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陈留
还有两个月就是二郎杨整的婚事,杨整已从国子学回家,准备成婚事宜。杨忠也想上疏以自己的爵位荫封二郎一个,这样在成婚时能体面些。
可巧到了三月份,吐谷浑犯边,宇文毓派贺兰祥和杨忠前往应敌。
杨整听闻之后,立即对父亲说道:“儿愿随父亲前往!”
杨忠看着这个儿子,心想请荫封的确不如他自己立功得好,但是战场凶险,这份功劳是需要用性命去换的。
杨整毫不畏惧的说道:“父亲用兵如神,就连郑国公都对父亲敬佩有加,儿跟随父亲左右,必能学到真本领!有父亲在,儿也不会有事。”
郑国公就是刚刚受封国公的达奚武,杨整说的,是司马消难从齐地逃往北周,达奚武和杨忠前往接应之事。
当时,他们前后三次派人与司马消难联络,都不曾联系上。达奚武怀疑情况有变,想要返回,杨忠却道:“既奉王命而来,那便只有前进赴死,不可后退畏缩!”独自率领一千骑兵前往城下!
后来,到达洛水北岸,齐军追赶而来,杨忠又鼓励士兵吃饱饭后再与之迎战,齐军果然不敢再追,纷纷退却。
达奚武感叹道:“我自诩为天下健儿,今日在普六茹忠面前自愧弗如。”
思及往事,杨忠摆摆手,道:“那已是过去之事,不值一提。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没有洞察先机的本领,谁敢自诩用兵如神?”他想了想,又道,“你既然一定要跟随,我也不会反对,但你需知路途遥远,战况激烈,随时都会身陷险境。”
“儿无所畏惧!”杨整大声说道。
杨忠颔首,仍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去这一趟也无妨。”
杨整激动的面色绯红,到如今,长兄杨坚还未去过战场呢!说什么不愿杀生,可谁知道是不是贪生怕死呀!他就不怕,哼,这次,一定要立功归来!
可是,吕氏听说之后,却不同意他出去。
“不行!你的婚期就要临近了,不能在此时出门。谁知道何时能击退吐谷浑,万一拖得久了,误了婚期可怎么是好?”
杨整沉默下来,是啊,他只想着建功立业,忘了马上就要成婚了。他之所以想要立功,无非是想挣个功勋爵位,在成婚时能让新妇欢喜。可若因为要上战场就误了婚期,新妇恐怕会反而不喜。但没有功勋的话……他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杨忠见他犹豫,便道:“你若无法下决心,不如去信问一问尉迟氏。”
杨整一喜:是啊,他可以问问尉迟二娘的意思,若是她同意自己出征,那就再好不过了。
尉迟二娘和她母亲都不同意,公卿子弟多是走荫封之路,就算要上阵父子兵,以后多得是机会,何必赶在这个时候?若觉得无头衔不好成婚,求个圣旨赐爵不就是了,实在求不到也没什么。关键是日子定在这个时候,再拖下去不知道还有哪个吉日。
尉迟二娘本就过了婚龄,继续在家住着,快要被嫂嫂们笑话了。
杨整原来满腔抱负,谁知在尉迟二娘这里被泼了冷水,顿时有些心灰意懒。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伽罗得知此事,当即念出这句诗,“没想到尉迟二娘有这方面的觉悟。”
杨坚不以为然的说道:“莫非换做伽罗也会如此?”
伽罗失笑:“我怎么会阻止你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成婚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建功立业的机会却未必能恰逢其时。”
杨坚摸摸她的头:“伽罗的觉悟更高,不过对我来说,建功立业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娶你为妻。”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等待杨整的选择。
杨整果真选择了不出征,杨忠得知后长叹一声,道:“此子难成大器。”先前说服自己的时候,那样的士气高昂,可是一旦遇到了阻挠,却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这样听任妇人之言,以后还能有什么大发展!
反观杨坚,当年执意娶伽罗为妻,哪怕知道独孤信命不久矣,独孤氏给不了他任何助力,他也毫不退缩。还有宇文护想要拉拢他时,他丝毫不为所动,就算因此仕途不顺也没有犹豫。
两个儿子的差距摆在眼前,杨忠并未多愁善感,横竖杨整是二郎,杨坚才是长子,以后继承杨家的是长子,也算后继有人。
唯一遗憾的,大约是这个儿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杀生。他不愿意跟随自己去战场啊!
众生皆苦,何必徒增杀戮。
杨忠无奈的披甲上阵,于三月二十三日征讨吐谷浑。
吕氏把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杨整的婚事中,以此期望能减少对身在前线的丈夫的担忧。好在有伽罗在她身边,很多事都可以帮忙。
就在战事的第一次捷报传来时,正是杨整成婚的吉日。
宇文毓翻开捷报,大喜赞道:“普六茹忠果然不负孤之重望!”他忽然想起前些时候的请封旨,转而问道:“他的次子何时成婚?”
身边的内侍立即回道:“正是今日!”
“如此……”宇文毓沉吟片刻,遂下了一道旨意,封杨忠次子杨整为陈留郡公。
圣旨立即下达去了杨家,杨整乍然听到这道圣旨,狂喜之下竟忘了向传旨官谢礼。
还是杨坚立即请传旨官去吃杯喜酒,传旨官笑道:“不必多礼啦,小人还需回宫赴命,就在此恭贺陈留郡公新婚大喜,告辞,告辞!”
因不及制作郡公之服,杨整依旧穿着皮弁服前往迎亲,但他受封之事仍像长了翅膀般飞去了尉迟家。
尉迟二娘面上现出惊喜的红晕,就听母亲欣慰的笑道:“如此就好,以后你就不是无品秩之人,而是郡公夫人了。”
“听说普六茹的长子也只是个郡公啊!”
尉迟二娘心中一动:是啊,杨坚也只是大兴郡公,那自己就能和独孤伽罗平起平坐了!其实,自己算得上皇亲国戚,而独孤伽罗不过一罪臣之女,她哪里能比得上自己?哼!
随着一声“新婿登门”传来,尉迟二娘面上的红晕愈渐扩散,她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在家蹉跎了许久,总算能出嫁了,而且一嫁就是郡公夫人!
从前院到此不过区区几十步,她却仿佛等了一二年,终于等到开门声,她抬起纨扇遮住面庞,被人扶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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