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七章 骚动
从陈妃宫里出来,皇帝始终一言不发。温公公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冷汗却不受控制的从额上往下滑落。
早在皇帝还是一介皇子的时候,温公公便陪伴其左右,对皇帝的性子自然是了如指掌。此刻不论是他袖口下若隐若现捏紧了的拳头,还是扎实得有些刻意的脚步,都是皇帝真正大怒时的表现。
温公公悄悄的用袖子擦去自己的额上的冷汗。真不知道陛下与陈妃娘娘单独说了些什么,竟会生气至此。要是这个关头有谁撞上了枪口,只怕连天皇老子都救不回来了。
他只能暗中祈祷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可世事不如人愿,刚过没多久,便见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的迎了上来,禀报道:“陛下,贤妃娘娘请陛下去一趟子汤院,齐王殿下跟许侍郎家姑娘出事了!”
话音未落,温公公便心里一提。
他偷偷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
皇帝赶到子汤院的时候,贤妃正有些勉强的应对着旁人的为难。
这子汤院不大,不过是行宫众多汤浴中离践行宴场地最近的一眼罢了。里头却乌泱泱的站了一片人,热闹非凡。
齐王的头发湿漉漉的,草草披了一件斗篷裹住身子,温文尔雅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怒气,眉眼间尽是受害者特有的义愤填膺。
另一边窝在许夫人怀里嘤嘤哭泣的女子,正是户部右侍郎许皆荣的孙女许盈,她也与齐王一般,头发湿漉漉的,娇小的身子被狐皮大氅包着,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撇开有些不知所措的贤妃不说,那几个赶来看热闹的,正是被夺了封号的淑妃施氏和原来的德妃王氏。她们各自带了几个侍女,便将这块不大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皇帝拧紧了眉头环视一周。
来之前小太监便已跟他说明了情况。
今日齐王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便告假没有参加践行宴,而是让侧妃代为出席。他向来就习惯在行宫里泡温泉驱寒解乏,今天也不例外。谁知泡到中途,遇上了误闯进来的许盈姑娘,两人中了媚香,这便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这件事被宫女撞见,紧急禀报了贤妃,却碰上出来透气的施氏和王氏,这便一起赶来。
据许盈所说,她去完恭房,便不知不觉迷了路,路上碰见一个侍女给她带路,却不料将她带到了这里来。而那名侍女经许盈指证,正是新分到施氏身边的人。
齐王当时便一口咬定施氏心存歹意,她作为瑞王的生母,故意陷害于他。
施氏自然不认,这可是事关夺嫡的大事,她说那名侍女才分到自己身边没多久,说不定是贤妃不安好心,才用了这借刀杀人的法子。
施氏把火烧到了贤妃身上,齐王又一定要讨一个公道,许夫人则抱着自己孙女哭天抢地,王氏在旁看着热闹还不忘添油加醋,被叫来查验媚香的太医更是进退两难。
而皇帝去了陈妃宫中屏蔽左右,迟迟不见出面主持大局,这便拖到了现在,场面一片混乱。
“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
齐王先发制人,在看见皇帝的瞬间便直直跪了下来,形容十分恳切。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乌拉拉的跪了下去,或是喊着万岁或是说着冤枉。
皇帝的视线落在齐王身上。
看到这里,他才明白陈妃想办法将自己叫去的意图——为的就是让齐王这出自导自演的戏顺利唱完。
赵修齐很早就想与许家联姻从而把握住户部,即便曾经被皇帝否决过一次,他也不惜代价,宁愿用这种方式往自己身上抹黑,也要生米煮成熟饭。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就算不同意,也得点头了。
狗急跳墙,现在齐王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不惜违背皇帝的意愿了吗?
皇帝的眸子微凝。
“元灵和齐儿会长成这样,都是臣妾与陛下的错。臣妾只顾明哲保身,陛下则是放任自流……”
临走前陈妃的话突然响起,皇帝微微愣神。
“所以请陛下答应臣妾,将来若是齐儿做出什么事来,请陛下留他一条命……”
“因为都是陛下放纵他至此的……”
“子不教父之过……”
“若是阿婉知道了,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皇帝苦笑,若是纯熙真的知道了,只怕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一顿痛骂吧。
可那又如何,生在皇家,坐上了皇帝这个位置,他要考虑的只能是苍生百姓,而不是一个病怏怏心肠恶毒的儿子。
早在赵修齐小的时候为了得到他的探望而偷偷倒掉药水,并蓄意害得六皇子摔断腿还肆意折磨处死宫人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将他从太子候选者当中剔除了。
若不是萧立始终不愿继承皇位,皇帝也根本不会放任瑞王与他渐渐膨胀。
到了现在,他竟是被野心吞噬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了。看不清形势,心中没有了大义,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用尽心思的去夺、去抢、去争。
这般难看的模样,就是他崇武帝的儿子。
各种思绪交织,在短短的一刹那闪过,皇帝几步上前,一脚将齐王踹倒在地。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跟朕来讨公道!”
这一脚,踢在齐王左肩上,一阵撕裂的剧痛传来,他顿时惨叫出声,蜷缩在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么会这样?以他的猜测,父皇不应该是先拿幕后主使者开刀吗?难不成母妃说了什么惹得父皇生气了?为什么?
太多问题涌上来,他完全没有思绪。
便听皇帝怒吼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是西凉人与八公主的践行宴。皇帝和后宫高位的妃嫔皆都离席,定会引得猜测纷飞。
若齐王脑子里还有顾全大局这个概念,他就不该让宫女把事情闹大。从他放任宫女去请贤妃想要求一个公道的时候开始,他作为一国皇子就已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家丑尚且不可外扬,更别说是西凉使者出席的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