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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赐婚

      李井阑抬手抚额,长叹一声,一阵无力感袭向全身,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蹋下肩膀,一屁股瘫在坐垫上。看曹灵殊那样子,只怕不肯罢休,往后该怎么办?不管了,当前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弟,当真好艳福!”李子穆话音才落,人已经踏进屋中,冷冷的目光审视着李井阑,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那一日两人双双中了天堂醉,险些擦枪走火,弄得司马向晚悲痛欲绝,整个李府便笼罩上一股晦涩难言的朦胧味道,各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这个人,已经两月不曾照面,李井阑从不主动过问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尽量避免与他的一切碰面,也尽量在府中少待些时间。

    收拾起一脸疲惫的表情,李井阑坐直身躯,倒了杯茶,捧在手中,也没有看向李子穆,淡淡道:“大哥,今日来找二弟,是有什么事吗?”

    李子穆不答,走到李井阑对面,屈膝坐在垫子上,倒了杯茶,独自饮起来。

    李子穆一走近,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飘入鼻中,李井阑不自在的挺了挺身躯,两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借以掩饰心中蓦然泛起的慌乱。这个人,总是可以不说一句话,就轻易影响她,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吧,李井阑在心中苦笑。

    半晌,李子穆才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那月光泻地,道:“二弟,辞官吧!”

    李井阑一听,愣了愣,整了整有些纷乱的思绪,瞥了一眼李子穆,道:“为何?”

    “咔嚓!”一声,李子穆手中精致的薄瓷杯碎成一地齑粉,凤目微眯,眼神冷冽,道:“你还敢问!是嫌你自己闯的祸还不够多吗!”

    李子穆发怒的样子相当恐怖,李井阑从小就见识过,长期积威之下,止不住心里一斗,然而倔脾气也被引了上来,面色未变,淡淡道:“大哥,我的事情,自有分寸。”说完,也不看李子穆,自顾自呷着茶。

    李井阑鲜少正面顶撞李子穆,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李子穆心中更怒,深冷的目光射向她,唇角绽开一抹冷笑,低声道:“再说一遍!”

    李子穆若即若离的态度已经令李井阑心中十分苦楚,一想到这段时间的柔肠寸断,哀伤欲绝,恨不能冲上前扇李子穆两个耳光,这个该死的混蛋,折磨她很有趣吗?他是她的谁,凭什么对她的事情指手划脚?

    嘲讽的一笑,李井阑抬起头,一瞬不瞬注视着李子穆的眼睛,冷声道:“李子穆,我尊称你一声‘大哥’,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的命,这个恩情,我绝不敢忘!但是,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自由,没有权力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

    第一次,李井阑直面李子穆,把话说得不留余地,她不想再为这个男人牵肠挂肚,也不想再卑微的渴望他一分怜爱,要断,就断的彻底一些吧,她不想,再给自己留有一丝希望!

    李子穆忽然轻笑起来,他很少笑,笑起来,仿佛月中谪仙,俊逸非凡,很好看;他的声音很动听,磁性而泛着一丝清冷的味道,很特别,然而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到了极致。

    李子穆伸出手,轻轻抚上李井阑的下巴,指尖在滑腻的皮肤上流连不去,凤目流转间,眸色一凛,蓦然收紧手上的力道,钳着李井阑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冷冷道:“二弟莫要忘了,这李府,谁在当家!”

    李子穆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他浑身气势仿佛天生,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都能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李井阑在这样的气场笼罩下,额上不由沁出一丝薄汗,忙深呼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对李子穆道:“李子穆,我没有卖身给李府,你也只是我名义上的大哥,我的私事,我有权决定,不劳你费心。至于李府,我从来没忘记这个家的主人是谁,李府的规矩我会遵守,不过,仅此而已。”

    李子穆笑了笑,冷冷的,执着李井阑下巴的手一用力,把她扯了过来,他们面对面,距离不过寸许,李井阑甚至可以闻到李子穆呼吸的味道,一种凉凉的冷香,无端的惑人。

    两人的距离蓦然被拉近,视线胶着在一起,李井阑心里一慌,脸上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表情裂了一道缝,声音不稳道:“李子穆,你除了动不动就使用暴力,还会什么!”

    李井阑说得恼怒,李子穆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执着她的下巴,没有半点松动的意思,冷冷地道:“二弟,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个世道,一切都是男人说了算吗。”冷冷一笑,又继续道:“包括,你的终身大事!”

    说话中,李子穆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李井阑脸上,吹拂在她的唇间,她不自在的想把脸撇开,然而,李子穆的手就像那铁钳,纹丝不动,无奈之下,脸渐渐涨得通红。

    离得太近了,李井阑的呼吸都开始不稳起来,闭了闭眼睛,勉强敛下内心翻腾的情绪,道:“李子穆,你先放开我!”

    重重哼了一声,李子穆松开钳制她的手,忽然失去支撑,李井阑往后倒在坐垫上,狼狈的爬起身来,看向李子穆,恼怒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先出去!”说罢,伸手往门口一指。

    李子穆站起身来,冷冷瞟了她一眼,道:“如今这种情况,看你怎么收场,真想给皇室当乘龙快婿吗!”说完,一旋踵,走出了李井阑的书房,那神态,那步伐,与闲庭信步没有半点不同。

    李井阑站在书房中,被李子穆气得半死,而那个该死的家伙,乌龟王八蛋,在对她耳提面命强迫威胁了一通之后,还如没事人一般自在潇洒!

