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争论
只见李凌峰抬手一指某位学者,大喝一声:“是不是!”接着就见到这位学者猛地站起来,下意识的就大喊:“是!”
说实在话,李凌峰这一手其实非常的无赖,但却极其有效。。因为不管大家‘私’底下怎么无视圣典,可就是不能拿到太阳下来说。就算是平常的讨论,那些反对教派的学者也会或多或少的忽视圣典,与之相比,他们说得最多的其实是“某某大学者说过/写过,所以这里应该巴拉巴拉”。
就是在这样一个潜规则的大环境里,猛不丁跳出李凌峰这么一号人物,直接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抓着圣典的正统‘性’像螃蟹似的肆无忌惮,真的让这些学者无可奈何。
当然,他们也同样可以抓住圣典来反击李凌峰——李凌峰就等着他们这么做——可真要这么干,就已经意味着他们认同了李凌峰之前的理论。
说白了,李凌峰之前的宣言,其核心就是回归圣典,很简单,很明确,也同样致命。只要他们拿起圣典来反驳,就是在自杀!
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顾虑,以至于面对李凌峰嚣张无比的大喊出:“有本事就拿圣典来反驳我!来呀!来呀!我怕我是你孙子!”的时候,他们也只能保持沉默。
正统‘性’这东西,别看无关紧要,但真要用对了,却能让人无可奈何。
现在反倒是这些学者们无比迫切的希望讨论会快点结束,这样他们就可以赶紧回去商议对策,重振旗鼓。
本就因为之前帮李凌峰而被喷的支持人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巴不得这些家伙再多吃些亏,所以即便是已经到时间了,他也没有站起来,就这样悠悠哉哉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与那些如斗败的公‘鸡’似的学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整个讨论厅内只回‘荡’着李凌峰的高声呐喊:“还有谁!还有谁!”
“在座的诸位都要比我年长。研究神学的时间也远比我要多得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正确的。”李凌峰双手按着讲台,环顾四周:“神学的衡量标准不是排资论辈,不是拉帮结伙,彼此划分山头。唯有掌握真理,才有话语权!
我知道你们想要狠狠的驳斥我,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可现实是,你们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哑口无言的听我大放厥词。是的,你们很愤怒。很恼火,但是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自认能够驳倒我,那你就站出来!”
李凌峰停下话头,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刚才和他辩论过,最后却只能黯然坐回到位置上的学者。
“没有人!此时此刻没有人站出来!你们不是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吗?可此时此刻,无一人敢站出来!为什么?因为所有人——包括你们——都知道真理在谁哪里!”
说完这段话,依旧没有人站出来。李凌峰站在讲台上,就像是打了个大胜仗的将军。耀武扬威,气焰嚣张。不过李凌峰并没有被胜利冲昏脑袋,他同样注意到了台下某些学者嘴角不屑一顾的笑容。
对于双方来说,这一次只不过是第一‘波’‘交’手,更多的是互相之间的试探,而非实打实的对攻。
过去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回归圣典”这套东西,可诸多教派不也还是流传到了现在么?
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李凌峰向一直在一边旁观的代理馆长点了点头。
代理馆长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小锤子轻轻地敲响了讨论会结束的钟声。
落败者如‘蒙’大赦,迅速收拾东西离场,而胜利者则继续留在讨论厅内,面对支持者们的祝贺和称赞。
围拢到李凌峰身边的人并不多,与呼啦啦走掉一大片的那些反对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李凌峰面对这些极少数的支持者。却一改之前的嚣张,面带微笑,谦虚谨慎的回应这些支持者的祝贺,称赞以及提问。
通过聊天,其实这几位支持者中真的认同自己的人只有两位,其余的人认同李凌峰提出的回归圣典的倡议,却只愿意表示出有限度的支持。
说得准确一些。真正支持自己的两位都是无‘门’无派,没有任何掣肘的人。其他人各自都有所属的教派,或者受,他们会在今天支持李凌峰,更多的是因为背后教派的指示。
李凌峰懒得去分辨围在自己身边的支持者中,有多少人是朱利尔斯大主教安排——因为要是深究的话,可能就连那两位全力支持自己的人也只不过是捧场做戏。
应该说,这才是符合常理的。
李凌峰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上一次的讨论会中才赞‘露’头角,因为‘激’进的言论而渐渐为人所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够获得这么多的支持?
