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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悠长假期

      陈茵正式宣布月子顺利坐完了:亲爱的姐妹们,欢迎来观赏新晋奶妈。

    柚子是第一个来看陈茵的,这份深情,陈茵一直铭记于心。柚子的原生家庭并不美满,她和老公在上海非常辛苦地工作撑起一个家。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柚子的身体情况也不好,在她怀孕的时候,饱受孕期糖尿病和甲亢的折磨。但是,无论你何时看到柚子,你都会被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对生活的激情、对朋友的关爱所感动。陈茵心疼柚子,也深深地爱着柚子,她对孙犁说,柚子是一个难得的在进入社会后还能深交的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以后一定要和她多联系多走动。

    第二个来看陈茵的是小秋。小秋也是跟陈茵同一年来上海工作的,当年还和陈茵在同一个部门共事过。小秋爽朗热情的性格像个汉子,陈茵则内敛羞涩,一开始陈茵总感觉和小秋不太对路。后来,两人慢慢接触多了,陈茵才发现这个女人有多可爱。小秋的儿子已经快2岁了,小秋笑称带他来看媳妇。陈茵也哈哈大笑,说这门娃娃亲就这么说定了。

    夏畅也来了,当着婆婆的面有些扭扭捏捏。陈茵让婆婆和金阿姨带着孩子去楼下散步,拉着夏畅的手坐到身边。夏畅红着脸,说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陈茵一时不知道是该说恭喜恭喜还是该劝多考虑一下。夏畅很难为情,说吴磊那里怎么都不肯松口谈结婚的事情,自己爸妈着急得不行,托上海的亲戚拉着夏畅去相亲。夏畅本不想去的,后来想想也许能刺激一下吴磊就去做做样子,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喜欢上夏畅了。夏畅告诉陈茵,对方家境很好,对夏畅也很细心体贴。末了,夏畅眼里泛光:“姐姐,如果吴磊现在跟我求婚,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可是他这样的态度,我真忍不住心疼我前面付出那么多年的感情。”陈茵默然无语,只能在心里祝福这个单纯重感情的好妹妹。

    过了不久,王晶也带着老公和儿子一起来看陈茵了。王晶和陈茵是老乡,十几年前,两人都凭借着在中考中取得的优异成绩而突出重围,得到了直升省重点高中的机会。她俩从未同班就读过,但在高中里,她们生出了天然的友谊,这种友谊,只有在那些远离父母的青少年身上才看得到。高考之后,她们天各一方失去音讯,后来在上海重新建立联系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让少女成长为人妻、人母,也让人生的履历单上多了丰富的内容。幸运的是,她们一见面就从彼此脸上找到了青春的回忆,也从熟悉的乡音中寻得了无言的默契。在上海这座拥有几千万人的大都市里,能找到一位见证过你的青涩年华的人是多么珍贵。

    王晶和老公毕业之后顺利进入了一家大型国企,并很快领了结婚证。在上海的房子还没有限购的2009年,小两口颇有先见之明地买了两套房子,一套位于张江的房子自住,一套位于嘉定的房子出租。陈茵曾颇羡慕王晶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后来王晶告诉陈茵实情,买房子的首付都是借的,而且老公在王晶怀孕初期决定离职创业,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经济压力巨大。王晶说起那段日子忍不住眼泪汪汪,说两人手上的钱加在一起没有四位数,每个月除了固定的两套房贷要还之外,还要养家养孩子攒钱还债。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王晶咬着牙支持老公,现在老公的事业慢慢上了轨道,孩子也渐渐长大,王晶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陈茵对王晶,除了心疼之外满满都是敬佩之情。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意识和魄力在资源非常有限的情况下大胆尝试一把的,王晶做到了,所有她现在有资本能用比较淡定的态度去面对复杂的生活。

    过了几天,木子也来看望陈茵了。木子是陈茵小时候的邻居,家境很不好,念完初中就辍学了。在陈茵的家乡,读书是公认的最体面的出路,像木子这样小小年纪就放弃教育出来赚钱的孩子,在父老乡亲眼里看来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陈茵念高中时,木子在酒店在服务员。陈茵念本科时,木子到上海在画廊里做助理,业务时间自考本科。陈茵念研究生时,木子决定创业,一切从零开始。陈茵参加工作那一年,木子取得了一些成绩,在家乡为自己和爸妈买了两套房。陈茵去看望木子,交谈之间发觉木子的思想成熟,看问题透彻,做事情敬业。她没有机会接受最正统的高等教育,但在社会上打拼的十几年时间里,她领悟到了成功最本质的原因不外乎勤奋、善良、合作。相比一些在象牙塔里呆太久,自我感觉良好而实际上毫无动手能力的年轻人来说,木子这样的实干者,对社会对家庭的贡献其实要大很多。

    木子走后,陈茵静下心来暗暗思考人生。柚子、小秋、夏畅、王晶、木子以及陈茵自己,可以说是同一类人:80后女性,出生于不发达地区的普通家庭,父母文化水平有限、家庭背景全无。赤手空拳来到了中国最有活力也最有压力的城市,没有靠嫁人改变命运,都是用自己的青春去拼一张上海的入场券。相比于木子,其他人还有一纸文凭傍身,当做敲门砖进了一家家不错的单位。以往父辈所推崇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勤劳致富”的生活理念,在这个时代的上海已经不那么准确了。就算你拿着最高学府的文凭进了一家人人羡慕的单位,你也会发现文凭贬值厉害,比你早几年进入社会的同龄人早把你远远甩在后面。就算你勤勉持家,克己奉公,你会发现比你有胆量早几年买房的人早在生活品质上与你拉开了一辈人的差距。你也许会无奈、会委屈、会抱怨,但上海不会在意你的哀愁:这里用实力和结果说话,你要做到愿赌服输。

    当然,残酷如上海,也自有她独特的魅力。这个城市如此包容、开放,只要你有激情,愿意为追逐梦想而奋斗,她总会给你无数次的机会。想想,除了夏畅和木子因为限购而没有在上海买房,其他的几位不都是已经在这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吗?上海并不是她们的故乡,但这是她们的舞台,尽情绽放,别样精彩。

    柚子、小秋和王晶都是做了妈妈的人了,她们给陈茵分享了一些带孩子的技巧,也提醒了一些产后返工的注意事项。陈茵算算日子,距离她回公司还有4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样的一个悠长假期里,她每天可以和最亲爱的女儿朝夕相对,每天可以吃到最新鲜的家常饭菜,不用在上下班高峰期挤公交地铁,不用为了修改一页ppt彻夜不眠,想想,真是上天的恩赐啊,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