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死心
我跟袁泽说着话的时候,大脑其实是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的。t只有他那句“她曾经为我流掉了一个孩子”不停地回荡在我的耳旁,我甚至因为这几个字,还在脑海中勾画出方韵失去孩子时惨烈的画面。
可是。我明明又记得郑莹莹发给我的那段视频里,景欣曾经嘲讽袁明宇,说是他只愿意让方韵一个人生他的孩子,可惜的是她自己却不愿意,宁愿带着他的孩子去跳楼。那么,现在到底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袁泽的孩子呢?
这些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里,但我却不想去质问袁泽。很多事情不是疑点不疑点的问题,而是当事人愿不愿意选择相信的问题。也许我现在一张口,袁泽甚至可以反过来问我,“许可,你怎么可以这样看待方韵。她不是那样的人!”
对,在袁泽的心里,曾经他是怨恨方韵的,恨她作为他最重要的人。背叛了自己。这一恨便恨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的胆子都给恨小了,生活都给恨地灰暗了。
在袁泽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肯定很希望有人走向角落里的他,拍着他的头说道:别再费力气去恨方韵了,其实,她做的一切,即使是撒谎,即使是被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误解,都是为了你!
袁泽应该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生活了很久,甚至可能会像我寻找他是爱我的证据一样,试图找到方韵并没有欺骗他的证据。直到绝望地认为所有发生的一切,即使他不愿意去承认,却是不争的事实。袁泽慢慢地站起来,接受了这个事实,正常的过日子。但却不敢再轻易交心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站出来告诉袁泽:其实你之前的念头一直都是对的。真相就是方韵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袁泽心里那深埋的火焰就这样被重新点燃了,他其实更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带着愧疚、雀跃和补偿的心情,袁泽很欢迎方韵再次走入他的生活中。
相比我和袁泽的这段或退或进的恋爱关系,他和方韵之间是一种经历过时间磨砺的感情。这里面可能有友情,有爱情,也有亲情,总之比我们之间的复杂、牢靠、能让他安心的多。
我以前常说袁泽就是个精神分裂患者,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总能轻而易举地释放出性格中不同的属性。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呢?我时常在自欺欺人的同时,又是该死地太过有自知之明!
在我问完这句话之后,袁泽慢慢地松开了我,眼神中的情绪很复杂。如果我没有解读错的话,好像还有失望和失落,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的。
袁泽收回手臂之后,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跟着,就像是没有跟我谈及方韵的事情一样,用平常的口气说道,“你先去吃午饭吧!”
我看了他一眼,就沉默地离开了,临走前说了句,“下班的时候,不用等我了,我今天得加班。到时候我会自己叫车走的,估计你还得抽时间去看看方韵。”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加上最后一句话才觉得舒心些,袁泽没吭声。只是,在我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一直投注在我的背影上的视线。
因为去的迟,公司餐厅里已经没什么菜了。我扫视了一圈,觉得没什么胃口,就准备转身离开,回办公室随便啃点面包就行了。
这时候,李媛却踩着高跟鞋朝着我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话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没吃怎么就准备走了啊?我们铃兰餐厅的水准就这么入不了许小姐的法眼吗?”
如果平常李媛这样跟我说话,我多半是一笑而过,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但这会儿心情实在是不怎么样,就一甩手,冷着一张脸说道,“李经理,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似的,我没你说的那么挑三拣四的,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我这么一甩脸色,李媛倒是笑了,直接拽着我继续往里面走,“真没什么胃口的话,就坐在对面看着我吃好了。”
李媛应该是提前让餐厅做了准备,因为她刚坐下来,就有几个炒好了的菜端上来了。相比平常吃的那些大锅饭,这分明就是开小灶的水准,我看着不免撇了撇嘴。
李媛拿起碗筷的时候,就看着我说道,“怎么,替我们袁总肉疼啊?许可,你也不必这么贤惠,我这没日没夜地为铃兰劳心劳累的。光自己累觉得不够,还把关毅衡也给从国外拽回来了。别说我这偶尔给自己开个小灶了,就是天天开,我也觉得ideseveit!”
我不否认李媛对于铃兰的贡献,袁泽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当初她在袁明宇和景欣面前玩的那些个无间道的戏码肯定也是功不可没的。
本来的确没什么胃口,可看李媛吃地那么香,我也看出了些食欲来了。她瞟了我一眼,就让人送了一碗饭过来,我也不客气地端起碗吃了起来。
吃到中途的时候,李媛突然开口问道,“你情绪这么低落,难不成是因为方韵回来了,让你感觉到恐慌了吗?”
