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有点生气：“听起来不像是夸我。”她坐起来，从孙犁手里接过苹果，悠悠地说：“你以为我想管那么多事情吗？哪个女人不想轻轻松松的。要是你能赚大钱，我就干脆在家带孩子。你以为我喜欢这样，白天在公司跟同事斗智斗勇，晚上回到家管孩子吃喝拉撒。”

    孙犁笑了：“你看你，我就说一句，你能发挥出一大篇来，至于吗？”

    陈茵把苹果紧紧抱着，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每天在公司都想女儿想得不得了，分分钟都想回家陪着她。可是哪敢把饭碗弄丢，再苦再累也得死死扛着。”她抬起头，梦游般呓语：“就这样，也没觉得你们谁记得我的丁点好。你和你妈嫌我管太多，将来还不知道女儿是不是也会埋怨我。我这样熬几年，很快就老了。”她轻轻踢一下孙犁：“过几年，我人老珠黄了，你有了点小钱，是不是就该换一个年轻漂亮的了。”

    孙犁大惊：“你说你吧，又来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老婆，我已经吃够了苦，再也不会那么傻又请个菩萨回家。”

    第二天，陈茵早早起床，想着今天要去几个使领馆调研，她特意穿上一身职业套装，还把头发盘起，临出门，她想了想，又打了一层淡淡的粉底。这样一收拾，陈茵整个人看起来荣光焕发，她得意地在镜子里照来照去，心满意足后才穿上很久没用过的高跟鞋，急着到小区门口与倪女士会和。

    在小区门口，她看到壮壮妈妈正带着壮壮买包子。壮壮妈妈是个家庭主妇，每天的任务就是陪儿子。陈茵颇为羡慕她能一直陪着孩子，这个时候她赶着上班，没有空闲时间和壮壮妈妈聊天，只能简单打一声招呼就钻进倪女士的车里了。

    倪女士自从离婚后，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妆容越来越素净淡雅，但人看起来越发年轻漂亮。她对陈茵今天的打扮赞不绝口，劝陈茵以后每天都这样。陈茵很高兴，但也有点为难：“我哪能天天这样啊，下班回到家，苹果要我陪着，我都担心脸上的粉蹭到她身上对她不好。”

    倪女士大笑：“你也太小心了，哪有那么夸张。”

    陈茵也跟着笑，然后叹口气：“我还希望能做家庭主妇，天天陪着孩子呢，可惜没这样的条件，想想就心酸。”

    倪女士很认真地劝她：“这说明你从来没一个人带过孩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敢保证，你会后悔的。”

    这一段时间，陈茵和小朱两人忙着调研使领馆和学校的留学生处，白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到了快下班的时间才回到公司跟主管简单汇报一下工作进度。因为前面做好了准备工作，跟使领馆和留学生处的沟通也非常顺利，在周五中午就把一份翔实的调研报告发给主管了。

    主管看完之后，非常开心，对陈茵和小朱说：“你们这几天辛苦了，在外面跑来跑去，眼看着你们都瘦了。今天下午也没特别的任务了，你们就提前下班吧。”

    小朱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还是你指导得好，才能这么顺利地提前完成工作。我下午继续干活，可以把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得详细些。”

    陈茵听小朱这么说，也跟着：“我也可以继续干活的，没关系。”

    小朱劝她：“茵茵姐，你家有孩子在等着你呢。反正我单身，我多做点没什么。你这几天太累了，早点回家吧。”

    主管看陈茵脸色发白，黑眼圈都快掉到嘴巴上了，也劝她：“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今天也别熬夜了，早点休息。后面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不在乎这半天的。”

    陈茵心里也确实挂念孩子，看主管和小朱这么诚恳，她也不再推辞，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到了小区门口，不过下午4点钟。夕阳满天，空气清新，是一天中最适合孩子们玩耍的时间。

    小区里的孩子们几乎都出动了，挤在小区中央的广场里蹦蹦跳跳。陈茵先回到家，换上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就到广场找婆婆和苹果了。

    苹果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小外套，戴了一顶淡粉色的小帽子，越发显得肤白唇红，娇憨可爱。她看到妈妈过来，在奶奶的怀里手舞足蹈，冲着陈茵把双手伸出来。

    陈茵满脸堆笑地抱起苹果，婆婆正好有点累了，说回家休息一下就做饭，让陈茵看着时间带苹果回家吃饭。

    陈茵满口答应着，陪着苹果玩起秋千。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苹果，保证即能让她开怀大笑，又不至于有任何危险。