真以为圣城这座大染缸里会有这么多的正义之士?更何况又不是只有李凌峰一个人提出了这样的理论和倡议,可看看这些倡议者的下场——悄无声息的离开圣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更多人是自杀和失踪了。
这样的事情隔上几年都要上演一次,对于学术界早已经习以为常。
那些教派之所以会这样如临大敌,并不是因为李凌峰的言论多么的犀利,其根源还是要归因于教皇厅中的争斗。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稍有异动就会引来强烈的反应。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傻瓜,早就已经嗅出了在李凌峰背后推‘波’助澜的是端坐在教皇厅内,正准备登上教皇宝座的朱利尔斯大主教。
在圣城那些实权大佬眼中,李凌峰不过是一个推上台面的小卒子,真正的大问题是朱利尔斯,现在的代理教皇,而且在可以预期的未来,他将是教皇最有力的竞争者。
仅仅是这个发现,就已经预示了许多事情,也表明了许多事情。
未来的教皇准备在“圣典”这件事情上动文章,这就意味着朱利尔斯大主教当上教皇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某些教派动手。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苗头,因为“圣典”是许多教派的软肋。是不可触动的逆鳞。
李凌峰之所以能够优哉游哉的度过整整一个星期的安稳日子,只不过是因为那些大佬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一个小卒子有什么好在意的?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位代理教皇。
实际上,这一个星期反倒是朱利尔斯大主教所承担的压力远比李凌峰要大得多,他的支持者与盟友怒气冲冲的责问他,反对者更是大肆抨击。仅仅是一个星期,他所笼络的教堂派就有不少人转投到他的竞争对手。
可即便如此,朱利尔斯大主教却不发一言。以沉默的姿态来应对所有的责难。
“朱利尔斯,这是不是太快了。”雅姆尔馆长——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雅姆尔裁判长了。他接受了朱利尔斯的邀请,担任起了宗教裁判厅裁判长,统领圣庭整个宗教裁判系统。
雅姆尔裁判长看着坐在椅子上沉思的朱利尔斯大主教,再次开口:“这些事情,我们可以在你成为教皇之后再开始做。”
“怎么?之前还豪言壮语的雅姆尔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认识的那个愤世嫉俗的老朋友难道是我的幻觉?”朱利尔斯大主教笑着开口挪揄雅姆尔裁判长。
雅姆尔裁判长闻言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又呐呐开不了口,最后只能苦笑地摇头。
“慢慢来,雅姆尔。裁判厅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想要理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力气。”朱利尔斯大主教明白雅姆尔的难处。开口安慰:“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采取一些强硬的动作,我授予你直接调用城防军的权利。至少直接负责圣城的裁判所必须牢牢的掌握住,至于裁判厅的那些蛀虫,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处理。”
“你说的我明白,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雅姆尔裁判长斩钉截铁地说。随后话锋一转:“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步伐太快了,我们完全可以让崔斯特这件事慢慢发酵,只要保证好他的安全就可以了。这只是一个伏笔,等你戴上冠冕之后,再把这伏笔挖出来。那样做,我们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朱利尔斯大主教耐心的听完雅姆尔裁判长的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雅姆尔,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崔斯特这孩子并不打算给我们从容反应的时间。”朱利尔斯大主教笑着说:“这份文件是关于崔斯特正在准备的文稿的,你看一下吧。”
朱利尔斯大主教递给雅姆尔裁判长的稿子所记叙的,便是格里姆克之前所汇报的那些内容。
“这是……打算向赎罪卷发难?不,等等。”雅姆尔裁判长不愧是圣庭顶尖的神学家,很快就察觉出了这份手稿所隐含的内容:“人神关系。个人也能够经验到主,不需要透过教堂和神父——”
啪!
雅姆尔裁判长直接把手稿重重地砸到桌子上,抬头看着朱利尔斯大主教难以置信的说:“崔斯特是打算向整个圣庭宣战?”
“至少从这份报告上看是这样,不过在他写完这篇文章前,还不能下结论。”朱利尔斯大主教依旧面带笑容,并没有受到雅姆尔裁判长的愤怒影响。
“如果单纯作为一名学者的话,我个人对他的理论非常感兴趣。但如果是作为圣庭的一份子……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的老朋友,崔斯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没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朱利尔斯,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雅姆尔裁判长突然指着朱利尔斯大主教怒喝:“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你会看不出去?崔斯特确实无足轻重,但他的理论会却不是!这将为那些反对圣庭,敌视圣庭的人提供最重要的理论依据!一个完美的理由!就像是一粒种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有心人的‘精’心浇培下,将会彻底动摇圣庭存在的基础!”
“雅姆尔,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像年轻人一样大动肝火,身体要紧。”
“朱利尔斯,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雅姆尔裁判长根本没有理会朱利尔斯大主教的好言相劝,继续怒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全力支持崔斯特!如果你原本只打算让崔斯特埋下一个伏笔的话,你就不会在讨论会结束后就直接动手推动整件事情,甚至根本就毫不掩饰!”
朱利尔斯大主教终于没有办法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了,他看着盛怒中的雅姆尔裁判长,‘露’出了苦笑:“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政治智慧呢。”
“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
“好吧,好吧。你先坐下喝口茶,我们慢慢谈。”
朱利尔斯大主教不得不安抚自己最信任的同伴,而雅姆尔裁判长经过刚才一连串的质问后,‘胸’中的怒火也稍微消退了一些,所以依言坐回到沙发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雅姆尔裁判长没好气的问。
“……你觉得该怎么办?”朱利尔斯大主教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问。
“你——”
面对朱利尔斯大主教的答非所问,雅姆尔裁判长似乎又打算再次跳起来,但看到朱利尔斯大主教清明的双眼,略微恳求的神‘色’。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好知己,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受:“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能再任由其继续发酵。至少要等你坐上御座先。”
“这样?”
“是的,还有一点……”雅姆尔裁判长目光一冷:“除掉崔斯特,他太危险了。”
“我同意,就按照你说的做。至于崔斯特,我要留下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天才。”朱利尔斯大主教轻佻地耸了耸肩,笑眯眯地对老朋友说:“你难道不好好奇他的脑袋里还藏在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