅也不勉强,又利落的把电梯外的铁丝网拉开来,这栋大楼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一些特色,电梯外还有个伸缩门,然后才是走廊,梅芯朝着对方略点点头表示感激,然后就朝着自己的宿舍门口走。

    方子寅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是很热情的道:“看起来梅小姐你是个贤妻良母型的人啊,这年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你这年纪的女人会自己买菜做饭的,对了你和你弟弟住在一起么?前几天我看到他在叫你姐姐,是个很出色的男孩子!”

    梅芯不知道这个人注意自己多久了,似乎很了解她,每次她进出从来不注意四周没想到会被人了解那么多,她不善交际尤其是在婚姻失败后对异性更是莫名恐惧,这个突然就上来和他说话的男人令她手足无措。

    但愿快些进家门吧。

    越这么想越出了岔子,手里头一空,那塑料袋子就突然断了,里面的西红柿咕噜噜滚了一地,令她傻眼了。

    方子寅赶紧蹲下身来长手长脚拦住了几个要滚远了的西红柿,抬头看傻了的梅芯道:“你还有袋子么,这个怕是没法装了!”

    梅芯摇了摇头,蹲下来开始捡回西红柿重新放回到兜里,反正也就几步路了,抓一把一样可以拎进去的。

    方子寅看她这样做,也一起帮着捡,最后一把拿过了大袋子笑盈盈道:“还是我来吧,你估计没力气抓着了!”

    梅芯看看那个满把抓着袋子的手,咬着下唇却又想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好点了下头,由着对方提着袋子跟她来到门口,这才转身用极细的声音看着对方的脚说:“谢谢你就放在门口吧,我可以自己来了!”

    方子寅感觉这个女人挺有趣,带着一副黑方框眼睛像个老处女,和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完全没有这个地方其他女人的趾高气扬感,这地方的女人没一个不是用一脸高档化妆品堆砌出来的精致,这么个“纯天然”不带一丝修饰的女人还真是绝无仅有。

    本来他对于同事不太有兴趣的,但是以他的经验来看,能够在这栋楼里有个单身宿舍住那一般是厉氏用大价钱聘请来的专家,这个女人左看右看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不由有了丝好奇,就半开玩笑的问:“不知道我这番效劳,能否令梅小姐愿意赏光和我一块共进个午餐?”

    梅芯觉得都快要把下唇咬出血来了,暗自有些烦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这么低着头不响,方子寅也不急着等着,从旁边看起来,气氛还颇有些暧昧。

    这时候就听到那边电梯又是叮一声清响,两个人应声朝那方向看了过去。

    结果梅芯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士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头前的人脸上架着一副镀银的哈雷太阳镜,使得脸看不到表情却可以从紧抿的薄唇感受到一股子阴霾,一身看起来很高级的铁灰色的薄呢西装将这个人的优雅霸气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他一手插着口袋带着目空一切的味道迫近,仿佛巡视领地的帝王。

    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小跑了几步赶上来,这才令梅芯看清楚,不就是那天莫名其妙朝她点头微笑的男人么?

    梅芯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俩个人走近,还在那里不明所以,对面的方子寅可是认识来人的,不由脸色一正,恭敬的喊了声:“厉总,您好!”

    厉怀璧一股子戾气丝毫不减,却就在俩个人前停了下来,也不说话,一时间有种尴尬的压力充斥在小小的走道里,梅芯有些不安,她想不起这种魄力是从哪里来的如此熟悉,可是那个眼镜后面好像有道光剑,切割着皮肤的感觉。

    方子寅也感到不得劲,不明白这个老板的突然出现是所为何事,正要发问,身后的康展上来对他道:“方经理你该去上班了,老板有事需要和梅小姐谈,请让一让。”

    方子寅有些疑惑,但是聪明如他,自然懂得不该这时候表示疑问,明显老板正不高兴,他点了头,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对梅芯道:“梅小姐抱歉,那我们下次聊!”

    梅芯这会倒有了想挽留方子寅的意图,感觉一旦这个人走了,自己似乎就有无穷的麻烦了,可是她只有咬着下唇看着方子寅的背影,没那个胆开口喊。

    等人进了电梯,她就感到手脚没地方放了,一股子压迫感铺天盖地弥漫过来,用一句小说的话,杀气腾腾的味道。

    奇怪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为何让人如此惧怕,又干嘛老是盯着她?

    她只好继续看前方发散视线,一边想着是否可以故作潇洒的转身去开门,不管这个气场强大的人?

    “人都已经走了还有必要再看么?”冷不丁那个陌生的人就突然冒出来一句,声音如同银瓶炸裂的感觉,落地有声又浑然带着共鸣。

    令她一下子白了脸。

    看她吃惊的看过来,厉怀璧取下墨镜往后一递,康展利落的接了过去。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问:“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语气是询问的,口吻是肯定的。

    梅芯见了鬼一般牙齿上下直打哆嗦,略微的往后退了一步,康展感到老板正有点要发作的样子赶紧上前来给了梅芯一个眼色,略带微笑道:“梅小姐,我们老板上次多亏了你,想来谢一下你,不如咱们开门进去谈吧。”手机用户访问:.hebao.

    这下子梅芯终于睁大了眼睛突然往后跌了好几步,指着对方惊呼:“你,你们是在希尔顿的那俩个人?”

    她这一问,倒令厉怀璧和康展同时一愣,康展用一种无法置信的口吻说:“难道梅小姐之前不认识我们么?”

    梅芯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却在厉怀璧凶厉的眼神下用蚊子般声音道:“我没带眼镜一直没仔细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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