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五章 谈心
六公主出嫁后,行宫里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下,西凉使者开始做起了回国的准备,他们在京城大肆采买在西凉见不到的精美绣艺和名贵茶叶,让京中人都赚了一把。
八公主宫里的人也都准备着要带去西凉的东西,贤妃更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什么都要挑了上好的给她带去,什么都要过了自己的眼才放心。
相比之下,八公主便成了整个行宫里最清闲的人。
她没事就抚一抚琴,烹一盏茶看一卷书,偶尔应了与西凉太子去赏景的邀约,回到宫中还是那般无所事事。
于是她便三天两头的叫了燕清歌去陪她打发时间。
八公主本就喜欢与人切磋技艺,只要一抓住燕清歌,她就兴致勃勃的比完这个比那个。
眼看着,西凉人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明天便是践行宴了。
“你明天会回府吗?”
刚比完一门琴艺,八公主一边净手一边问。
“不会。”燕清歌摇了摇头,问:“怎么了?”
八公主顿时有些气呼呼的,她拔高了声音:“什么怎么了?明天是初六,你的生辰啊!你不回府过吗?”
这一次来行宫,燕清歌已经住了一个半月,燕家人也没有随行,只有燕凌会偶尔得令过来。明日的践行宴正好跟她的十四岁生辰撞上,所以八公主才有此一问。
燕清歌微微一笑,道:“无碍,明日的践行宴,爹爹他们也会来的。”
毕竟是为西凉使者和八公主践行,就如同当初的赏菊宴那般,文武百官的大半都会参加。
八公主却有些受宠若惊,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关注过外头的动向。一想到践行宴就定在明天,突然间心底便生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清歌。”
八公主突然意味深长的叫她。
燕清歌应了一声,等她说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吗?”八公主望着凉亭外有些暗沉的天空,道:“这次和亲,是我自己求来的。”
她微微挑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安静的女子。
八公主比她早生半年,此时已经满了十四,虽然看上去还带了一些稚嫩,但此时的样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成熟。
“为什么?”燕清歌问。
她低低笑了两声,随意耸了耸肩道:“我知道,父皇一直在我和六皇姐之间权衡。六皇姐的性子,去了西凉只怕会被人当做傀儡来利用吧。那还不如由我主动,好歹能替母妃争到父皇的另眼相待。”
原来是为了贤妃啊……
燕清歌垂下眸子想到,上一世的八公主,也是因为顾虑贤妃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嫁给了蜀郡王吧。明知那是个龙潭虎穴,她也义无反顾。
“我母妃,从来都不是个会争会抢的人,她生了三皇姐和我,三皇姐胆小,嫁得也不好,我也不是一众公主中最出色的那个。原本母妃可以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下去,却机缘巧合的被父皇推到了后宫的顶端。”八公主说着,忽的笑了出来:“就跟当初的陈贵妃一样。”
“可是陈贵妃有八皇兄这个儿子,她有所依,所以好歹还是将这个位置坐稳了十年。”八公主的眉头微微皱紧,她渐渐垂下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拨着琴弦,发出百无聊赖的声音。
“但我母妃什么都没有,后宫那么多人想要的权利,被她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皇子的妃子独占,谁会服气呢?”
“所以啊,我要成为母妃的底气。不论我在西凉是做一个活着的太子妃,还是一个死了的公主,父皇都会记得,替我照顾母妃几分。”
“想一想,这也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吧。”
八公主自顾自的说着,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燕清歌的意见。
燕清歌听了,沉吟片刻,便道:“公主将这些说给我听,是有什么事想要交给我去做吗?”
八公主摇了摇头,她笑着对上燕清歌的视线,笑容温暖又落寞。
“只是想有一个人能记得我心中所想罢了。你就当我是出嫁前心中不安,所以跟你聊这些有的没的,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燕清歌也笑了。“谨遵君命。”
这样正式的回答,惹得八公主噗嗤一笑,方才的伤感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消散,她挽起袖子气势十足的道:“那就再跟我比一次作画,你可不准找借口先离开!”
燕清歌立即皱起脸来“诶——”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样子让八公主忍不住伸手往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刚刚还说‘谨遵君命’现在就忘了吗?”
“是是是,臣女遵命。”
“本宫是公主啊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是~”
“你有本事看着我回话!”
“是~”
“燕清歌你仗着本宫把你当朋友你就蹬鼻子上脸……”
……
翌日的践行宴上,八公主再也不复与燕清歌玩闹时的那副娇憨模样,而是坐在皇帝的下首,穿着厚重的华服,端庄得体的微笑着。
不论是朝臣们的奉承,还是西凉人的敬酒,她都如同一个完美的公主一样,应对得恰到好处,无处不体现了泱泱大国的气度与教养。
唯有那双眸子,与燕清歌比试时曾经亮晶晶的那双眸子,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燕清歌坐在燕家的这一方席位里,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看她。
宴席上很是热闹,此次西凉来使,既求得了他们想要的公主,也向大夏证明了西凉恭顺的态度。两方各取所需,顺利迎来了双方所期待的结果,可谓是宾主尽欢。
不过这般平和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到宴席结束。
中盘,不知前来传话的太监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虽然只有一瞬,但燕清歌看见皇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接着便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
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那么小半个时辰后贤妃的匆匆离场便格外引人注意了。
这一次的宴会由于参加的人多,不少人都在宴席上走来走去,像燕家人这般安安分分坐着的才是少数。所以就算一部分人从宴席上消失,也没有多少人察觉到这个异样。
不过皇帝和贤妃的同时离场,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