我正要夹糖醋排骨的动作僵了一下,等再想夹的时候,手指就跟使不上力气似的,死活夹不上来。一气之下,我就直接用筷子戳进了肉里。
李媛先是皱着眉头看着我,后来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你不仅恐慌了,而且,这心里的怨念还颇深。如果把这些排骨想象成方韵,让你一个个戳过去能解些恨的话,那这盘子归你了,我请!”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李媛的揶揄,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地吃饭。她等吃好了,放下碗筷之后,就盯着我看,“许可,我是不太喜欢你,但我更不喜欢方韵。她最初离开的时候,是袁泽最难熬的日子。他跟你在一起之后,是我见到过笑容最多的时候,我是指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所以,这是你的功劳,虽说不至于邀功,但是自己的也没有必要谦让。不管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她方韵都不能说走就走,说来就说。说因为大公无私的爱,就轻易地放弃一个男人;又是因为放不下的爱,就轻易地再把人给召唤回去。这不公平,对袁泽不公平,对你就更是如此!”
听到李媛这句话的时候,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多谢李经理的安慰,估计今晚回家我又能吃得下两碗饭了。”
我在开玩笑的时候,李媛却还是那副双手抱胸的动作。她这人向来笑点就高不可攀的,就算是跟人谈心,也都是一副跟人谈判的架势。
“许可,我不喜欢管闲事,更别提这种男男女女之间的复杂的事情。就是看你那窝窝囊囊的样子,觉得挺替女人丢脸的。而且,你那位总是护着你的军师这会儿也不在身边给你出谋划策了,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声。听不听在你,能不能守的住也在于你自己,光靠别人的扶持,是走不到尽头的。”
李媛说完,就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也跟着离开了。在电梯里的时候,还在想我这际遇也还不算太糟糕。身边那些看似冷漠,又不拿我当回事的朋友,关键时刻总还能替自己说上几句话。夹亚宏才。
下班之后,我在办公室多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刚准备叫车,就看到不远处那个笔挺的身影。王浩也看到了我,朝着我微微颔首,便拉开了车门。
我也没有矫情地拒绝,只是在收了手机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袁泽办公室的方向,发现那里面的灯已经灭了。本来说好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的,却还是在王浩发动车子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袁总已经走了?”
王浩回答别人的问题,还是一贯机械式的语气,“是的,许小姐。”
如果我不主动去追问袁泽去了哪里,王浩是不会说的。有时候就算是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但我今天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连开口询问的力气都没有,直接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停在了郑莹莹的公司外面。当时我还愣了下,便问王浩怎么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袁总交代许小姐晚上要先来这里的。”王浩回了我一句。
说话的时候,他正在给我拉车门,我正好也从里面往外面推,冷不丁地就撞上他了。印象中,这种事情已经不只发生过一次了。
“王浩,以后车门这种事情,麻烦你让我自己开成吗?你那样让我觉得浑身别扭,还有,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可以把许小姐改成许可的。不信你回家对着镜子练习练习,真的没那么难的!”看着王浩那副木讷的样子,我又忍不住调侃了他几句。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除了可以让自己忙碌一些,分散注意力之外,也应该给自己找点乐子。临走前,我告诉王浩不用等我了,这里不像铃兰那么偏,出门随手都能招到车。
王浩当时虽然点了点头,可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那里。在我开口询问之前,他倒是主动坦白道,“袁总交代了,要把你送回去的。”
我瞪了王浩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道,“袁泽到底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妈啊?他让你到东,你就到东,让你到西,你就到西!你都没有自己的思想吗?你下了班都没有业余生活的吗?你都不用谈女朋友的吗?还是你其实暗恋袁泽,打算抱着他的大腿过下半辈子啊?”
本来我在说前面的话的时候,王浩还淡定的很,直到听到我说他暗恋袁泽,他赶紧举起双手,急切地冲着我摆了摆手,“许小姐,你误会了,绝对没有这种事情,我……我很正常……”
我忍着笑意,绷着脸回了句,“解释就是掩饰!”
看王浩那张涨红了的脸,我终于是忍不住了,笑着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不用这么紧张。就算他真的对袁泽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我也会帮他守住这个秘密的。
王浩大概是对我极度无语了,以至于我想拉着他一起去吃个夜宵,他都不肯陪我去,说是太晚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安全。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需要的话,他帮我去买就好了。
我看着王浩,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你以后如果有女朋友了,肯定是个特别疼人的男朋友。但是,要记住了,女人都是非常小心眼的,希望你只负责对她一个人好,博爱的男人其实特别地讨厌!”
