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的下半年，程燕过的不说有多么的顺心舒畅，但总的来说也算是顺顺当当。等到接近十二月份，她和楚岳就开始准备结婚的事了，两个人把结婚的日子定到了腊月十六。

    楚岳的结婚报告早就在程燕答应结婚的第二天就递交给了部队。结婚报告批准下来之后，楚岳所在的单位给楚岳在家属区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作为结婚的婚房。

    程燕和楚岳去看过婚房，其实挺有点嫌弃婚房太小的。但程燕随后想想，她现在还是农村户口，就算有钱在城里也买不了房子。八零年代的大环境下没几个人的居住条件好的，看那些在工厂上班的普通工人，一家九口挤在一间房子住的也不是没有。

    她和楚岳一结婚就能分个两室一厅的楼房，已经足够叫人羡慕了。

    程燕则是根据房型设计了一套家具，托陈木匠打造。

    这一年，程燕家在管平也认识了不少人，给陈木匠介绍了不少生意。这次陈木匠父子听说程燕打家具是为了结婚用，立刻把家里存的好木料都拿了出来。

    程燕盘算过，打家具上漆什么的，差不多要一个月，还要放到屋里头散散味道，等彻底能住进去，也差不多要腊月了，正好结婚。

    一想起结婚，要和楚岳过夫妻日子，程燕心里就甜蜜蜜的。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管平县地处北方，冬天还是挺冷的，这几天连着降温，广播里天气预报都说要下大雪了。

    这天，李桂香和程贵荣下午没事，就随着程燕一起去了婚房。新打的家具早已经送了过去，已经有了家的氛围。

    武装部的家属楼盖的不错，还通上了暖气，三个人一进屋，顿时暖洋洋的。

    李桂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厕所在房间里面的房子和抽水马桶，忍不住问道：“这茅房咋在屋里头？不怕臭啊？”

    “不臭，这马桶里头有个弯管，能防臭的。”程燕给李桂香解释了下。

    李桂香和程贵荣啧啧惊叹，觉得还是城里人会享受，有暖气不说，还有抽水马桶，这么一来，冬天都不用冷的哆哆嗦嗦的去外头解手了。

    “爸妈，你们有没有想过把户口转到城里来？等过两年，城里各处都要通暖气的，比乡下住好多了，咱们也可以在城里买房子安家下来。楚岳认识的有人，可以帮咱们办户口的事。”程燕说道。

    李桂香犹豫了一下，有点期待又有点舍不得，说道：“要是转了户口，那先前分给咱们的地可就没有了。”

    “妈，种一年地才多少钱啊？”程燕笑着说道，“你跟爸再想想吧。”

    她早看出来了，李桂香和程贵荣都愿意住城里，只是和土地打交道多年，骨子里难以割舍对土地的那份感情。

    三个人从新房出来，天阴沉沉的开始飘起了零星雪花。三个人赶紧回了熟食店，然而离的老远，就看到熟食店门口围了不少人。

    “这是咋啦？”李桂香和程贵荣赶紧跑了过去，拨开人群，瞧见程老二夫妇和程老三围着个门板站在那里。

    程老三瞧见程贵荣和李桂香，立刻叫道：“回来了，回来了，大哥大嫂回来了！”

    “这是干啥呢？”李桂香问道，走到近前，才看到门板上铺着被褥，程老头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程贵荣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着急的问道：“咋回事？咱大咋了？”

    “大哥，你们干啥去了？咋才回来啊！这外头冷呵呵的，我们都等了老半天了！”程二婶不满的叫道。

    程老三说道：“大哥，咱大病了。”

    “病了？咋病了？啥病啊？”程贵荣焦急的问道。

    程燕皱眉说道：“医生咋说的？”

    “村里卫生所的大夫说他看不了，叫往城里医院送去看看，这还没去看。”程老二说道。

    “那咋不赶紧去医院！你们在这耽误工夫干啥！”程贵荣生气了，还等了老半天，万一等着老半天，耽误抢救了咋办？

    程二婶不满的说道：“大哥你冲我们嚷嚷啥？我们要是有钱，能不把老头子往医院里送么！”

    李桂香这下明白了，程老头病了，程老二他们就赶紧把人往他们这里送了。至于为什么不先送去医院，还不是想让他们拿这个钱。

    “你们就是再没钱，连挂号的几毛钱还能没有？咱大最疼你们一家子，到头来你们连三毛钱的挂号费都不愿意给他拿！”李桂香冷哼了一声。

    别说李桂香心里对险些把他们一家四口逼上绝路的程老头还怨恨着，就是普通人家的媳妇，都分家了，老二一家把什么家产都占了，理应承担养老的责任，结果老头一生病，就往他们这里送，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程二婶翻着白眼叫道：“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头子咋最疼我们了？说来说去，老头子老太太心里最偏你们……”

    “别说了，走，去医院，别耽误工夫了！”程贵荣焦急的说道，又回头对李桂香说道：“桂香，你回家拿点钱。”

    程燕挽着李桂香的胳膊，说道：“妈，咱先回家，等会去医院看看。”

    李桂香点点头，没说什么，毕竟是程贵荣的亲爹，纵然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也养大了程贵荣，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李桂香没有任何怨言。

    等李桂香和程燕去了医院，程老头已经住院了，躺在病床上面如金纸，闭着眼睛不住的咳嗽。程老二和程二婶抱胸坐在一旁不吭声，不知道低头想些什么，程老三靠着墙站着，程贵荣在拿热毛巾给程老头擦脸。

    “大夫咋说的？”李桂香小声问道。

    程贵荣叹了口气，说道：“肺炎发烧，都快四十度了，大夫说咱大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得住几天医院观察观察。”

    “没啥大病就好。”李桂香说道，把程贵荣喊了出去，在走廊处递给了程贵荣一沓钞票，“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

    程贵荣把钱揣到了大衣贴胸口的内兜里头，说道：“我先去交钱，咱大的住院费还欠着呢！”

    李桂香看他急匆匆的要走，忍不住叫住了他，犹豫了下，叮嘱道：“咱挣钱不容易，钱得花到刀刃上，这钱，省着点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