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明很疲惫，他知道莫一囡有事瞒着，但现在王淑雅已走，他不想知道，至少现在不想知道。

    可莫一囡撑不住了，她讲了一件事，再一次超出陆可明的预期。

    “陆远找的我，他说，这么些年，他不同意我们，是因为我没法有孩子；他说他知道王阿姨有秘密，已经在查了，如果我愿意告诉他，他可以同意我们，也愿意给我一笔钱。”莫一囡抖着嘴唇，“我知道，这事儿迟早瞒不住，所以……但我不知道陆远会跟阿姨离婚，他的身份，照理说不应该。”

    陆可明看着她，有点陌生。他知道莫一囡喜欢赚钱，利益最大化是她的追求，任何东西，她都习惯性压出价值，一度，他觉得这是优点，至少取之有道。可现在，她出卖了王淑雅的秘密。

    “可明，我本想着，陆远知道后，我们间就没有障碍了，的确没帮王阿姨想；而且，我觉得王阿姨当年的做法，是不妥的；但我没想到今天，没想到阿姨她……”

    陆可明用力闭眼，睁开，慢慢开口：“你跟我母亲向来亲密，原来是假的。”他仍称呼王淑雅母亲。

    莫一囡不理解。

    陆可明继续：“我母亲她为了维持婚姻，用尽力气，你跟她亲近，总应该知道吧？我相信，这件事她一定瞒得很好，外公虽然不在了，但要掩盖一个秘密，母亲还是有办法的，所以陆远是查不到才找的你。”

    所以，若是她不说，或者说她不帮忙，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不会有现在王淑雅悲惨的结局。

    陆可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没有永远的秘密，陆远只要有心，还是会查到的，但他对莫一囡有点失望，便不想安慰她。

    陆可明沉默。

    莫一囡哭泣。

    “先这样吧。”陆可明起身，准备离开。

    “可明，你、你什么意思？”是要分手么？

    陆可明手扶着门把手，沉思一会儿：“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

    李女士知道后，唏嘘不已：“一囡那孩子，我一直觉得很好，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说出事实，不是犯错。”沈老先生开口。

    李女士立马不敢说话了。

    沈深也有些吃惊，然后问陆可明：“哥，你打算怎么办？”她叫得很顺口。

    “不知道。”陆可明实话实说。

    沈深开口：“其实一囡姐姐一直没有安全感，以前开朗的样子，是有几分装的，所以后来才抑郁，心里的东西装得太多、太久了。你以前的家庭，给她很大压力，有机会时，难免一时糊涂，我相信，她本意并不想伤害谁。”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还得装作不在乎，很痛苦。

    陆可明明白，他最不理解的地方，是莫一囡收了钱，若是其它，他倒也同情。

    不再多说，沈深给沈老先生喂东西。老先生还是看不惯李女士，不搭理。

    桑奇来看望，略略知道情况，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少八卦。”沈深提醒。

    桑奇点头。

    “对了，你最近忙什么？”沈深问。

    “功课紧，公司忙。”桑奇简单解释，又岔开话题，“陆可明真是你哥？”

    “对啊，难怪我一直喜欢他。”沈深很高兴。

    桑奇便偷偷捏她：“喜欢谁！”

    “他是我哥哥，亲哥哥！”沈深白眼。

    之前的小矛盾像石子儿一样沉入水底，热恋中的情侣，甜蜜的味道掩盖了其它滋味。

    见沈老先生状态稳定，沈深回到工作岗位上，一个劲爆的消息，落到她的办公室。

    她是从袁媛，一个合格的八卦搬运工，那里知道的，据说这事儿在工厂已经沸沸扬扬了。

    沈深找到声音的源头，是一个供应商，男子嗓门很大：“我在给仓库送东西，看到你们员工就躺在那里，下面垫着纸盒子，一男一女，真是够大胆的，这两天，我都怕得红眼病。”

    “看到这情况，你为什么不跟我反应，或者跟仓库经理反应，到处这么说，影响不好吧。”头大，这人一看就是大老粗。

    “影响不好？他们敢做还怕人说么？”男子不理解。

    了解完情况，沈深便不再跟他多说，只嘱咐：“我们会尽快处理，你不要再议论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见沈深严肃，男子嘟嘟囔囔走了。

    沈深便找来仓库经理martin。

    “没啥好说的，开除。”martin面色平静。

    “说法上还是有点不同的，有人说是睡觉，有人说是……不雅的事情，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不管哪种情况，都是开除。”martin觉得没什么好讨论的，“男的我来谈，女的你帮忙。”然后就分了工。

