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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莫名愠怒

      我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工作和海琳淋频繁搅扰着我的睡眠神经,但我脑海中出现更多地还是海琳淋。

    在画展上知道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喊出她的名字,那天晚上画展结束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机会,但我并没有做到。我想着以后恐怕再难有机会,我感到有些事情看起来需要酝酿,但酝酿反而会让原先仅有的勇气消失殆尽。我从没再想过会当面喊出她的名字,我觉得那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但是,下午在图书馆,她主动坐在我对面,让我对世间一切事情的看法大为改变。当她告诉我她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心里一震。我记得很清楚,我那时候依然没有喊出她的名字。我心里想象的当面喊她名字的心境和环境并非如此,如果在图书喊出来,带有作弊成分,让一切显得太过于平庸——也太过于自欺欺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进行着和她的“巧遇”,因为她出宿舍楼门的时间并不是很固定,因此,一次“巧遇”需要耗去我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当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我和她都显得热情了许多,但都没有停下脚步说话。我是出于掩饰,至于她,我想应该是出于习惯。

    那几天我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坐在同样的位置,希望她能来。有时候图书馆人挺多,有些嘈杂,有时候人非常少,安静的出奇,可以听见阳光走动的的声音,偶尔伴随着哗啦的翻书声和小声地咳嗽。我知道她肯定还会来,至少上次借的书要还回来,我所要做的只是注意管理处那儿而已。

    过了好几天,我已经看完了《大为·科波菲尔》,在书架拿了一本巴尔扎克的《邦斯舅舅》,把书翻在扉页,看着书名和作者名出神,想着海琳淋,期盼着她能再次坐在我的对面。

    这次我早早发现了她。我转头的时候,看到她正在门口的图书管理处还几天前借的书。我把书往后翻在三分之一处左右,如果她过来,就会认为我是真的在看书,而不是在盯着扉页发呆。她从管理处走向取书的时间,眼神朝我这边看过来,我看到她看到我了,举手给她打了个招呼,她看到是我,也对我举手示意,但并没有说什么,而去是书架找自己需要的书。

    我一只盯着那排书架的出口,过了会儿,她从书架里面出来,怀里抱着一本很厚的英语书。她坐在我的前面,把书和她的笔记本还有笔放在桌子上。

    和那天一样,阳光正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身上——也照在我的身上。

    “你每次来图书馆都在这儿坐么?”她问。

    “是的。”我指着图书馆另一侧的座位对她说:“但夏天就不一样,我会坐在那边。”

    她告诉我,她的那个舍友已经离开宿舍了,那个女孩儿在一家动漫公司实习了一个月,现在宿舍就她一个人。她的课还得一段时间,元旦以后才可以结束。

    “你的事情处理的咋样了?”她问我。

    我想起上次在图书馆她问我的时候,我只是含糊的给她说我在处理一些事情。就回答她已经处理完了。她问我接下来干什么。我告诉她我要找地方实习。

    “找什么实习工作呢?”她问。

    “还不清楚,这两天正在考虑。”我想到班长那晚带回来的那些设计草稿,对海琳琳说:“有可能是去广告公司吧,做个手绘师什么的。”

    她回答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翻开那本很厚的英语书,边看边做笔记。

    我也不好再跟她说话,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的面对面坐着也好。我也低下头装作看我面前的《邦斯舅舅》,但那本书我的确没有开始看,书已经被我翻在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我不能从中间开始看一本新书,重新翻回去从开头看怕被对面的她发现。两个面对面坐着看各自书的人,谁会在意对面的书是怎么翻的呢——除非对面的人倒着翻书。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一种容易误判的特质——会觉得自己周围的人都特别聪明与敏锐。

    我觉得这是一个当面喊她名字的好时机,在喊她名字之前,我要做的就是想出来喊她名字之后该问她什么话,但这句话我绞尽脑汁想了好久依然没有想到,觉得问她什么都不合适。

    我用一种不是很大的声音喊她:“海琳淋。”

    她抬头看我,目光平静:“嗯,怎么了?”

