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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雷霆之怒

      “皇后早晨还与朕闲话家常,为何晚上会突然暴毙?”刘病已赤红了一双龙目,扫视着跪在殿中黑压压的一群人,厉声怒斥,浑身笼罩在悲伤之中,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淳于衍匍匐在地,不敢起身,面对雷霆之怒的帝王,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道:“禀皇上,皇后娘娘产后虚脱,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心悸难忍,民妇听从太医令的嘱咐,服侍皇后服用了李太医特质的药丸,不想,不过顷刻,皇后娘娘头痛加剧,口干舌燥,没过多久……就撒手去了。”说完,埋头于地,嘤嘤哭泣,声音悲凄,十分伤痛。

    刘病已沉痛的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扫视跪着的人群,道:“太医令李井阑何在?”

    半晌,殿中没有任何人应答。

    刘病已越加恼怒,沉声喝道:“李井阑何在?”

    “臣李井阑在此!”李井阑边急急跑入殿中,边大声应道,跪在刘病已脚边,匍匐在地。

    这一路,李井阑是跑过来的,没有敢停下休息一分钟,跪着的身体还在剧烈喘息着,满头大汗,如雨而下,颊边的发丝粘在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

    刘病已心中正是波浪汹涌之时,又见李井阑如此狼狈姿态,更是恼怒,沉声冷道:“太医令,皇后临盆在即,你不在殿中侍奉左右,到是去了哪里?”

    李井阑心中慌乱,强自镇定,略微调整了状态,道:“回禀皇上,臣奉太皇太后懿旨,前往长乐宫为太皇太后治病。”

    刘病已瞠目冷笑,冰冷道:“难道整个太医院除了你,就没有别的太医?分明是你玩勿职守,还想推脱责任!”话音才落,猝不及防一脚踹在李井阑肩膀上,这一脚下了狠劲,李井阑肩头一阵钻心剧痛,歪倒在地上。

    李井阑痛得眼前发黑,又强撑着跪直身体,对刘病已道:“皇上恕罪,是微臣照管不周,自愿领罚。”顿了顿,又道:“恳请皇上恩准臣检查皇后娘娘遗体。”说罢,匍匐在地。

    刘病已盯着李井阑半晌,眼神闪了又闪,方道:“好。”

    李井阑获得准许,站起身走到许皇后凤榻边,见许平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盖着她的锦被全是血污和抓痕,显然死前十分痛苦,经过了苦苦挣扎。伸手触了触她的皮肤,一按之下,入手全是僵硬之感。

    李井阑随即心中了然,为许平君感到难过,一代皇后,死得这般凄惨!想她现在虽然生了第二胎,不过才十九岁的年龄,她十四岁嫁给刘病已,才做了两年皇后,在二十一世纪也才是一个大学初年级的学生,如花似玉的年龄,便被人害死,可悲可叹!那幕后之人,用心太过歹毒!

    脸上滑下心痛的泪水,李井阑起身跪在刘病已身前,叩首道:“皇后是因难产脱力而死,请皇上节哀顺变!”

    李井阑说了慌,许平君死前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口渴难耐,死后周身血脉硬化,尸身僵硬,明明是产妇服用了附子之故,她的丸药中何时掺了附子这味药?显然,是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做了手脚!想到这,李井阑侧过目光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依然抖个不停的女医官淳于衍。

    不是李井阑不想为许平君伸冤昭雪,也不是她不想告诉刘病已真相,而是此事牵扯之人众多,内幕万分复杂,一个不慎,她自己跌得粉身碎骨不说,还会把刘病已直接推向霍氏家族的对立面,威胁到他的安全,威胁到天下社稷的安危!他们现在还没有力量和霍氏家族抗衡,只得隐忍不发,等待时机。

    刘病已定定看着李井阑,声音沉冷,道:“真是如此?”略顿了一下,继续道:“朕可是听说,皇后是因为服用你配制的丸药,情况才急转直下,最终薨逝!”最后一句,刘病已语气中已携带着滔天怒火。

    李井阑匍匐在地,不曾起身,镇定答道:“皇上若对臣的话心怀疑问,不妨请其他太医共同查证。”

