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他还记得她
庄一念被分到了一顶离着端王爷不远的小帐,与驻军相隔稍远,倒也是安静。她将包袱放在了一旁,既来之则安之。
想着再如何他应也不会伤了自己,留在这里还能够第一时间获知宫中的境况。更何况,如今洛阳城被驻军围得严严实实,没端王爷得的准许,即便她想逃也是不大可能的,只是不知现下生如一与尚不知二人是否能够安全到达洛阳。
“姑娘。”
庄一念方才坐下,便有人在外轻唤。
“什么事?”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只听外道:“奴才是给姑娘送热水来的。”
庄一念撩开了帐子,见两个随从搬来了一应沐浴用具,还有几桶热水。
“我并没有要热水。”庄一念说。
那随从低身道:“是王爷吩咐奴才给姑娘送来的。”
闻言,庄一念这才让了一步,二人将东西搬了进来。
浴桶中热气蒸腾。
那随从倒好了热水说:“这军中并无侍婢,王爷说若是姑娘觉得不便,便命人回城找两名侍婢来伺候姑娘起居。”
“不必麻烦了,代我多谢王爷好意。”庄一念颔首淡笑道。
“那姑娘若是没什么吩咐,奴才们就出去了,姑娘安心,奴才二人就在帐外不远处给姑娘守着。”话必,二人低着头退了出去。
看着热气氤氲的浴桶,庄一念犹豫着在这驻军帐中洗还是不洗,但她能够忍受疼痛伤病,但这奔波了一路的污糟,却是有些忍无可忍……
终是褪去了一身脏乱的粗布长衫。
背对妆镜而立,侧眸看去,背上依旧不见那玄鸟,自从那一次猎场受伤,背后的玄鸟便不曾出现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整月,终于可以舒服的沐浴一番,换上了方才随从送来的衣裙,镜前一看,却是出奇的合身,仿若量身定制一般。
镜中的女子,裙裳如水色,及腰长发漆黑如墨,眉眼淡然薄唇轻抿。伸手轻触那镜中的面容,依旧觉得有些陌生。
临近傍晚,随从送来膳食,精致的食盒内几道精致的小菜,虽是家常,却瞧着极为可口。
庄一念问那送饭的随从:“我想要见王爷,不知是否可以?”
那随从听了当即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自是可以的。若不奴才这就去通禀?”
庄一念心中系着事儿也着急,想了想颔首:“好,那劳烦你。”
坐在帐中等了片刻,却依旧不见那随从回来,庄一念有些奇怪想要出去看看,但刚一撩开帐子,便与一人打了个照面,二人咫尺之距。
庄一念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遂即他含着淡笑问:“莫姑娘要出去。”
庄一念赶忙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垂着眸子点了点头:“见随从不归,以为王爷不肯见奴婢。”
端王爷步入了帐子,随从在外放下了帘子。
帐中燃着两盏烛灯,光线忽明忽暗有些模糊,端王爷看了看桌上未动的膳食问:“这些膳食不合莫姑娘的胃口?”
“不是,我只是……急着想要见王爷,无心用膳而已。”庄一念至始至终都未曾抬眸看他,微低着头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全然没了平日里那般伶俐或凌厉之态。
端王爷点了点头,在桌旁落了坐:“本王正也未用晚膳,莫姑娘可介意与本王同用?”
庄一念抬头看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当即又将目光移别处,她介意,她不想,她甚至不敢与他独处一处……
见到他,便想起了从前的快乐与悲怆,想起了天真烂漫的庄一念,想起了惨死于大火之中的端王妃,想起了那五年的无间那落迦之苦。
心口一揪一揪的疼,疼得眼中酸涩,疼得她想要立刻冲出帐中。
紧咬了咬唇,她坐在了他的对面,摇了摇头。
一顿饭,两个人,吃的异常安静。
庄一念端着碗执着筷子,只吃了几口白米饭,反倒是端王爷吃的颇有兴味,见庄一念不夹菜,他便夹了一块鱼肉送到了她的碗中。
庄一念的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碗脱了手。
端王爷看了看她,依旧未语。
从前便是如此,他用膳之时从不会发出半点声响,王府中人皆知他的习惯,即便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在用膳之时开口。
想到这些,庄一念不知怎的突然便有了些逆反的心思,好似长辈告诉小孩子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但那小孩子却偏偏要与长辈对着干。
庄一念端着碗,忽然开口:“王爷!”
