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初次相见
“只因她疼你爱你,自会不忍心让你卷进纷争、受尽委屈,自会盼着你不论身在何地都能先好好护着自己活下去……”
外祖母叶太夫人的泣声哀述挥之不去地萦在叶凌霜的耳际,在不得安眠的夜晚,即便那她躲进空间,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抓心挠肝的淡淡悲伤。
蹲坐在没顶高的绿草之中的少女,捏着了一只刚刚碰巧找到的耳扣,手指轻搓着沾在花饰上的泥土,一张芙蓉俏面似哭似笑。
那人又不是疼爱着自己的娘亲,想来根本不会如她方才突然地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有可能是要让自己重选一条生路,而是真真正正地弃她不顾了。
叶凌霜轻抽了发红的鼻头,站起了身。
就算是应过叶太夫人的请求,她还是肯定自己还是必定要以“叶凌霜”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她选择做了叶凌霜,为之付出的待价和辛苦,如果讨不回来,她根本就无法原谅。
一年四季都仿似南召温暖天气的空间,极利着那些偷偷扦插来的花草生长。疯长的绿植也让空间越变越大,现今的浓雾边缘渐渐地显出缓缓起伏的坡势。
也许待它定下形态,会不会显露了雄伟的高山、壮丽的湖泊?
叶凌霜对着越来越诡异莫测的未来,心中无喜,反倒蒙上了轻愁。
她不过只是个想利用着空间逃生、存物以报家仇的平凡女子,根本就没想着拥有了逆转乾坤的神仙洞府。
在昌平县吃过的教训让凌霜深刻地意识到了越超乎俗世力量的存在,用之得当是能救命,但一味依赖却是要会将自己逼上死路。
世间事也如此,贪求过多,反受其乱……
细心地修剪过几丛疯长的绿植。凌霜的心绪在沁人心脾的芳香之中渐渐平静下来,待等觉得有些倦累,就闪身再出了空间。
暗夜里适当的劳作。让少女在纷乱的冬节夜里终于迎来了迟到的好眠。
而京城的另一座小院中,却有着一家人正在深夜里依旧哭哭啼啼地围在一堆儿。对着不久之间突生变化的情形相互埋怨责怪着。
“当年你不还跟着公主到了新阳吗?那个叶氏到底真死假死,你不晓得?太宗御珠是不是到了公主手上,你也不晓得?”
叶太夫人披散着发,双眼红肿,伸出的手指直直地就戳向了榻边跪着赔罪的江玉娴额上。
“娘!”,李氏心疼地一把搂过了怯不敢言的女儿,温柔地辩解道:“玉娴当时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她能懂得什么?帮着叶氏收尸敛焚骨。抄捡遗物的是新阳县的差官,也只有扈国公、郑二公子这些男孩子才方便接触了那些个糙人,说不准是那时漏了?”
“倒也是!娘!您想,若是御珠在公主手上,她当日应当早就拿了出来。只能是新阳县的那帮子不识好赖,所以才混了过去。”
儿子儿媳如同往日一般一唱一和,没有讨好了叶太夫人,反而让自觉今日在太后驾前丢尽颜面的老太太更加恼火地鼻间一哼,气愤地扭过头去。
“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被李氏搡了一把的江玉娴膝行两步。靠在了老夫人膝上,试探地讨好道:“玉娴赶明儿就立即寻了机会向国公爷或是郑延打探下当日情形。”
“不行!你现在可不敢轻见了外男,否则怕引了闲人非议!”。江哲的白脸急急变了色,慌忙出言止了女儿的妄语。
与叶家重又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机不适当,而将女儿送入东宫的大指望,更容不得有半点偏差。
左右为难的江玉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懵懵地看着父亲和祖母。
被孙女握着手的江太夫人低头看了些满脸无辜的美丽少女不由地长叹了口气,压住了心头火,低声交代道:“玉娴!你就听了你爹爹的,现下要离着林崇郑延他们尽量远着些!”
江玉娴似懂非懂地应承下来。
“娘!再过几日就是叶氏的生忌。叶家居然坚称大慈恩寺供着的并非是她家女儿,却不知今年还会不会去寺里送了祭礼?您看要不要让玉娴那日也去寺里祭拜祭拜?”
“老身倒把这茬子给忘了!”。叶太夫人对着隐晦提了建议的李氏翻了个白眼,恼恨地道:“说来都是因你这没皮脸的坏东西。才搅得江家不得安宁。玉娴性子绵软纯良,你是她的亲娘。自给我好好地把这些糟心事想法子结了,莫去打她的主意。”
“儿子倒觉着李氏的建议不差。原本我还想着过几日去大慈恩寺走走,但如今江叶两家闹到这份上,倒是不方便露面了。您身子尊贵,总不能去祭了叶氏那个贱人。倒是玉娴去上一趟,说不得还能博些好处!”