    李井阑深知,当前形势下,人人只求自保,其余太医绝不敢自揽其祸。目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把一切真相隐蔽在阳光之下,不然皇上深究起来,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而太医院众太医,终日斡旋于权贵公卿之间,每个人心中都一片透亮,只是谁都不敢说,谁都不愿意事情查下去。不然牵连出幕后的真正黑手,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平时和李井阑不和的太医丞林通、陈太医等人,竟在此时破天荒的跟李井阑口径一致,都称李井阑所言非虚,皇后确实是难产力虚脱力而亡。

    李井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的无力感彻底把她淹没,心中一片彻骨的冰冷。

    刘病已,这个大汉帝国的真龙天子,在这个四处潜伏着危机的皇宫之内,竟无一人敢对他说真话,所有人的恐惧都来自另一个地方——霍氏家族!他内心的孤独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凉?

    所爱之人被人害死,刘病已虽然心存疑惑,却不能彻查!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这般简单,当下,他只能忍,也必须忍!

    抬手抚了抚额头,刘病已感觉前所未有的疲累,高处不胜寒,他如今身在局中,如履薄冰。神色一凛,沉声对外道:“来人!把李井阑一干人等全部给朕投入监狱,等候查办!”

    刘病已话音一落,便有人叩头求饶,声称许皇后之死和自己毫无关系,李井阑才是她的主治医师。而李井阑却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冰冷的剑锋忽然指向自己,李井阑心中早有准备,倒显得镇定异常。在决定插手许平君的事件起,她就清楚,如果事情发生差错,那么她作为太医院的最高领导,必将首当其冲,承担主要责任。

    武士上殿,押起李井阑,李井阑抬头向刘病已望去,见他面色沉郁,心中剧痛之下还要强自忍耐,不由心中跟着一痛,内心深处油然升起温柔怜惜之情。

    刘病已对上李井阑柔情似海的目光,不由一怔。

    李井阑被捕入狱,心中坦然,并不怨恨刘病已。她知道,当今朝中局势复杂,波涛汹涌,刘病已每走一步,都得殚精竭虑,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身处条件恶劣的监狱中,李井阑心中竟是奇异的平静。她知道这次牢狱之灾,谋杀许皇后的元凶淳于衍不会有事,众多太医也不会有事,唯独不清楚自己的下场。

    汉宣帝会相信自己与此事无关吗?或者,她李井阑会成为替罪羔羊,刘病已会杀了她来稳定大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她是许平君的主治医师,出了事情,她来获罪,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在众人眼中理所当然。不管对于皇上,还是霍氏家族,她都是一颗绝对重要的棋子。

    牢门打开,走进一位狱吏,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扫视一眼牢房,问道:“谁是李井阑?”

    李井阑站起身来,望着来人,道:“我便是。”

    狱吏瞟了李井阑一眼,冰冷道:“有人要见你,随我来。”

    说罢,掏出钥匙为李井阑打开脚镣和手铐,领她出了牢房。

    李井阑满腹疑惑,不知谁要见她,又能请动狱吏把她提出来,显然此人颇有权势。会是谁呢?

    狱吏把李井阑带进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便躬身退了出去。

    李井阑看着背对她立在窗边的宽阔背影,有些不敢置信,站在原地也不说话,静等对方开口。

    半晌,那人转过身来,对李井阑笑了一笑,关怀道:“李大人,在狱中,可有受什么委屈?”这人正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霍光屈尊降贵来牢中看望她一个小小太医令,本身就够奇怪,又对她表露关怀之情,就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

    李井阑眼中泛起疑惑之色,对霍光一揖,道:“多谢大将军关心,下官……还好。”

    霍光见李井阑一身囚衣,头发脏乱,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更显单薄,虎目中闪现不忍之色,又问了一句:“此处,可有人为难你?”

    霍光眼中的关怀之情不似作假,令李井阑更加费解,回道:“没有人为难下官。”

    霍光伸手拍了拍李井阑的肩,对她温暖的笑了笑,道:“那便好。”顿了顿,又道:“李大人可放心,老夫已经上下打过招呼,没有人敢为难于你。你且在狱中再住些时日,老夫一定会救你出去!”

    李井阑听后,更是不明白霍光的企图,霍家的人,不是该盼着她死吗?霍光却要救她,意欲何为?

    真是一团乱麻,如今只得以静制动了,李井阑还不想死,如果真有人能够救她,她自然求之不得。

    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扳回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