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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见面

      待独孤大娘哭够了,阿彩打水给她洗过脸,重新上妆。独孤大娘不好意思的对伽罗笑笑:“定要让妹妹见笑了。”

    伽罗摇头:“怎会?长姊在宫中必然十分辛苦。”以前在宇文府见面的时候,还有些长媳的姿态,可现在这般,哪有一点未来一国之母的雍容啊!

    独孤大娘拉着伽罗坐下,说道:“时间不多,我只拣要紧的和你说。”

    伽罗做洗耳恭听状,独孤大娘又叹了口气,道:“人人以为夫君得了王位,我也会跟着享福,可谁知这是放我在油锅里煎烤啊!这宫中处处都是大冢宰的耳目,别说我这里,就是主上也不得自由!”

    这也是能猜到的事,毕竟宇文觉在的时候,曾经几次三番想要对宇文护不利。宇文护又不是傻子,再来一次,当然要让自己的棋子——宇文毓——处在自己能监视的状态下了。

    独孤大娘继续说道:“长话短说,主上有意立我为后,但大冢宰等人全都不同意!”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伽罗想了想,问她:“那长姊你呢?你可想当王后?”

    独孤大娘愤然道:“我是主上的原配嫡妻,为何不能当王后?”

    那就是想了,伽罗又问:“哪怕冒着生命危险?哪怕让主上左右为难?”

    独孤大娘愣住,哀哀泣道:“生有何欢,死亦何惧?可我唯独不忍让主上为难!”

    这下伽罗就不好说什么了,她叹了口气,说道:“那长姊就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要做吧!”

    向宇文毓争取后位,宇文毓肯定会二话不说就给,可这样会让宇文毓遭到宇文护的猜忌。向宇文毓推卸后位,独孤大娘心里又过不去这个坎。

    但是独孤大娘深爱宇文毓,深思一番之后,忍痛说道:“我希望主上能长命百岁,这个后位,我不要也罢!”

    伽罗便道:“无论长姊想不想要,最好都不能有所动作。”

    “为何?难道我向主上推辞后位,举荐他人也不能吗?”

    “不可,这样一来,只会让主上对长姊愧疚,大冢宰也会觉得长姊是以退为进,更惹猜忌!”

    “这……”独孤大娘犹豫起来。

    伽罗仍道:“如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凡是,让宇文护自己做主去!”

    反正宇文毓的后宫就那么几个人,挑来选去也不过如此。就算宇文护强塞一个进来,只怕会更加让宇文毓提防,并不划算。

    为了不让人怀疑,伽罗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独孤大娘的寝宫,由阿彩亲自送出来,仍旧交到带伽罗进宫的那个内侍手上。

    内侍对阿彩点了点头,躬身在前引路。

    阿彩本想对伽罗说几句话,若是得闲就进宫,可是没有内廷的许可,外命妇是不能轻易入宫的。她望着伽罗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伽罗依旧走在来时的那条宫中小路上,此时雪已不下,厚厚的云层也散开,露出浅薄的阳光。

    通往宫外的路上,忽然迎面而来一人一马。

    那内侍低声提醒:“是大冢宰!”然后就避到了旁边行礼。

    伽罗只稍微愣了一下,就低下头退到了墙边。

    宇文护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伽罗。

    伽罗藏在大袖中的手指用力攥紧了掌心,这就是宇文护,她的杀父仇人,距她也不过五步之遥!

    “这是……独孤七娘?”宇文护的声音洪亮,不怒自威。

    伽罗低眉顺目的向他行礼:“妾独孤氏,拜见大冢宰。”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没有畏惧,也没有谄媚。

    宇文护的目光紧紧得盯着伽罗插着花钗的发顶,并没有及时叫她起身。许久之后,他才说道:“抬起头来。”

    伽罗缓缓抬头,目光只和他接触了一下,就倏然避开。并非害怕,只是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宇文护这回看清了伽罗的面庞,冷笑道:“确是一副好相貌!难怪……”难怪祢罗突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触怒宇文泰。也难怪普六茹坚在明知独孤信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还愿意娶她。

    伽罗面色不动,宇文护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为难一个小小女子。

    他冷哼一声,继续打马快走。

    宫墙内,只剩下他张扬跋扈的马蹄声。

    “夫人听到了吗?”内侍哂笑。

    “什么?”伽罗收起所有的情绪,不解的看着这个内侍。

    内侍嘿嘿一笑:“践踏皇权的声音。”

    伽罗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待二人走到宫门口,伽罗转身问他:“敢问别监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小人蔽姓宋,单名胡,只是入宫之后贵人嫌这名字不好,改成了虎字。”他的面上带着淡淡的讥诮。

    北人里胡人居多,当然不许宦官中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宋别监原先并非北人吗?”

    宋虎笑道:“小人是南梁人,数年前江陵城破,小人被掳进宫来,做了宦官。”

    呃……江陵城破也就是三年前的事,这个人的年纪最起码三十了。这、这就十分残忍尴尬了呀!

    伽罗不再言语,登上了牛车。

    宇文护此次进宫,是宇文毓召见他。

    并非是为了立谁为王后的事,而是为了见宇文觉。

    “孤自回长安以来,时常梦见先父,先父言及孤不曾好好教导三弟,至使三弟落得如斯地步。孤也深感惭愧,虽无颜再见三弟,但骨肉至亲,若不亲眼所见他如今安好,孤愧对先父亡灵。”

    宇文护眯起厉眸,缓缓说道:“既是骨肉至亲,臣怎忍心主上饱受思亲之苦呢?略阳郡公仍旧住在从前的府邸,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主上何时去见,臣好安排。”

    宇文毓笑道:“烦劳大冢宰,孤十分感激。今日不便准备,不如,就明日视朝之后吧!”

    “是!”宇文护答应下来,然后又说起了独孤大娘,“独孤夫人在宫中若是烦闷,随意召伶人取乐便罢,还是少见外命妇吧!”

    独孤大娘要见伽罗,宇文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知道宇文护说得是什么意思,面上丝毫不见不喜,依旧和气的笑道:“大冢宰所言极是。”

    宇文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略施一礼退下,

    宇文护不希望独孤大娘见伽罗,倒不是怕别的,就是这个独孤伽罗素有才智。若让她在独孤大娘面前说了什么,独孤大娘再向宇文毓吹吹枕头风,又要离间他们君臣兄弟!

    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怎能轻易被一弱质少妇给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