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圣女充满恶意的眼神一起向他袭击而来的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即使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与他有着相同的样貌，相同的性格，相同的身世。

    但那个少年并不是奥斯顿，不是他。

    可是少年记忆中的经历却与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那一次的外出任务中，青梅竹马的圣女爱上了那名叫做艾伦的男人，并与范雏月为敌。

    他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这些记忆，看着那个与他有着相同样貌的人苦恼地思考着怎样不让圣女陷得太深，却不是出于爱情，只是出于多年以来相处而来的感情。

    他看到这里就不由地嗤笑，应该说真不愧是他吗？

    这样相处而来居然还有感情？

    当然，少年所换来的东西与他一样，只有冷笑与不屑。

    奥斯顿看着少年被抛弃在凶恶的魔兽中，被背叛，渐渐地走上了与他相似的道路，最终死在了那名少女的剑下。

    真是有趣，他想到，与他相似而又不相同地存在，这段记忆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但是他的疑问无法得到回答，再次睁开眼睛，他就必须再次重新经历过这一切。

    这一次，他才发现，他忽视了很多东西。

    那些陌生的神职人员在单独照顾他的时候露出的不是对光明教会圣子应有的尊敬，也不是照顾一个幼小的孩子所有的怜惜与喜爱，他们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敌视与厌恶。

    这些虚伪的人只有在面对教皇以及大主教们的探视时才会对着他笑着。

    而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些人才会真正展露出面对光明神化身所应有的态度，里面甚至带了点谄媚。

    上一世的他先是被喜悦冲晕了头脑，之后就被仇恨的力量所操纵着，光明教会的内部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同了这件事他居然到现在才察觉到。

    森严的教廷主教聚餐中，他悄无声息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座上的那个男人，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盘中的羊羔肉切成块状。

    真想不到呢，居然就是这个男人啊。

    视线略过坐在对面上优雅地用着餐的圣女，他的唇边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轻笑。

    那么这次，他会把她给予他的所有痛苦一丝不漏地还给她。

    就从那里开始。

    他想要那个位子。

    他毫无负罪感地想到，反正在他的记忆中教皇永远只有那位在这个世界里面早已过世的老人。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行动起来非常方便，因为他知道哪些人是忠于圣女，哪些人终将会成为他的一员，而又有哪些人是坐上那个男人的眼线。

    那一日，腥臭的液体把庄严圣洁的教皇厅染成了暗红，随着他的意念轻转，白色盔甲里的**在瞬间被压成肉饼后爆裂开来，以往安详宁静的圣都被哀鸿声侵占。

    面无表情的少年魔法师把一个不断尖声叫着的血肉模糊的人体拖到了教皇厅里面，在已经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拖出了一道血痕。

    阿普表情认真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沾上了几滴血液，在他原本就不正常的肤色映衬的更为苍白，应该是在使用魔法的时候不小心被溅上的，阿普把人体随意地扔到地上，说道：“按照你的嘱托，留下了她的一条命。”

    奥斯顿愉快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紧跟着那个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动人外貌的人体缓缓艰难地往外爬出，但他却没有阻止。

    他把目光收回，看着自己的好友：“伊恩他人呢？”

    魔法师的脸色在这一瞬间低沉了下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奥斯顿：“他去追那个人了。”

    奥斯顿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笑道：“那么，你也去跟着他吧，”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已经爬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发丝轻轻地晃动，他转头微笑，“你先去追上伊恩吧，伊恩还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阿普看着他的视线更为复杂了，里面甚至包含了一丝愕然，他低下头，几不可闻地点点头后，转身就往外冲了出去，一如他的心情。

    奥斯顿没有目送他的离开，或者说他从说那句话开始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阿普身上，他踱步走到人体的前面，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在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绿色眼睛的视线里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无辜而天真，但又带着无法忽视的嗜血之意。

    “这是丑陋啊。”他说道，嘲弄的话语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

    “不堪，丑陋，令人厌恶。”

    “这还是光明教会的圣女吗？”他微笑着，目光不屑。

    圣女终于忍不住全身地颤抖起来，在深深的恐惧里面，她连尖叫也无法脱口而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污迹，神情认真，动作细致，就像这是一项最为重要的工作一样。

    等到她脸上的血迹都被那双手轻柔地抹去了，露出那张充满了欺骗性的温和脸庞，奥斯顿的笑容才变得餍足。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杀死你哦，毕竟……”他的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的脸蛋，“毕竟啊，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张脸。”

    他要让她看着他是怎样把她最爱的东西一样样都夺取的。

    但是教皇的生活快就又让他心生无聊了，就在他快要因为无聊而准备去把那些常常过来反驳他的精灵们一窝端的时候，范雏月又再次找了上门。

    他笑着任由那把熟悉的剑刃穿透自己的胸膛。

    在一次睁开眼睛，依旧是熟悉的一切。

    他在不断地轮回中度过相似又不近相同的人生，报复那个虚伪的女人似乎成为了他不断的轮回里面的乐趣，但是渐渐地，他发现，这种乐趣也无法满足他了。

    他甚至没有办法知道，他几乎每次都会留着圣女慢慢折磨，究竟真得只是想让她生不如死，还是只是想看着那张脸。

    但奥斯顿有时候会觉得很可笑，最初那一世的经历与他那么多次的轮回而言只是微不足道，很多时候，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与那人所经历过的一切。

    但在梦醒之时，他就会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捉住那一丝丝最后的回忆，不敢轻易放手。

    当他明白到自己现在已经有多么扭曲的时候，他的心底开始产生了一丝恨意。

    对那个人的恨意。

    如果自己没有最初的那一世就好了，如果没能遇到那个人就好了，如果没能遇见，他就能全心全意地沉浸入黑暗的深潭中，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为了那一抹唯一的光芒而痛苦。

    就在他再一次让大陆血流成河之际，那道他已经近乎遗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并给咯咯地笑着给他开出了条件。

    能够再次见到最初的那个洛的条件。

    没有犹豫地，满身都是血迹的他露出甜腻的笑容，把手上的尸体随意地扔到了一边，应承了下来。

    只要能够见到她，无论是怎样的代价他也会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