    真是直爽，沈深一想，也对，都是严重违纪，她相信有了供应商这么到处一说，两人也没脸呆下去。

    约来那个女同事，很年轻，才二十出头。

    “我们真的没什么。”女孩子解释，“他有老婆的，我也有男朋友，在国外。”

    “那你们上班时间躺在那里，也是不对的。”沈深想避开敏感字眼，想来想去，只把“一起”去掉了，实在不知怎么说。她不理解，男人皮厚，也就罢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在公司仓库，跟男同事扯不清楚。

    “工作间隙，聊聊天的。”女孩子又说。

    沈深发现，这个女孩子一点没有觉得羞耻，“聊聊天”？亏她说得出口。据目击者称：远远看到一男一女的双腿露出来，从姿势看肯定没干好事儿！

    细节不想掰扯，沈深直接开口：“这事影响很坏，你自己什么打算？”

    女孩子眨眨眼睛：“打算什么？”

    “上班时间从事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影响恶劣，从公司角度，是需要通告处分的。我约你过来是考虑到你们的面子。”

    女孩子想了想：“通告是不是要贴的那种？”

    沈深心里想笑，但面儿上严肃点头：“对，我们通告栏你应该看到过，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少人知道了，你自己想想。”后面就不明说了。

    女孩子点点头：“我辞职吧。”

    “行。”搞定。这些年轻人，从来不担心找不到工作，倒是单位担心找不到人。

    martin那边不知怎么谈的，出奇顺利。

    事情出的快，解决得也快。违纪行为，公司层面上利用会议沟通了一下，让大家知道。

    mo他们听了频频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

    tony没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了，对处理办法没有异议，似乎心事重重。

    沈深发觉，tony似乎压力很大，持续有一段时间了。悄悄问mo，最近项目进展是不是有问题；mo也觉得奇怪，因为最近都很顺利，但她也发现tony有点不对劲。

    沈深利用跟grace汇报的机会，提了一提：“最近上层有没有什么新方向？”

    grace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沈深便开口：“能让tony觉得压力大的，应该是上面管理层的事吧，工厂这边，一切都顺利，而且有这里的管理层扛着，tony自己对业务又很清楚，不会有这么大压力的。”

    grace承认她分析得有道理，这丫头越来越敏感了：“是的，henry你知道么？会离开。”

    “这么快！是主动还是被动？”

    “退休。”

    沈深不清楚对方具体年纪，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很精神，不排除公司希望他退休的可能。tony的靠山没了，shiling一向不喜欢他，这样便能理解tony的压力了。

    接到莫一囡的电话，沈深有点犹豫，虽然她早就想着去找她，但一直没时间，在家忙着照顾沈老先生，现在又上班了，另一个原因是不知说什么，还没想好，便不希望这么快见面。

    莫一囡说她散心，正好过来。沈深明白，哪儿那么巧，散心到这个要啥没啥的小城，肯定是故意来找她的。

    中午吃饭的间隙，沈深出来，跟莫一囡一起用餐。

    “之前听你说过这里，的确有点偏僻。”莫一囡已经点了菜。

    “比去年热闹点了，刚来那会儿，连个快餐店都没有，我们还蹭园区管委会的大食堂呢。”沈深便介绍了一下。

    “我下午去看看商铺，那边空关了一条街，可惜了。”

    “还有后面小区，别墅，两百多万一套，都空着。”

    吃了一会儿东西，莫一囡提起陆可明：“你哥他，还好么？很生气？”

    “生气是有的，毕竟王阿姨走了。不过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事儿主要原因不在你，是那个叫陆远的吧？只是这会儿正是难过的关口，等过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就好了。”沈深安慰。

    “嗯。”莫一囡眼圈儿一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

    “我没有觉得，事实上没有人觉得。一囡姐姐，其实整件事情，最先做错的人是王阿姨自己，后来本有许多机会纠正，但她只瞒着，所以，我还有我爸爸，坦诚说，我们挺感谢你的。我妈糊涂了，我们不糊涂，王阿姨那是犯罪，这些年虽然养育大我哥，但这行为仍然是犯罪。看在养育之恩，我们可以不追求，但不应该一直隐瞒，阻挡父子团聚。我爸爸为这事儿，气得心脏病犯了，差点儿过去。”想想就后怕。

    “你真这么想？可明他呢？他怎么想？”莫一囡很紧张。

    “我真这么想。至于我哥，他心里明白，只是情感上这会儿肯定同情王阿姨的。给他点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