江哲笑眯着眼,靠在叶太夫人耳边悄声地耳语了几句。
叶太夫人望着孙女娇嫩如花的小脸,轻轻地点了下头……
京城西郊大慈恩寺的后山有一片静辟的功德塔院。
大慈恩寺的高僧大德念着死生不易,在几个大大小小的院落里容留着无法及时离就京归乡或是错了吉时良辰必须厝灵等葬的黄泉客,在佛音梵唱中安抚着逝者亡灵。
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院远离着建筑群落,静静地伫在路边等待着。
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叶凌霜压稳了头上帷帽,纱帘之下的双瞳浮上了一层水光,但还是强忍着悲意,转身扶下了与她同来祭拜的叶芳琼。
叶丹华逝去已经两年多了。
叶凌霜当年独自逃生,就已然不孝地将娘亲和亲人的尸骸弃之不理,现如今已进京城,自然没有再躲着不见的道理。
叶太夫人强说了寺中奉的灵骨并非叶丹华不过是为了拖延寻找人证时间的权益之计,但话既说出口,老人家只能忍下悲痛,狠心不顾。
所以只有叶芳琼与凌霜两个女孩子低调地如同寻常进寺上香一样,轻车简从地绕了过来。
清晨的小院里响着喃喃的颂经声,香烟缭绕中一道袅袅婷婷的背影正双手合什对着案上灵位虔诚地行着拜礼。
本欲跟着表姐摘下帷帽的凌霜心头一凛,伸手扣住了叶芳琼的手腕。
叶丹华厝灵的小院是新城公主精心选的,不仅清静隐秘,也根本不可能再允着混进外人。
大清早居然有人比叶家人更早地来了这里,还大手笔地请了寺里的和尚来帮衬着颂经。手中扣紧了帽儿的叶芳琼环顾下四周,再盯上前方人影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清冷无比。
一篇地藏经悄然地收了尾音,此时通过僧人见礼方觉察出身后有人的少女转过了身。
江玉娴!这下子,叶凌霜也隔着纱帘认出了祭拜的女孩究竟是谁。
被叶芳琼不错眼盯着的江玉娴,心头生冷地打了个颤,但还是优雅地站起身向在正在廊下站着两姐妹走了过来。
“芳琼姐姐也是来祭拜叶氏夫人的?”,江玉娴白嫩的小脸上尴尬地露出了两团红晕。
“叶氏夫人?”,叶芳琼愤挑起眉梢,鄙夷地道:“江玉娴,我倒想问问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
“姐姐不敢答,所以反将了我?”,江玉娴回眸望了眼灵堂,轻声道:“我自是在此祭拜了你的姑姑,我父亲的元配叶氏夫人。如果照着叶太夫人所言,堂上供的并非叶氏夫人,却不知姐姐为何也要来此?”
“不论灵堂上的是不是姑姑,终归是新阳疫中的逝者。我等诚心来祭,只求亡魂有应,能保佑着叶家能早日寻回亲人,解冤消厄!”,一面素青纱下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叶芳琼正思言以对时响了起来。
江玉娴的目光凝在了眼前在纱帘似隐似现的面容弧线,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弧,颤声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是……”
“我家族房堂妹!现下我们没空儿与你结交寒暄,还请你先走不送!”,回过神儿来的叶芳琼将凌霜挡在了身后,以惯常的尖酸呛起了常以为敌的少女。
江玉娴极有风度地福了一礼,从两个女孩身边擦身而过,只在跨出院门时忍不住地又回望了下正对着的堂门。
叶丹华靛蓝底牌位斜后方正稳稳当当地立着另一个小个儿的。因它的主人是未成而夭,所以还按着洛京旧俗镇了一道安魂的金符。
叶芳琼轻声唤了院中留下的僧侣将江玉娴带来的贡物撤了个干净,才安心地与凌霜一道儿跪在了叶丹华的灵前。
铜盆里的火花舔掉了一张张祭魂的金纸,犹豫了半响儿的叶芳琼看了看对面除下帽帷的凌霜,轻轻地张开了口。
“江玉娴的生母李氏本与叶家有着姨表之亲,据说她与姑姑长得还有几分相象呢!”
“姐姐是想说江玉娴有些象我?”,跪踞着的叶凌霜俯着脸儿,轻声地反问了一句。
叶芳琼动了动嘴唇,没再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对面又补了一句,“我自是姓叶的!”
是耶?非耶?弥漫着烟气的堂室之中一时什么也看不清……
早早出了小院的江玉娴立在自家的马车前神魂不属地抱着双臂,双眼茫然地盯着紧闭上的院门。
轻纱下似曾相识的音容,让她觉得心里极不踏实,所以想冒险等着叶家姐妹出来,再次搭上话好仔细确认一次。
“江玉娴!”,一声熟悉的呼唤声伴着清脆的鸾铃一道响了起来。
江玉娴错愕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