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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许是寂夜让独自挣扎了许久的心,脆弱着想要依靠,君逸羽顺着滑入掌心的玉指看向了君天熙的眼睛,那双动人凤目中的情意,让君逸羽恍惚着,像是受了蛊惑般,不觉握紧了手心的柔荑,脚底也向前挪了起来。她突然,很想要一个拥抱。

    “啪嗒!”

    踩上了枯枝,君逸羽定住身形,这才回味过自己的失态。她深深低头,似乎是查探脚底的异常,实则借机平定了心绪。随后,君逸羽状若随意的轻轻放开了君天熙的左手,拿过了她右手上的面具,低头抚摸着它的边缘,轻轻道:“我没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道理我懂的。为了我在意的人,我也不会再让自己手软。”说到这,君逸羽用面具遮住了脸上的不自然,这才抬起头来,竭力在嗓音中添了笑味,“其实,鬼面王,听起来挺威风的。”

    “嗯,威风。”说来,君逸羽这“杀人面具”,仅从外形来论,也有些可怖意味,但配着君逸羽的谐谑声音,君天熙看着,便只觉可爱了,她点头很给面子的应和了君逸羽一句,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晕染了君天熙的无忌欢笑,君逸羽的心情不复勉强,她拿开了面具,眉弯也是愉悦。

    半年多的压抑一扫而空,君天熙的身心彻底轻松。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个人面前,再是沉闷的内容,她也能寻到开心啊。情知君逸羽不是脆弱之人,看他没钻进牛角尖,君天熙放下担心了,心念一闪间,却是想起了白天在城楼上,从洪维嘴里套来的话。君天熙再开口时,声音中依旧残留着笑意,语气也似乎很是随意的样子,“说起来,你那不死王的名声是怎么回事?”

    “那个……和鬼面王差不多,左不过是胡人瞎叫的。”

    “嗯?不老实!”君天熙瞪眼,“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战场上太拼命了,之前只知道你追完哈日乔鲁睡了一整天,今天我才听说,你竟然顶着刀兵追着他进了蓟安城!也太冒险了!”不提倒也罢了,问将出来,君天熙想象着当初情境,心里便止不住再度发紧。又不是铁打的人,哪里真的能“不死”?七个多月的日夜悬心,君天熙承认,自己承担不起,失去君逸羽的风险。好在这次,她御驾亲征,会与他一道,是再不会纵许他如此“拼命”的!身为中军副帅,原就该留在帐中,运筹帷幄呢。

    “当时一心想追上去杀了哈日乔鲁,没想太多。”不想打破君天熙刚刚欢畅起来的心情,君逸羽眼底划过一抹暗沉,声音却维持着平淡。

    “说说,怎么回事?”君天熙自小到大的身份,高高在上惯了的,口气有着固有强硬,但此刻说来,不是帝王的逼问,倒有些像情人间另类的撒娇。凭着对君逸羽的了解,君天熙直觉相信,君逸羽不顾一切的追杀哈日乔鲁,必有隐情!不管是出于对隐情本身的关注,还是对君逸羽的关心,她都想得一个答案。

    见君天熙坚持要问,君逸羽咬紧腮帮,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才偏开脑袋,沙哑着声音低吼道:“那个混蛋,当着我的面,纵马踩碎了叔父的首级!”

    “这……”君天熙睁目,随后心头涌起了滔天的愤怒,为君康舒,为君逸羽,也为自己的帝王尊严,为不容亵渎的君华脸面!枭首不算,还当着人家侄儿的面,纵马……连个完整头颅都不留,该有多大仇9有君康舒,是大华的王爷,是她打邪皇兄,她父皇当亲侄儿的人z虏!欺人太甚!

    “是因为我,哈日乔鲁是因为我,才拿叔父开刀泄愤的!”君康舒的首级滚落泥尘,在哈日乔鲁示威的狞笑中崩裂成血沫的情景,再度浮现,君逸羽浑身颤抖,拳头捏得咯嘣咯嘣响,都抑不住满腔悲愤。她“嘭咚”一声,膝头狠狠的磕在地上,拳头死命砸起了身前的草地,仿佛那就是她恨不能碎尸万段的哈日乔鲁。

    泥石飞溅,君逸羽拳锋青紫,还滴起了血来,“砰砰”砸地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反而越砸越快,越砸越猛。

    “阿羽,别这样,是胡贼可恶,与你无关,你别伤着自己。”反应过来的君天熙,为之揪心,连忙去拦君逸羽的手臂,甚至为了方便阻止失控的君逸羽,她好容易抱住君逸羽的,不知不觉也跟着半跪在了地上,脸上惶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平素的冷清冷厉?这一刻,她不是主宰天下的君王,只是个担忧爱人的普通女子,笨拙得乱了手脚,慌了心神。