语声之大,她自己也惊讶了一下。
对面的他却依旧行举幽雅,神色不动,只抬眼询问的看向她。
庄一念蹙了蹙眉。恶作剧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效果,总会令人有些失望。
“莫姑娘想说什么?”他放下了碗筷。
庄一念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想说……吃饱了。”话必,她也放下了碗。
闻言,端王爷清浅淡笑,并未有何不悦,吩咐候在帐外的随从将膳食收了出去。
“听闻莫姑娘的茶艺极佳,不知本王今日是否有幸?”
两盏清茗,茶香沁心。
端王爷执着茶盏,那双温润的眸子缓缓闭合,沁香茶香缥缈,轻呷一口,他望着手中的茶盏许久未言。
他……喝出来了吗?
庄一念刻意用了与平日不同的法子烹茶,只为不让他喝出曾经的味道,现下见他不语,不免提着一颗心有些紧张。
须臾,他抬起头来,温润浅笑,对她说:“莫姑娘的茶香,很像一个人。”
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一紧,面上却强装无事:“哦?不知王爷说奴婢的茶香像谁?”
他却摇了摇头,双手捧着茶盏又轻抿了一口:“像她。”
“她?”
“一个……故人。”
薄唇紧抿,他没有忘,她该喜该悲?
放下了茶盏,她说:“奴婢虽是不知王爷口中的故人是何人,但奴婢在贤妃娘娘身边伺候之时,娘娘也说奴婢的茶香,像一个人。”
端王爷依旧看着手中的茶盏未语,庄一念甚至不知他是否听到了自己的话。
“王爷?”她唤他。
端王爷抬起头来:“莫姑娘方才找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他神色无波,庄一念看不出他是否听到了方才的话,但又不可追问。
无奈转了话题:“奴婢是想问王爷,可知九殿下在邢州被刺杀一事?”
“刺杀?”他惊讶。
庄一念颔首:“皇上派九殿下与尚将军前往邢州办差,奴婢刚好也在邢州与九殿下相遇。九殿下与尚将军还在回洛阳的路上,殿下被刺客所伤,现下不知伤情如何,奴婢是想,王爷是否能够派人前去接应?”
“可知是何人所为?”
说起此事,二人之间反而没了方才那般令庄一念尴尬的不安感。
“奴婢并不清楚。”她没有将猜测与不确定说出来。
端王爷当即站起身:“此事本王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庄一念问:“还有,奴婢想知道,现下宫中境况如何,皇上可好?贤妃娘娘可好?”
“此事,你明日去本王帐中再议。”话必,对庄一念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那时,他带回了那个温婉贤淑的侧妃之后,便时常头也不回的从她的房中离开。
如同现下一般……
庄一念用力摇了摇头,懊恼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见了他便如同丢了魂儿一样!
翌日。
晌午问过随从得知端王爷现下无事,庄一念来到了他的大帐外。
几万驻军之中,一抹淡蓝色的单薄身影格外惹眼,一路惹人频频侧目。
通禀后,庄一念入内。
他正于案前蹙眉看着手中的一封信件,今日未着战甲,一身华锦常服衬得他越发俊逸。
“王爷。”庄一念低身一礼。
他点了点头,神色不悦的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庄一念:“你来的正好。”
庄一念疑惑的上前接过了信笺,快速看过惊讶道:“怎会如此!”
“砰”的一声,他一拳捶在了书案上一声闷响,恨恨道:“他疯了!”
信笺是从宫内流出来的消息。
原来大皇子逼宫之时正值早朝之际,不但皇上被软禁于内宫,就连朝中官员与几名皇子也一并被软禁在了御书房中,不准任何人离开。而端王爷向来鲜少理会朝政,所以方才躲过此劫。
大皇子要求皇帝禅位于他,皇帝却是不肯,如此便一直僵持不下,皇宫中都换成了大皇子的亲信卫兵,有朝中大臣与皇子皇帝在内,端王爷手握数万禁卫却不敢贸然攻入。
但今日得到消息,大皇子与三皇子几句话不和,竟然亲手将三皇子当场刺死!
庄一念很难想象得出,那个总是低着头自卑抑郁的大皇子,究竟是如何持剑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大殿下今日能不顾一切的杀了三殿下,看来已是孤注一掷了。”庄一念放下了信笺,满心担忧。
只希望此时庄明月能够在宫中韬光养晦,万不要出头被伤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