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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28

      天子谋 作者:青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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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论大小,只好做半花的十三圆。材料工具都有限,做不到十足的好。难得苏离离许多时不曾摸到棺木,劲头十足。

    那农妇也不挑剔,哀容顿消,只剩下一脸的麻木,没有半句言语,用家里剩下的糙米做了饭三人吃。第二天,棺材的帮底做好了,苏离离没有尺子,估摸着做了七尺长。头上横挡约莫一尺八,三块板拼成的,农妇将房里箱盖子砍了一块,说拼在那前挡上吧。

    苏离离接到手里看了看,道:“这里的木料尽够了,哪里需要去砍箱子?”

    农妇也不说为什么,执意如此。苏离离就给她镶在前挡上,尽量做得周正了。晚上拉了木头到院子外面山道上说:“这大姐在骗我们,他们不是本地人。”

    木头问:“你怎么知道?”

    “她给我那块镶在前挡的木块是柏木,只有晋中祁县一带才这样做棺材。不论何种材质,在前板上必定用柏木,至少也要拼上一块。可她却跟我们说她是本地人。”

    木头道:“她下盘沉劲,会武功。”

    苏离离锁眉道:“你早看出来了?”

    木头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大家各自有事。我们给她做完棺材就走。”

    苏离离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形,沉思了一会儿,道:“好。”

    虽然离别经年,再见到木头仿佛没有任何时间的隔阂,两人锯着棺材,宛如夙日投契。第三天上,棺材完工了。没有油毡铺底,没有大漆罩面,就这样一具白皮棺材,将那个男人郑重地葬了。那农妇沉默地站在新起的坟堆前,目光却有些深邃狠厉。苏离离和木头在小溪边洗尽了手,正要告辞时,她忽然开口道:“你们是要进山?”

    苏离离道:“是。”

    “你们有事?”

    “有事。”

    “什么事?”

    苏离离见她如此追问,道:“我舅舅早年在这边经商,生意坏了才到雾罩山上的道观里做了道士,后来死在这儿。他生前托人捎信儿,说想要回乡。如今我们来看看,把他灵柩带回乡里。”

    农妇默默听完,审视了她片刻,道:“小姑娘,这是个是非地,不要去了。他武功虽好,去也是白白送死。”她说着,一指木头。

    苏离离呆了半晌,笑道:“怎么会呢?这样荒郊野岭,有什么是非?”

    农妇面色如常,不露悲喜道:“我说完了,你们走吧。”言罢,径直往茅屋里去。

    苏离离立在那里想着什么。木头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问:“还走么?”

    苏离离转过身,看着远处山峦,嵯峨峻峭,朝晖夕阴。青山一点横云破,别无半分戾气,思忖了片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么?”

    “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苏离离垂首想了片刻,有些皱眉,摇头道:“我要进山。”

    木头说:“那就走吧。”

    太阳出来,山路上的泥泞半干,还有些滑脚,却有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摇曳着。木头拉着她一路爬山,山梁垭口上风急而呼啸,苏离离辨了辨方向,道:“左边走。”左边半山腰上有一面土坡,正在山腰背风的弯里。草色青翠,郁郁葱葱。慢慢走过去时,便见地上有个大坑,似被新挖开,已冒了些嫩绿的草苗出来。

    苏离离在那一块地方左右转了转,最后拄着竹杖站在坑边。站了一会儿,她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望着山下道路田庄发呆。木头见她不说话,一撩衣摆,坐到她身畔,轻声道:“这里是不是你父亲的坟茔?”

    苏离离摇头,“不是,我爹是死在这里,我和程叔把他葬了,没有留任何标记,我自己都不记得在哪里了。”她看一眼大坑,“这里砌作荒坟,埋的却是天子策。”

    木头默然想了一阵,“是不是你言语不慎,让祁凤翔知道了?”