说完,我就自己推开车门下去了,看着王浩那懵懵懂懂的表情,估计他还没有完全意会出来我刚才话里面的意思。
我在郑莹莹这里住了大概有一个星期,袁泽每天都坚持让王浩接送我上下班。有时候他有时间了,也会接送我,但坐在车里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很少说话,一次也没有再提及方韵这个人。
每次袁泽想跟着上来的时候,我就说我累了,想要休息。我明明注意到袁泽眼眸中的光一点点地暗淡下去了,但我害怕在他靠近我的时候,闻到他身上那股不属于他也不属于我的香水味。
有一天,我正要上楼,袁泽拉住了我,摆出印象中那股玩味的笑容,“某个人曾经说过要慢慢地走进我的世界的,可看你这架势,是要把我拒于千里之外了。”
我轻叹了口气,背对着他说道,“袁泽,我一直在走,跌跌撞撞地,但是突然就感觉到累了。你让我歇几天吧,恢复了体力再继续往你的世界里走!”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主动地往我这边迎,两个人面对着面走会快很多,既节省时间又节省体力。一个人的旅途,又累又孤单,走的不好还容易迷了路……”
我不知道袁泽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但他的话倒是让我想起自己曾经撒下豪言壮语,说是要敷热他。结果他没有被我给敷热,倒是把自己给敷地透心凉的。
这段时间,因为不住在名庭,我也就没有机会见到方韵。但她倒是给我来过一个电话。听她说话的口气,当时应该是在医院里。接起电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是方韵打过来的,她一开口就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许可,这个电话我应该早就打给你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都给你解释一遍。真的很抱歉,当时在餐桌上,我实在是没有克制住。那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下子就让我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我……”方韵说着话,又开始哽咽起来了。
我放下鼠标,往椅背后面靠了过去,试图用轻松的口气回应道,“没事,方小姐,你不用跟我道这个歉,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多半是感性的,我可以理解的。”
我刚说完,方韵就急切地解释道,“我没想到袁泽会跟着追出来,后来我让他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正好也熟悉一下全新的安城。我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多想,当时袁泽都准备走了。”
“我刚要过马路,谁知道一辆车闯红灯,车速又特别地快,差一点就要撞到我了。幸亏袁泽眼疾手快地把我给拽了回来,本来我都说没有必要进医院了,袁泽非要坚持……”
听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助理进来问我事情,我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了旁边,任由方韵在那头喋喋不休地说着。助理当时看到我的行为还有些讶异,说我要是有事她可以待会儿再来,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推销而已,不听的话,她下次还得打过来,她爱说就让她说吧。”
等我处理完助理的事情之后,发现方韵的电话还没有挂断,她正在叫我,我便拿起来应了声,“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忙,你说到哪里了?”
方韵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许可,我听说你这几天跟袁泽闹别扭了,都没在名庭那里住,是……因为我吗?”
老实说,方韵这个问题问的还真是刁钻,我要是说是,那就是承认了她在袁泽心目中的地位。这刚回来没几天,就把我们两个人本来好好的生活搅的一团乱。可我要说不是,又显得我怯弱到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想了想,我还是回了句,“方小姐,我和袁泽之间的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们好或者是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你这个外人没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地养着吧,别再烦神这些跟你无关的事情了。”
说着,我就要挂电话,方韵却叫住了我,说是有空的话,让我去看看她,有些话她想当着我的面说清楚。我很直白地告诉她我很忙,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有空。
话音刚落,方韵却追问道,“许可,你是害怕见到我吗?”
方韵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给撩拨地毛了,我冲着电话那头的她就吼道,“方韵,虽然我不清楚你突然决定回安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你真的没有必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是放不下袁泽,他的心里装的也都是你,那你尽管放心。只要袁泽开口,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拦路虎的。”
“我许可只是一个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但我也有我做人做事的最资本的准则。如果你们真的爱的死去活来的,我不会死乞白赖地拖着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过一辈子的。但你若还是想要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表面上什么都不要,其实心里什么都想要。像个讨厌鬼一样一直在我和袁泽的眼前晃来晃去的话,那我也不会放任你的!”
我吼完了,方韵倒像是没了声音,我在这头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等着她的回应。可是,等了好半天,等来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说话声,“她怎么像个讨厌鬼了?”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袁泽的声音,我冷笑道,“她长的就很像个讨厌鬼啊,不然干吗在消失了这么多年之后,又突然出现在别人的生活中呢?逼着别人又要重新审视那愈合了的伤口,逼着别人承认她当年的抽身离开,到底是多么伟大的行为……”
“这些行为难道不让人觉得讨厌吗?还有,请你顺便转告这位方小姐,以后没事的话,别给我打电话。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特别见不得前女友在我面前晃悠,也没兴趣跟她和平共处或者是做朋友。她即使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这里面也不包括我!”
不等袁泽的回应,我就挂了电话,狠狠地摔打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夹。右手掐着腰,左手胡乱地拨弄着头发,觉得此时此刻特别想找个山顶,站在那里狠狠地咆哮几声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气狠了,还是最近这段时间饮食太过随意了。当天夜里九点多的时候,我的肚子和胃都疼的让我在床上直翻滚。我估摸着是肠胃上的问题,就起来穿好衣服,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结果,一检查竟然是急性阑尾炎,医生说要立刻做手术,问我有没有家属陪同,因为手术通知单上需要有人签字的。本来我想着是肠胃问题,打点消炎的点滴就好了,谁知道还要来个手术。
我只好把电话打给了袁泽,响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起来。不过,还没有等我开口,袁泽就先说道,“许可,我现在要去处理点急事,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好好谈。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吃饭不要对付。”
我听到那边好像有机场的广播声,那一刻,不知道是疼痛削减了些,还是我已经疼的没多大知觉了。躺在病床上,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对袁泽说了句,“好,那你也注意安……”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那个被我称之为讨厌鬼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袁泽,该安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