    突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定定地看着秋千，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也要玩。”

    陈茵回过头，看到壮壮妈妈一路小跑，“你慢点，妈妈快要追不上了。”

    她心疼地看着满脸是汗的壮壮妈妈：“我家宝贝刚坐上去，再玩一会就换你家壮壮上啊。”

    壮壮妈稍稍休息，回答到：“不急的，我家这孩子，是看着什么都想玩，真给他了，也玩不了几分钟。”

    过了一会，陈茵把苹果抱下来，让壮壮坐上去。他妈妈细心地陪他玩了一会，壮壮就喊着要自己玩，他妈妈担心地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说完，她松开手，在旁认真看着。

    陈茵非常羡慕：“你这样真好，可以天天陪着孩子。我就可惜，错过了孩子的成长。”

    壮壮妈叹口气：“我还是羡慕你们多一些。如果我家有老人可以帮我带孩子，我肯定不会辞职的。上班比带孩子轻松，而且有成就感很多。”

    陈茵不太相信：“上班比带孩子轻松吗，我怎么不觉得。带孩子多单纯，上班就复杂多了。”

    壮壮妈看了看陈茵：“那是因为你只用陪孩子玩，不需要洗衣做饭。如果你真像我一样，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做家务、料理孩子身上，就知道我今天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周围几个妈妈听到她们的对话，也纷纷加入讨论。有几个全职妈妈很有心得，异口同声地说：“等孩子上幼儿园了，就是熬到头了，立马重回职场，脱离苦海。”

    壮壮妈妈说：“在公司多舒服啊，整天吹着空调，在电脑前打打字，和同事们开开会半天时间就过去了。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还能睡个午觉。到了下午，继续开会、打字或者做个ppt，回到家就能吃现成的。每个月能给家里赚一笔钱，自己有底气买衣服买化妆品。现在呢，成天在家累死累活的，一句表扬的话没有，哪一件事情没做好就能被埋怨一顿。因为没收入了，什么都得向老公伸手，三天两头看老公的脸色。我是上当受骗了，又实在没别的办法才做了这全职妈妈，真是悔青了肠子。”

    陈茵笑笑：“至于那么悲催吗，每天都能看着孩子长大，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壮壮妈妈反问陈茵：“如果这孩子每天要拉无数次大小便，需要你洗无数次衣服呢？如果这孩子每天要换着口味吃饭，需要你不停研究菜谱呢？如果这孩子每天大吵大闹，要玩各种玩具，需要你不停陪她尝试呢？你每天从睁开眼到睡着，都是围着一个小p孩转，为他的吃喝拉撒睡操心，你还觉得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陈茵有点语塞，只好转移话题：“其实在公司也挺辛苦的，没有那么容易。”

    壮壮妈妈笑了：“我以前也在公司干过，干得还很不错呢。这两种生活我都切身经历过，我只能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肯定不会回家当全职妈妈了。以前，我很羡慕那些事业成功的女人，觉得她们是女强人，现在我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能养出坐火车不哭不闹、不踢椅背、知道戴上耳机看动画片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女强人。”

    陈茵苦笑：“怎么感觉哪一样都不容易。”

    壮壮妈妈说：“你以为啊。我现在只能装，装作很喜欢陪孩子玩游戏，装作很喜欢和孩子一起阅读，装作很喜欢陪孩子搭积木。再努力装一段时间，我就可以解放了。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陈茵淡淡笑着：“快了快了，时间过得很快的。你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回到家，婆婆还在忙着做饭，说马上就好了。陈茵抱着苹果坐在沙发上，突发奇想：“要是现在没婆婆帮我，我一个人在家，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我得做饭，苹果大约会闹，我需要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炒菜。额，我肯定做不到。

    我得手洗苹果的衣服，她就算能乖乖地在旁边坐着让我安心干活，不到一个月，我的手肯定就粗糙了。额，我好像做不到。

    我得天天给她换尿布，给她收拾大便小便。一两天还行，要持续几个月，我多少会有点恶心的。额，我应该做不到。

    我得陪她看动画片，给她读绘本，陪她搭积木。天天做这些事情，我的耐心会被耗尽的。额，我还是做不到。

    我以后就没收入了，买什么东西都得向孙犁张口。那样下去，喝过期酸奶的，肯定就是我了。我绝对做不到。

    陈茵在心里把当全职妈妈的各种场景都细细演练一遍，越发觉得恐怖。她紧紧抱着苹果，坚定地跟自己说：“绝不要头脑发晕做全职主妇啊，一定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