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害死了他，是孤害死了三弟！”宇文毓抱着独孤大娘闷声而哭。

    无论宇文毓在外面有多坚强、多淡然，他在结发妻子面前，歇下所有伪装，暴露一切情绪。

    独孤大娘心疼的抱着宇文毓，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安慰：“不是，不是主上，主上只是想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而已。”

    “是啊，孤只是想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只见了一面而已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还要毒死他！”宇文毓不能自已，他既愧疚，又痛恨！

    痛恨的当然是宇文护了，因为宇文觉根本不是什么暴病而死，明明就是被宇文护毒死的！

    “他已经被废了，宇文护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宇文毓发出悲鸣，可是独孤大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办法回答他。

    “主上……”独孤大娘做不了别的，只能安慰他，和他一起悲伤落泪。

    宇文毓渐渐收住泪水，智商也重新上线：“朝臣们会如何看待孤？他们会以为是孤害死了三弟！”

    独孤大娘一惊：“怎么会？”

    宇文毓说道：“三弟已然被废，对宇文护并无威胁。而我接替天王位，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或许，会有人以为我害怕三弟重新回到这个位置上，把我赶下去，我是最有理由杀死三弟的人啊！”

    “可主上没有！”

    “我是没有，但宇文护有！”宇文毓握紧拳头，“既能报当日三弟想要杀他之仇，又能让朝臣怀疑我，好让我无人可信，只能依附他。真是一举双得啊！”

    但是，他以为这样，宇文毓就真的会依附他了吗？

    宇文毓用力把独孤大娘搂在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坚定的说：“孤一定会立你为王后！”

    独孤大娘的心“砰砰”直跳，脑子里回想的却是伽罗说过的话。

    主上是否并不觉得为难？

    如果主上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哪怕只是一天的王后，也证明她和主上，曾是这世间最让人艳羡的夫妻。

    独孤大娘眸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她也紧紧圈住宇文毓的腰。这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天王，那她就一定是王后！

    宇文觉的葬礼进行的悄无声息，葬礼结束后不久，他的原配嫡妻曾经的王后元胡摩落发出家。

    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来说，出家无疑是件残忍的事。但是对于元胡摩来说，这已经是最幸运的结局了。

    那场大雪之后，天气一直晴朗着，气温似乎也不低。至少，院子里的水缸没有再结冰，两尾锦鲤仍在悠然自得的游水。

    伽罗拿着鱼食，漫不经心的投下去，看它们争抢。

    “今年的黄河还没结冰，我大周的将士不用提心吊胆的去凿冰了。”她和杨坚说着闲话。

    杨坚并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伽罗便把当初宇文邕告诉她的故事告诉了杨坚，还道：“用不了多少年，这样的情景定然会反过来。”

    “你对大周很有信心。”

    伽罗笑了笑，道：“长安本就占据了地理优势，只要宇文护不作，大周的军队一定会发展的比高齐好。”

    宇文护带兵打仗得了宇文泰的真传，加上大周武将能人辈出，假以时日，的确可以赶上高齐。

    杨坚知道伽罗的聪明，所以不会再有什么让他惊讶的了。

    伽罗觉得这样不好，自己要做一本高深莫测的古籍，要让男人永远都读不透才好。但是每一次读呢，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惊喜。

    她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在两日后接待了一位久违的客人：于十八娘！

    于谨的夫人前几年过逝，十八娘在家中守孝，这才刚出孝期，她就跑来见伽罗了。

    伽罗看到于十八娘随意靠在凭几上的样子就笑了：“还以为这几年能让你的性子收敛一些，却还是这样。”又问，“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于十八娘噘着嘴说：“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伽罗指着她的鼻子说：“说谎话鼻子会变长。”

    于十八娘得意道：“说这话你的鼻子就该变长才对呢！”两人相视一笑，等伽罗坐到她对面，她却又叹了口气。“我呀，是来你这儿避避风头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冢宰要为主上选王后，我父亲想送我们姊妹几个进宫应选。”

    伽罗并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沉默片刻，说道：“可是，主上有原配嫡妻。”

    于十八娘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独孤夫人是你长姊，听说她和主上的感情很好。所以呀，我才避了出来，不愿意趟这浑水。”

    她虽然有时候娇憨了一些，却并不傻。

    “你方才说，你们姊妹？莫非除你之外，还有别人？”

    于十八娘皱皱眉，似乎很不喜欢提到的那个人：“嗯，我十七姊，她的年龄比我合适！”而且巴不得入宫，就算当不上王后，当个王姬也好。

    伽罗笑了笑说：“既然有人比你合适，你又烦恼什么呢？倒不如留在家，也好让你父亲放心，至于到时候能不能选上，却是你不能左右的。”说完，她怕十八娘不明白，又多说了句，“除了主上，谁都不能左右。”

    于十八娘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眼睛一亮，笑道：“我就知道来找你准没错！”她重重谢过伽罗，吃了些牛乳，带上一包蝴蝶酥，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伽罗失笑：这性子还真是……想到另一人，她的笑容渐渐凝固。

    选后啊？长姊不知如何了？

    独孤大娘就算心里再怎么悲愤，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除了贴身宫女阿彩，谁看到她，都依旧是那个端方持重的独孤夫人。

    其实她内心十分焦灼，本想招伽罗进宫，但是上次被宇文护警告过之后，她就不敢贸然行动以免连累伽罗。

    宇文毓大约能感受到爱妻的不安，向她立下重誓：他不会选后，王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独孤大娘并未因此就松懈下来，因为隔了不久，宇文护暗中授意的几家公卿之女就入宫向她拜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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