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冤家路窄（九）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冤家路窄（九）
幽深寒冷的大裂隙在龙骨荒野这片生机零落的冰原上随处可见。
平日里，这些冰原上的大裂隙往往是那些粗心大意的野兽与旅行者们的埋骨之所。
而现在，往日的绝地却成了牛头人大督军与残存的牦牛人战士们难得的喘息之地。
幽深的裂隙遮蔽了来自上方那些贪婪嗜血的窥探，厚实的冰层足以遮住生者的气息......整整一个昼夜的奔逃，以老唐为首的断后部队终于暂时脱离了亡灵天灾的视线。
只是......
原本出发时近三千自愿站出来为族人们争取生机的牦牛人勇士，如今仅存的已经不足一百之数......
强忍着刺骨的寒气，再次从酸痛的肌肉中压榨出一缕为数不多的日行者之力。倒吸冷气的老唐一边抖落着铠甲上残留的冰碴，一边呲牙咧嘴的拖着半边僵硬的身子，试图用刚刚恢复没多久的阳炎能量治愈身上那几道因为魔法效果而流血不止的伤口。
霜育之后，辛达苟萨无愧于其最强冰霜巨龙的称号，其战斗力远超老唐的想象，直逼巫妖王本尊。
更何况，辛达苟萨的身旁还有一位诡异妖艳但却足够强大的鲜血女王不时的上来偷袭、补刀......血魔法的诡异难测，以及兰娜瑟尔见缝插针的战斗直觉，不禁让头一次与其交手的老唐吃足了苦头！
战斗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
不过十几个回合，老唐便被对面的两位天灾高手轻松地联手压制，甚至连有限的反击都无能为力。
说实话，老唐最头疼的就是和同级的施法者战斗，那些千奇百怪而又防不胜防的难缠法术以及类法术能力不仅难以抵抗和躲闪，甚至稍有不慎就能轻易的从对手的身上卸下几个“零件”，乃至直接抹消掉对手的生命。
更何况还是两个长翅膀的施法者......
两个牢牢占据着制空权的强大施法者！
这就像是你开着一辆性能优越的豹2a6在战场上顾盼生姿、耀武扬威，可对方根本不跟你玩坦克大战。而是直接开来了一台长弓阿帕奇二话不说兜头射你一脸......
总而言之，哪怕当开战之初霜育之后的身影现身之时这场战斗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但输得这么惨，甚至连反击都有心无力却着实超出了老唐的预料。
追逃之间。老唐仅仅是一个疏忽便被紧随其后的冰霜吐息喷了个正着。而向来以身体素质变态著称的牛头人大督军那被冰龙吐息正面喷中后的右半边身子，即便有着怒气与邪能之火的双重保护也仍然在这一击之下惨遭重创。
那种冰冷僵硬的麻木感甚至直到现在依旧让老唐难以忍受。
……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冰层的裂隙中充斥着紧张、焦虑而又颓然的气息。
终于。
当因为失去目标而恼羞成怒辛达苟萨最终再一次带领着数头冰霜巨龙从裂隙的上方滑翔而过在裂隙中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后，伴着那渐渐远去的羞恼龙吟，老唐以及仅剩的数十位牦牛人勇士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大部分疲惫至极的牦牛人小伙甚至连口干粮都来不及啃。便倚着早已形成了不知多久的冰层陷入了昏睡。
不大会的功夫，裂隙之中便已经是鼾声一片。
“离龙眠神殿还有多远？”
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皱着眉头的老唐刻意压低了声线，悄声询问者身旁年青的牦牛人萨满，而眼睛却紧盯着手中简陋的猛犸皮地图。
地图制作的相当的潦草，
不要求比拟军用地图的精度吧，可代表着龙骨荒野的区域上除了寥寥几个参照物却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而作为整个冰雾村所谓的“最精确”的一张地图，这地图放在老唐眼里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没办法和记忆中的游戏地图彼此对照，就算是穿越而来的牛头人大督军如今也无法在地图上确定自己的位置，不得不请教身边的本地人......
“已经很近了，”萨尔鲁克*雪蹄——那位曾被老唐从食尸鬼的尖牙下解救出年轻牦牛人萨满——忍着伤口撕扯带来的疼痛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中途没有亡灵拦截的话。再有大约七八天的时间就能赶到了......”
