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回到家，刚刚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苹果正探着脑袋、手舞足蹈地欢迎自己，苹果嘴里不停喊着：“妈妈，妈妈”，双眼紧紧盯着陈茵，似乎想要冲到门口来迎接她。

    一股新的力量注入到陈茵疲乏的身体里，她急忙换好鞋，冲到沙发前紧紧抱起苹果：“宝贝，妈妈回来了，是不是很想我啊。”

    孙犁在一旁，看到苹果这样子，既吃醋又放心地说：“妈妈回来了，你就这样了。刚刚爸爸陪你那么久，你都忘了吗？”

    陈茵暗笑这个大男人也太小气了，她看着苹果的圆脸，淡淡地反击：“你这个小妞真奇怪，妈妈陪你很久吧，你看爸爸就喜欢得不得了。爸爸陪你呢，你看到妈妈又这样兴奋。傻丫头，你到底是像谁啊，怎么这么傻把爸爸妈妈都得罪了呢？”

    婆婆在一旁笑：“肯定是像她爸爸。这孩子，还是得像妈妈才好，聪明。她爸就不行，脑子不开窍。”

    孙犁嚷嚷：“妈，你是不是我亲妈啊？”

    婆婆立即回答：“就是你亲妈，我才清楚你的底细啊。照我说，孩子就得像茵茵。”

    陈茵听到婆婆这么说，小心地附和：“妈，这么说的话，孙犁是不是该多听我的。”

    孙犁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他扯着苹果的小手：“女儿啊，你奶奶你妈妈都嫌弃我。你快点长大吧，这家里就你稀罕我心疼我了。”

    孙犁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婆婆和陈茵一起取笑他：“那你得加油长点脑子才行。”

    这天吃完中饭，孙犁和陈茵躺床上陪着苹果玩。苹果最近进步颇多，时不时要扶着陈茵的双手站起来，陈茵装作没力气的样子喊着：“老公，你快过来帮忙，女儿要站起来了。”

    孙犁过来牵着苹果，小心翼翼地扶着站了一会。苹果的两条腿瑟瑟发抖，一屁股又坐下去了。

    陈茵看着好笑：“还要等等，等这双腿都足够硬了才能站起来。这孩子长起来真快啊！”

    她看着孙犁，问：“老公，你有没有觉得，有了苹果之后，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个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孙犁淡淡回答：“是啊，过得真快。”

    陈茵看孙犁满腹心事的样子，问：“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这么多愁善感。”

    孙犁叹口气：“感叹时光飞逝，老得太快，聪明得太晚呗。”

    陈茵不解：“这到底怎么了？李逵转性变黛玉了？”

    孙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茵：“今天晚上赵博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茵撇撇嘴：“你们在一起就是喝酒吹牛，我懒得去。我还是在家看孩子吧。你早点去早点回就好。”

    孙犁叹口气：“今天我是吹不了牛了。赵博这小子，发大财了，今天就让他得意吧。”

    陈茵很好奇：“怎么回事？他家拆迁了？”

    孙犁感觉好笑：“你以为哪里都像上海，谁都可以靠拆迁发财啊？你还记得赵博去创业了吗？”

    陈茵爽快地回答：“记得啊，他的bp我还看过呢，真的挺幼稚的。现在市面上互联网金融的项目那么多，他的那个真没什么新意。团队成员也够呛，就那么几个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是老得只会装模作样的油头，就是刚出校门不久的新手，怎么可能做起来？”

    孙犁抬高嗓门：“可人家就真的做起来了。这刚拿到天使轮呢，好几百万大洋啊。”

    陈茵惊叹：“哪个投资人这么没眼光，快告诉我。我也写个bp去融点钱。”

    孙犁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开始人家拉我入伙，你死活不让，说那项目不靠谱。我真后悔，就不该听你的，不然今天我也发财了。”

    陈茵恨不得敲他的头：“你有没有脑子啊，他们也就是拿到天使轮几百万而已，后面这些钱都是要花在公司业务上的，你以为就归他们了。这几百万烧完，后面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等他们上市了套现了，手上有了几千万的真金白银，你再来埋怨我不迟。”

    话虽这么说，陈茵心里还是深深触动了一下，她忍不住算算，如果真上市了，那真是一大笔巨款啊，赵博这小子，真是一夜暴富了。

    孙犁睡好午觉后，陪苹果玩了一会，就急着说要去会赵博了。赵博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催孙犁把嫂子和苹果带上，用他自己的话说：“用你们的幸福感染我，让我有动力早点找个女人安定下来。”

    陈茵看着苹果十分乖巧的样子，想了一会：“老公，那我带着女儿一起去看看吧。要是女儿哭闹，我就先带她回家。”