    我问她最近有没有画画,那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合理的一个问题了。她告诉我她两天回去画室一次,有一幅画画了快一周了,马上就画完了。我问她在哪个画室,并且告诉她我很希望和她一起去。她答应的很干脆,表示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在手机里面的存了我的电话号码,以便到时候通知我。当她给我说她的电话好的时候,我赶紧让她打住。

    “等等!”她刚要说的时候,我打断她:“容我猜猜你的电话号码。”

    “喔。”她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那你倒猜猜看。”

    “第一个是1。”

    “所有的手机号码都是1吧。”她调侃的说道:“你猜的很准,然后呢?”

    “3-5-7……”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断断续续地说给她听。那天晚上,班长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之后,我就记在了心里,只是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发过短信。

    她听我说出前几位的时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当我完全说完的时候,她停下手里晃动的笔,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平静的眼神中带有些愠怒,仿佛要看穿一切。

    猜她电话号码这件事我也是临时想起,脱脑而出。最开始跟她聊了几句之后,我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忘记了考虑做完一件事,说完一句话要考虑其后果的基本道理。我面对她有些紧张的时候,可能说话不会很漂亮,甚至有些呆板,但至少不会说错。

    我被她看的有些惊慌失措,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情或者是说错了话。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平静中带有愠怒、责怪、无奈、探究,像是要透过我的瞳孔看到我的五脏六腑。我想躲开她的眼神,那样只怕会更加难以收场,我无奈耸了耸肩膀,对她笑了一下。

    她把头侧过去看了一下窗外,窗外的太阳让她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她又转过头看着我,我看到她想开口问我什么话,但没有问。过了会儿,她好像又想问,但也没问。

    我们就那样安静的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坐在老师面前,不敢看她,又不敢不看她。我偶尔会看她的眼睛,偶尔会把眼神移到别处。我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她道个谦,她明显是生气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生气,我在想她生气的理由,她一定觉得我是在戏弄她。或许我应该开口问她怎么了,彻底弄清楚原因才好。我脑海中转过无数中可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也为她突然出现的这种反应莫名其妙。

    我听到她叹了口气,把书和笔记本合上,对我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我坐在那儿纹丝未动,觉得呼吸有点儿困难,身体有些烦躁,我没有起身和她说再见,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低头看着面前的书,书的封面设计非常精简,只写着黑体字的书名《邦斯舅舅》和宋体字的作者巴尔扎克。过了好久,我才怯生生的把头抬起来,环视整个图书馆,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她早已不见了。

    我看到她忘记了自己的笔记本,她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我确定我看到她合起了自己的笔记本,她一定是心里受到了影响,才忘记带了。我也不知道她借走了那本很厚的英语书,还是放回了书架。我没有动她的笔记本,我想,当她回到宿舍发现笔记本不在了的时候,一定会知道落在图书馆了,她一定会回来取。想到她还会回来,为了避免两人的不愉快,我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提早走开,但又觉得我应该帮她照看着才是。

    我一直坐在那儿,等到图书馆即将关门,她还没有出现,期间好几个小时,我根本就没有看书,计划着她回来取笔记本的时候,我该跟她说什么。想了好多可能,但都觉得不满意,不是过于轻松就是过于严肃。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取了,我刚想把她的笔记本带走,改天还给她。手在摸到她的笔记本的一瞬间,想到她或许明天会回来取,又把手缩回去。直到最后,图书管理员再次通知我该走的时候,我把她的笔记本拿了起来。

    我走到门口的管理处,把手中的《邦斯舅舅》给管理员,告诉图书区的灯已经关了,书没法放回去,让他第二天放回原处。

    回到宿舍,我随手翻了一下她的笔记本,里面已经记了一半多的内容,都是和英语相关的。她的笔迹显的很中性,如果是个陌生人,根本看出来究竟是男人写的还是女人写的。她喜欢使用长拖笔,竖画比较长,由重及轻,笔锋尖尖的露出来。英语字母写的极为规范,连笔过渡处连贯细腻。偶有几页会画个东西,我想那一定是她上课或者看书时觉得无聊画画消遣的。

    我很想从头至尾看个仔细,但是她无意中留下的东西,觉得私底下看了不好,就没再看,把本子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