    未央宫内,恢宏壮阔,大臣肃立两侧,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立。

    “今日,朕有一喜事要与众卿家分享。”说到此处,刘病已看了李井阑一眼,若有深意。

    察觉到刘病已的视线,李井阑挺得笔直的背脊又挺了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刘病已端坐在龙椅上,嘴角含笑,继续道:“如今,云阳郡主已经及笄,朕与太皇太后商议,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说到这,若有深意的目光又向李井阑瞥来。

    众人也紧随皇帝的视线看向李井阑,眼神高深莫测,笑得一脸**,有祝福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李井阑木木的站着,在众人各怀心思的视线洗礼下,心中叫苦连连,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凭空消失,让倒霉的穿越之旅见鬼去吧!

    刘病已笑容满面,显然今天心情很好,又说道:“太医令李井阑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性格贤良,解救皇长子于危难之中,多次救驾,辅佐朕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功劳之高,有目共睹,与云阳郡主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朕欲把云阳郡主许配给他,择吉日完婚。”

    这好比横空一道霹雳,把李井阑劈呆了,她傻愣愣盯着刘病已的脸,忘记了反应。虽然心中早料到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云阳郡主门庭高贵,她区区一个太医令,即便曹灵殊请求,皇上也未必答应赐婚。

    看到李井阑呆若木鸡的样子,刘病已略皱了皱眉,一丝不悦出现在脸上。

    身后的史平林伸手捅了捅李井阑的后背,低声道:“李兄,还不快谢恩。”

    李井阑总算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真道:“皇上,臣不能娶云阳郡主!”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响彻在未央宫中。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李井阑会公开忤逆皇上,关心她的,急得汗如雨下,憎恶她的,幸灾乐祸的扬起了嘴角。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一句话。

    刘病已缓缓勾起嘴角,笑了笑,然而,笑意并未达到眼底,慢慢的,他道:“李爱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井阑此时后背的衣衫已经渗出冷汗,晶莹如玉的额头已经爬上一层薄汗,她强作镇定,道:“皇上,臣不能娶云阳郡主。”

    “你大胆!”刘病已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指着跪在地上的李井阑,厉声斥道。

    李井阑马上匍匐在地,道:“皇上息怒,臣有苦衷。”

    刘病已瞪着她的头顶,冷道:“你有什么苦衷,快快说来!”

    李井阑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道:“皇上,请体恤臣的苦衷,臣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臣已经与她私定终身,立誓,此身除了她,绝不再娶!若臣娶了郡主,便成了负心薄幸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再服侍陛下左右!”

    刘病已冷笑连连,道:“你的意中人,是谁?”

    李井阑看着刘病已,道:“皇上,这个人,你也认识。”

    刘病已略微思索,已经明白过来,怒道:“郡主千金之躯,且是他人可比,你今天是打定主意抗旨吗?”

    李井阑又磕了三个头,道:“皇上恕罪,臣今生只怕要辜负郡主了。”

    未央宫中此刻充满肃杀之气,仿佛能够听到火药燃烧时的噼啪之声,正在这紧张的时刻,走出一个人来,跪在地上,大声道:“皇上,李大人以下犯上,损害皇上威仪,公开抗旨,其罪当诛!”

    话音才落,马上有人附和,大骂李井阑不识好歹,言辞激烈。

    这么快,就有人巴不得她死了,李井阑看着满身正气慷慨成词的林通,在心中冷笑。

    史平林一看情势不对,从队列中走出来,跪地揖道:“皇上息怒,李大人虽然冲动,但并无忤逆皇上之意,只是不想误了郡主终身。他对皇上一片衷心,可昭日月!”

    郑吉也出列附议道:“皇上,李大人辅佐皇上尽心尽力,从不曾出过半点差错,罪不当死,请皇上看在李大人曾经的功劳,从轻处置!”

    刘病已不说话,冷冷扫视着脚下君臣,众人都猜不透他的意思。其实,刘病已并不想李井阑死,他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到要杀了李井阑的地步。他只是在等,等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正在从轻处置李井阑和杀了李井阑两种声音闹得不可开交时,霍光出列,跪地,朗声道:“皇上,臣也认为,李大人罪不致死。”

    一句话落地,林通之流再不敢多言一句,天枰马上倾斜。

    霍光权势滔天,谁敢得罪,当真死无葬身之地!

    刘病已静默半晌,亲自走下台阶,双手扶起霍光,道:“大将军所言有理。李太医确实罪不当死。”顿了顿,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李井阑公开抗旨,忤逆君上,给朕拖出去,五十大板伺候!”

    殿外武士转眼就到,拖着李井阑带出大殿。

    老天,五十大板,真要了她的小命了!不过,李井阑也知道,她今天能捡回一条命,也是万幸。

    同样不明白的是:霍光为什么会对她百般维护?而霍光对她的另眼相看,到底是祸,还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