    赵博已经在烧烤店点好了一大桌各色烤肉，看到孙犁过来，马上打开两瓶啤酒：“哥，我们今天一醉方休。嫂子，你别拦着，我有一肚子话要跟哥说。”

    陈茵抱着苹果坐下，贤惠地说：“你们聊吧，不用管我，我就是过来看看千万富翁长啥样的。”

    赵博得意地说：“嫂子笑话我呢？”

    孙犁也笑了：“她说的是实话，老弟啊，我们今天就是来看看千万富翁的气质的。话说，你都家财万贯了，还是只请我吃烧烤，未免太小气了吧。”

    赵博豪爽地说：“哥，你想吃什么，我下次一定带你去。今天就吃这个，我好这口，而且就这个，说话才痛快。”

    孙犁坐下，和赵博觥筹交错。陈茵抱着苹果坐在旁边，时不时剥开一颗花生吃吃。她一边熬有兴趣地听着赵博痛诉奋斗历史，一边又不时给孙犁递个眼色，提醒他不要喝太多。

    赵博连喝三瓶啤酒，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停不住嘴：“哥，我今天高兴啊，熬了半年，终于看到钱了。”

    两个男人碰碰酒瓶，各自豪饮一大口。

    赵博眼圈发红：“这半年，真是不容易，我每天晚上都怀疑明早起床，公司是不是就要散了。哥几个把工作辞了跟着我，一个月才拿几千块钱。我每次给他们画完饼，心里都会哆嗦，怕他们当我是个骗子。”

    孙犁动情地说：“你不是骗子，你是条汉子。”

    赵博伸出两个指头，凄惨地说：“哥，你知道吗，这钱到账之前，我卡里只剩200块了。200块，能干什么？这200块，还是我把家乡的老房子卖了，把所有的信用卡都套现了之后才剩下来的。要是再没钱到账，你说我还活不活？”

    陈茵看着心疼：“熬出来就好了，我跟你哥还说，很佩服你呢，有胆量有魄力。最苦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赵博略带哭腔：“嫂子，我哥好福气碰到了你啊。我没这个命，小磊一听说我要辞职创业就走了，她怎么就不肯给我一点时间呢？”

    孙犁和陈茵彼此看了一眼，心里明白了，赵博心里的苦，他们以前真没完全体会到。

    赵博和小磊当初也是颇让人羡慕的一对，两人谈恋爱谈了快三年，同居都有一年多了。小磊一再说，她不介意赵博在在上海没房没车，她也不介意和妈妈抗争，放弃家里安排好的对象，只要和赵博在一起。

    两人熬过了群居房的窘迫，熬过了月薪三、四千的拮据，熬过了异地半年的煎熬，最终，却败在了创业这个小土堆上。

    孙犁明明喝了很多酒，此刻却嗓子发干：“兄弟，我看小磊也不是拜金的女人，人家啥都没有就陪你好几年啊，最后怎么会因为你要创业就走了呢？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情没说明白啊？”

    赵博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他陶醉地沉迷了一会，又痛苦地抽身而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就算有了金山银山，我也永远没有她了。大哥，我连我们孩子该叫什么都想好了，可是用不上了。”

    孙犁和陈茵听着难受，默默不说话。

    赵博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过去，一无所有，但我有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陈茵很想抓起酒瓶狠狠喝上一口，但看着怀里的苹果，她只好忍住了。

    她看着赵博，又想起吴磊，两个人身影重合，一时间似乎融为一体。明明都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陈茵小心地问，又像是大胆地鼓励：“小磊是结婚了还是有新男朋友了？如果她还是单身，你为什么不能去试试。你都有胆量创业，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对最爱的女人说出心里话？”

    赵博还有一丝意识，他痛苦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敢去问。她那么好，一定会有很多男人追。人家不像我，这么瞎。”

    陈茵向孙犁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孙犁依然喝着酒，淡淡看着自己老婆和兄弟，一句话也不说。

    陈茵心里升起一团火：“你们男人怎么这样啊？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男人，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嫁了。敢爱不敢说，算什么男子汉。”

    赵博哭着问：“嫂子，如果我现在去找她，她会原谅我吗？”

    陈茵纳闷：“我都不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你是劈腿了吗？你是创业而已，而且还成功了。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批评的。”

    孙犁突然插话：“得了，兄弟，男人不能像你这样。今天本来是你的好日子，怎么哭成这德性。你今天就算哭死又能怎样，小磊都不知道？我看，你就现在给小磊打个电话吧，不管怎样，今天我和你嫂子都在，我们听小磊一个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