【七八天......没有拦截......】咀嚼着萨尔鲁克的回答，老唐的心绪就像高空坠落的石子一般一降到底。【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冲出包围圈......】
“远亲...我们...能成功突围出去么？”
当老唐正在为接下来的行程暗自计算的时候，一个满是担忧、恐惧还有淡淡绝望的声音在老唐的耳边响起。
作为一个年轻的萨满，萨尔鲁克拥有足够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但实力在这连老唐都有些吃不消的连番而又高强度战斗中却着实不够看了。
战友的接连阵亡、似乎永远也杀不完的追兵、还有层出不穷的天灾高手......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位第一次踏入如此残酷战场的年轻人禁不住的士气低落、情绪沮丧。
“从我十七岁那年亲手斩下第一个半人马渣滓的头颅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十年了。”
没有直接回答这位后辈的问询，淡淡的看了看那绝望中仍怀着那么一丝希冀的面庞，老唐缓缓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十年间，从荒凉的贫瘠之地到迤逦的永歌森林，从辽阔的无尽之海到高耸的海加尔山。大大小小、轻松或者残泪的战斗我经历过不止数百次。”
“我宰过最残忍的天灾走狗，击杀过最凶暴的恶魔头子，也曾和最英勇的联盟将士大打出手。他们中有的兵力比我多，有的实力比我强。甚至有连我也忍不住会恐惧的存在......可最后，我终究是活着站在你面前，攫取了一次次或荣耀或悲痛的胜利！”
“这些胜利中有的靠的是高人一等的实力，有的靠的是细心的战前准备和精密的作战计划，有的靠的是战友们惨烈而又英勇的牺牲，甚至有的胜利根本就是建立在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
看着眼前那愈加迷茫的年轻萨满。老唐的声音刻意的停顿了一下。
“可是在这些侥幸或者不侥幸的胜利中，总有一个念头是我一直坚持而不曾放弃的！”
“我能赢！”
没有多么慷慨激昂、热血沸腾，老唐平淡的话语就像是在诉说一条不容置疑的真理。
“说我盲目自大也好，说我无知肤浅也罢，但在战场上身为一名领袖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拥抱胜利的信心，那么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某些战斗比拼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比的就是谁对自己更狠！”
“没有必胜的信心和动力，那么你就不会为了最终胜利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在任何一个艰难的选择面前，你都会像个懦夫一样轻言放弃。”
“因为当你站在敌人面前时，你那被恐惧与绝望充斥的脑袋里只会剩下唯一一个愚蠢的想法，逃，逃得越远越好！
“而在战场上，死的最早的往往就是那些逃得最快的……”
“所以，”古德轻轻拍了拍萨尔鲁克的肩膀，凝视着那仍旧稍显稚嫩的面孔掷地有声的说道：“在战斗开始前如果你处于劣势一方你可以筹备算计、积累胜势、拉拢盟友、充实计划甚至是潜伏隐忍……做你能做的一切！”
“可当你最终踏上战场之后，你就必须清空大脑毫不犹豫的抛掉那些盘桓在脑海中的所有杂念。不犹豫！不怀疑！不妥协！不畏惧！”
“一心一意的想着一件事——我能赢！”
“然后……坦然去拥抱最后的结局。”擦拭着手中残缺了半边的战锤，老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道。“荣耀的胜利或者荣耀的死亡！”
身为一名战士，古德的理论和感悟一向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也许称不上完全正确，却绝对有冲击力。
盘桓在两人间的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想不明白就留着以后去想！”
看着眉头紧锁不知所措的萨尔鲁克*雪蹄，古德知道自己用心良苦的开导貌似起了反作用。自己的那一套经验也许对眼前的这个初上战场的年轻人并不适用，无奈之下不得不换上了一副地轻松地表情，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开口道：“形势还没到必死无疑的境地，拿出那副不知所措的丑摸样给谁看？”
“你觉得我会脑袋一热就带着你们给族人断后？连个后手都不给自己留就往绝境里钻？”牦牛人萨满无神的眼睛随着古德大督军的言辞重新闪烁起光亮。而古德则用大手狠狠的蹂躏着年轻萨满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般的嘟囔道：
“在龙骨荒野天灾杂碎们才是外来者，谁告诉你我们现在孤立无援？”
“整个冰原上被亡灵天灾侵扰的又不止牦牛人一家！”
“那么粗的一条金大腿怎么就不知道去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