    “有关系!全是因为我!全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叔父不会去做毅州将军,便不会死。哈日乔鲁将当日回国遇刺的事记到了我头上,他亲口说了,就是因为恨我,他才拿叔父下手,残杀戮尸,还当着我的面将叔父的头踏成了血浆……若不是我,叔父不会死,不会连个全尸都没有……”这些日子,君逸羽独自承受着对君康舒遭遇的内疚,越是隐忍不发,便越是堆叠积攒,此刻被君天熙拉开了豁口,喷发出来,更甚洪水喧嚣。愤怒和自责煎熬着君逸羽的躯体和灵魂,被君天熙抱住,限制了狂暴的发泄,她泪滴飞溅,无意识的抱紧了君天熙的身体,一紧再紧,就像无措的孩童挣扎在洪水里,抓住了一根浮木,便再也不敢放手。

    腰间的重力一添再添,仿佛自己下一刻便会被君逸羽镶嵌进身体,君天熙吃疼,却并没有一点松开君逸羽的打算,反倒是身上的疼更催发心里的痛惜,她学着君逸羽安抚哭闹的君若萱时的动作,顺抚着君逸羽的背脊,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不是的,就算没有你那次的事,你叔父也早想来北疆建功立业。”

    “胡狗愚昧,刺客的事与你无关,是他们疯狗乱咬人,你别瞎想,也别错怪自己,好不好?”

    “胡人的仇,我们一起去讨。你叔父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的。”

    ……

    子女幼时哭泣,都只扔给教养嬷嬷了事的君天熙,从没想到自己断断续续的,竟能说出如许多的宽慰话来。打听了君逸羽的行踪,踏月来寻的卢琬卿,更是没有想到!

    她看到了什么?!

    卢琬卿不敢置信的蹭了蹭眼睛,凝目再看时,山坡上跪抱一处的两个人,依旧不是幻象!分明是君逸羽和……陛下!

    白日在城头上,君天熙面对君逸羽时,言行举止上不经意间反应出的亲近态度,卢琬卿收入眼底,诧异之外,还能勉强理解为姑侄融洽,可眼前所见……高坡之上,娥眉月下,两人跪坐相拥的姿态,似乎是君天熙在安慰君逸羽,卢琬卿不知道君逸羽怎么了,可就算她感官不济,君天熙和君逸羽之间柔情相依的亲密,亦不难感知。而且身为一国之主的君天熙j愿在君逸羽面前屈膝!意味着什么?g,再是感情迟钝的人,也不难明悟,何况才名传世的卢琬卿。

    脑海一线贯通,卢琬卿忆起去年上元夜在灯谜会上遇见君逸羽的情景,那时她便觉得与君逸羽同伴的面具女子,身形酷似她的皇帝表姐,如今回想起来,只怕真是陛下。难怪能坦然说出“我若与人情定一生,一生便只会予那一人,不会始乱终弃的。”自承忠贞的君逸羽,以前说到上元夜的“姐姐”时,总是言语闪躲,眼神复杂。还有陛下此番北来之时隐隐可察的迫不及待,她原本以为是此次亲征北伐的志在必得,如今都好解释……

    “对不起,我失态了。”在君天熙的安抚下,君逸羽终于镇定下心情,她松开君天熙站起身来,拍了拍脸,也拍掉了象征软弱的眼角晶莹。

    君天熙拂掉衣衫上的尘土,也直起了身来,念着君逸羽的男儿颜面,只是轻轻道了声“无妨。”

    君逸羽没有看君天熙,而是抚摸着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的争飞,眼神飘渺的捋着它的鬃毛,失了言语。倒不是因为在君天熙面前歇斯底里,还掉了眼泪,脸面上过不去,只是有了刚才的事,君逸羽今夜已经没办法“皇姑臣侄”的面对君天熙了。

    君逸羽对自己在君天熙面前的无法自控,很是无力。她明明那么努力的想控制和君天熙的距离,可总有旁的事情将她们推得更近,偏偏她在事发之时,丝毫压制不了自己魂灵之内最真实的情绪。

    静静的看着默默无言的君逸羽,君天熙轻轻抿了抿唇角,扫见君逸羽膝头的泥尘,她犹豫一二,准备俯身帮君逸羽拍掉,同时低声道:“我有难时,你总是不惜性命的挺身而出,我很高兴。你心里有事,在外人面前得强撑着,愿意在我这展露,我也……高兴。所以,真的无妨的……”

    “别,我自己拍就好。”受惊于君天熙的动作,君逸羽连忙跳开,只是躬身扑打着膝头泥土时,嘴角的苦涩再也掩盖不住。她听到了君天熙的话,也听懂了——我的脆弱,很高兴有你替我承担,你的软弱,我也愿为你分担。对于自命天子,从来都强大得无所不能的帝王来说,这份剖白之下的情义,说一句重逾泰山,真是半点也不过分。从来冷清的君天熙,今夜不吝温情,自幼便高据皇城、俯瞰天下的君天熙,愿意为她弯腰!可她这个连性别都是谎言的大骗子,何德何能!

    不能对不起长孙蓉,君逸羽是不会纵许自己贪心的,好在披着男子的身份,在君天熙面前从始至终都是骗子的她,也没有贪心的机会,她确定这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所以君天熙越是情深,她越是歉疚。只是这一刻,君逸羽开始摇摆,她许给长孙蓉的留在玉安,是否太失考量?君逸羽不介意顶着男子名头过一辈子,外界阻挠她也不怕,但她突然意识到,留在玉安,对君天熙,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