    苏离离并不忧虑,眉宇之间似乎还有一丝淡然的笑意,“没有,我没有对他透过半个字。”她想了一会儿,笑了笑,道:“那个东西也没什么好。这么多年都在害我,我心里挂着这事,总是个羁绊。这样一丢,我的事也完了。”她站起来,面北跪下磕了一个头,神色虽浅淡,却看得木头一阵难过。

    苏离离望空道:“爹,女儿这些年过得很好。那昏君无道,已为天下人所诛,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木头在她身侧跪下来,也磕了个头,道:“伯父大人,离离虽无亲人,今后我便是她亲人,必定爱她护她,不令她再受颠沛之苦。”

    苏离离转头看他,见他神色郑重,心里被一阵突来的感动击中,却嘻嘻一笑,拉着他手起来道:“我们这是发的什么傻,跟演戏似的了。”

    木头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离离收了笑意。山间空寂,触目凄清。

    木头牵起她双手道:“三年前你救了我,我便已定了这个心意。姐姐,只要你是一个人,我必定跟着你,护着你。这一年多我在三字谷,许多次夜深人静时想,哪怕离开谷底死了,能见你一面也情愿。只可惜我若离开谷底,还没见着你就死了。”

    苏离离听着,沉默中却微笑起来,“你何时变得这么多话。”

    “言随心而发。”他捏住她的手,“你应了我么?”

    “什么?”

    “这一辈子。”

    那将是怎样一种平静从容而又精彩的人生,苏离离只需遥想,便已心驰神往。她拉起木头的手,低头轻吻在他手背上。这是一种积淀的感情,在棺材铺那无数个日夜里回旋,在不知所踪的地方止不住地思念。因为真挚而厚重,经历时间而薄发。

    她不动声色,却心意圆满,淡淡笑道:“好。”

    夏日炎炎,荷花映日,经过一片荷塘时摘两片硕大的荷叶顶在头上遮阳。傍晚时走到山脚,寻了间破旧的土地庙。木头在外转了一圈,捉了两只肥肥的山鸡,扒毛开膛,变戏法般摸出包细盐抹上,用荷叶包了,敷上泥巴,放到火堆里烤。

    苏离离奇道:“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一手。”

    “以前在我父王军中学的,可惜那时我还小,没用心去学。”

    苏离离望着天上星汉灿烂,幽幽道:“我小的时候都没怎么出过门,后来出来了又东奔西跑……现在想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手支了腮望着木头,“你那时候还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木头用树枝翻着火,想了一阵,“要说过去对什么人印象最深,其实是祁凤翔。”

    “你们一早就认识?”

    木头道:“认识。在幽州军中见过,还打了一架,平手。我在那里呆了两天,跟他说了许多话。”

    苏离离觉得这两人都不多话,“你们说什么呢?”

    木头添着柴火,“无非是男儿功业,戡乱守成什么的。”

    他轻飘飘一句带过,然而苏离离又怎不明白。江秋镝家破人亡,数年来命悬一线,当年再多的豪情壮志,像是蓬勃的火星,不及燃烧已被掐灭。苏离离挨到他身边,挽了他手臂道:“木头,你心中有憾么?”

    木头认真想了一想,道:“说不上来。我父王从前是少林寺的扫地和尚,先帝平乱时,救了先帝,从此便追随左右,封王拜将。四年前,他临死对我说,当年他离开少林,方丈大师劝他,宦海沉沦,功业弹指,何必去那喧嚣浮世,可他没听从。直到身败名裂,才觉得后悔。”

    苏离离仰起脸道:“他既然选了,又何必后悔。就算他现在还在少林寺扫地,难道就是心满意足的一辈子了?”

    木头看着她面庞,一本正经道:“那也没什么,只是我肯定不满意。”

    “为什么?”

    “那就没我这个人了。”

    苏离离“噗嗤”一笑。木头转过头来,看她眼睛映着火光有种流动的潋滟,有些怔住了,捧了她的脸缓缓凑近。苏离离怎会不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端正了脸色。待他靠近时,只觉他五官在眼前放大得怪异,又忍不住嘻嘻一笑。

    木头幽怨地望着她,苏离离止了笑也凑上去。彼此有些试探地接近,亲吻在一起,轻轻熨帖,吮吸,辗转加深。

    不用人教,他已按上她的头颈,舌头撬开了她的唇。

    抱着她亲吻,像潜入碧波潭的水底,屏息,却有温热的水从肌肤上流过,缓慢轻盈。苏离离招架不住,搂了他的腰半是回应,半是承受,只觉这种温存的触感使人安心,欢喜,又有些微微发热的迷醉。纠缠缭绕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柔软却深刻。

    良久停下,木头像从水底透出一口气来,抵在她额上。苏离离低声笑道:“鸡烧糊了。”他笑了一笑,转头扒开恹恹欲熄的柴火,将那两个烧硬了的泥团子扒出来,就火边敲碎壳子。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苏离离食欲顿起。

    木头吹了吹凉,撕下一条腿子递给她道:“今天你生日,我请你吃鸡腿。”

    苏离离错愕了一阵,方想起今天差不多该是她生日了,“今天七月初七?”

    木头点头。苏离离接过来嗅了嗅,鸡肉带着股清香,虽不是精细的烹调,却是质朴纯粹的做法,赞道:“不错,看来你深藏不露。今后我们吃的饭都由你来做了。”

    木头也不推辞,“只要你吃得下。”

    苏离离当然吃不下,这种野味即时即景地尝一尝尚可。天天吃他做的饭,除非万念俱灰,想戕害生命。正待取笑他几句,山野小道上忽然数十骑马蹄声疾劲而来,暮色四合中仿佛是几个兵士。

    第十一章 歧山惊闻讯

    为首一人方脸阔额,头上的盔缨飘飞,衣甲灿然,纵马直至面前。木头不露声色地将苏离离挡了挡,那人已然勒住马,执鞭指他二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木头眸子微微的冷,道:“路人。”

    他极不客气道:“这山路已经封了,你们怎能私自进山。来人,把他们拿下!”

    木头左手往后把苏离离微微一推,右手拿过她的竹杖,手臂舒展,行云流水般优美地划到地上,一地碎石缤纷而起,“啪啪”作响打在每一个人脚踝上。用力,角度,无不精确。他将竹杖一拄,对着错愕的诸人道:“我们只是过路,还是不劳各位拿人了。”

    那将领一把擎出佩剑道:“你要做什么?!”

    木头看着他那把剑,锋刃光华,亮可鉴人,仍是平静道:“不做什么。我们即刻就要下山。诸位有事请行。”

    将领怒道:“小子,你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吗?也敢在此乱闯!”

    “有什么?”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是摇头道:“事关天下大事,跟你这山野小民说了也不知道。你二人行踪可疑,不能不拿回去细审。”

    木头微微蹙眉道:“可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拿不住啊。”

    那将领也皱眉道:“我不是正在犯难么?”

    苏离离从木头身后侧出半身来,道:“敢问军爷,是哪位大人麾下?”

    那将领一脸得色,“梁州州将早在三月前就被杀死了,如今占据梁州十一郡的乃是天河府的赵将军。”

    她又问:“哪位赵将军?”

    “姓赵,讳无妨。”

    木头容色一冷,抱拳道:“各位还请入山公干,我们这就下山。”一把拉了苏离离便走。那将领也不纠缠,看他们转身往山下去。苏离离默默地被他拉着走,突然问:“木头,你说程叔待你好不好?”

    “好。”

    “那害死他的人怎么办?”

    “杀。”他回转身站住,“但天下同名者甚多,这个赵无妨未必是掐你脖子的那个。”

    苏离离冷笑道:“他说山中有什么东西关乎天下大事。我爹当初被官兵追杀,死于此地,此事稍做打听,也不难知道。若是我爹的天子策被赵无妨得了去,别说我爹,我都要死不瞑目了。”

    木头沉吟片刻道:“若是被他得了去,便不该还派人来找。我们且下山打听一下,看是不是那个赵无妨。”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后面“啊”的一声,紧接着刀剑声起,乒乒乓乓响个不住。木头拉着苏离离跑回到方才生火的地方,转过一个弯,便见那十余个兵已倒地五六人,剩下的连同那个将领与一个白衣人影斗在一起。木头细细一看,那白衣人一身粗麻,正是先前死了丈夫的那个农妇。

    她武功招式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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