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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其实之前,林璟玉和黛玉便不常去荣国府。在除服之后,林璟玉和黛玉便也只是在贾母病重时去了一次。越临近贵妃省亲的日子,荣国府里里外外都透着夹杂着欢喜的紧张。荣国府门口更是客似云来,荣国府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长在了天上。既然他们不靠荣国府吃饭,又何必去看人脸色。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林璟玉和黛玉没再登门。或许是因为林璟玉戳到了贾母的痛处,贾母也没似之前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请。便是之前时不时到林府找黛玉戏玩的贾家几位姑娘,也在那之后没了声响。

    林璟玉还好,黛玉回府之后,却是伤怀了一段时日。再怎么说贾母是她的外祖母,在她母亲逝去初到京城的那几年,给了她慰藉和慈爱,如今差不多形同陌路的境况于她而言,心里再怎样都是难过的。

    隔日彦央要到林府里来,林璟玉过来跟黛玉说一声,好让她安排,刚到花厅口,便听得黛玉正感叹物是人非。

    “我还以为你活了成百上千年了呢,多大年纪就物是人非了。”

    挥手让人都起身,林璟玉坐到黛玉旁边。林风家的带着两个年轻娘子正和黛玉回话,见林璟玉过来,忙退到一边去了。

    黛玉手上还拿着布匹,递给林璟玉看,边道:“过几日干娘要带我和沁姐姐去赏花,我之前的衣裳都太素净了,在府里穿倒没什么,出去见客就不太好,毕竟已经除服了。”指了指那两个年轻娘子,对林璟玉说道:“锦澜阁的管事娘子到府里来问话,拿了些布匹让我挑。”

    黛玉说的不清不楚,林璟玉听得也不明不白,直接问道:“可是瞧中了这个?挺漂亮的。”

    黛玉从来不指望林璟玉能清楚女儿家的心事,“这是软烟罗。”顿了顿,黛玉才惆怅的说:“昔日我在荣国府里客居时,外祖母见我屋子里窗纱旧了,便要人拿这软烟罗给我糊窗子。那时软烟罗比现在还金贵,便是琏二嫂子都没见过呢。听鸳鸯说,连宝玉找外祖母要,外祖母都没舍得给。”

    林璟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黛玉继续说道:“宝姐姐素来简朴,不好涂脂抹粉,屋子里也个什么物件,用外祖母的话说,跟个雪洞似的。还说我们女儿家都不爱花儿粉儿的,那她们就该去住马圈了。后面去我住的地方,见窗纱旧了,老祖宗便要用软烟罗给我糊窗子呢。”

    “哪有女孩儿不爱俏的?便是巧姐儿这般大的年纪都知道讲究了。薛表妹打小也是从繁华富贵里过来的,大抵是她父亲过世家道走下坡路了才节俭了些。”林璟玉补充道:“再说了,那时候薛表妹没中选,哪有什么心思打扮拾掇?”

    黛玉感叹道:“宝姐姐才貌双全,比之宫里的贵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时也命也,这次怕是要落选了。”

    林家和荣国府差不多撕破了脸,筹借银钱修建大观园的事情便不了了之。那荣国府自然瞄准了薛家,若是薛宝钗中选,那荣国府还谋划个什么劲儿?可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想必等薛宝钗落选之后,薛宝钗和贾宝玉的亲事便也要定下来了。

    “薛伯父去世得委实早了点,若能再撑个一年半载,为子女谋一两条后路,便是薛蟠立不起来、薛姨妈久居内宅目光短了些,以薛表妹才情谋略,哪至于落到这般处处被人辖制的境地。”

    当初贾敏去世过后,林如海便有点外强中干了。为林璟玉和黛玉两人又强撑了几年,安排了好几条后路才撒手去了。那时林璟玉已有功名在身,在江南士林里颇具才名,先生为天子帝师。林如海为新皇登基效劳,又曾去信至京城拜托故交好友照拂子女一二。

    林璟玉和黛玉虽走得小心翼翼,虽小有瑕疵,可却无大的波折,也算事事顺遂。

    “我怎么跟你说起宝姐姐来了,左不过是命吧。”伤怀了一番薛宝钗,黛玉神情有些恹恹的,“昔日外祖母处处爱护,总觉得宝玉是外祖母的心尖子,我是她的眼珠子。至今日方知,是我自视过高。”

    “昔日见软烟罗,虽母亲逝去,可外祖母一片慈心,自己也不差什么了。今日又见软烟罗,却只觉得怅然满怀。所以说,物是人非。”

    黛玉感伤一阵便过去了,她也没这么多时间放在这上面。她除服之后,便没之前那么多忌讳,时常和京城里的贵女们小聚。自她拜了荣成郡主为干娘后,便时常去她干娘府里小住。荣成郡主膝下只有一女,便是黛玉口中的沁姐姐,倒是荣成郡主庶妹早逝之后,留下一女,如今客居在孙府上。黛玉住在孙府上,倒是可以和人秉烛夜谈。

    黛玉不空,林璟玉也没有多闲。如今临近秋闱,士子们或闭门读书,或各方拜神。梅世林上一次秋闱没中,这次和冯子健两人都是要参加秋闱的。如今主考官的人选虽还没明确,可左不过是那几个人。冯子健是寒门士子,梅世林家族是武将出身,帮助不大。越临近秋闱,两人心里难免有点发慌。

    如今各个有名的茶楼酒馆里,士子云集,或论策、或比诗,秋闱前的扬名场里,不少有才之士都渐渐显了出来。有之前的青衿上书,林璟玉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自然没那个心思去搏名头,他忙的自然是其它的事情。

    林璟玉的外书房里,石头正小心翼翼的回话,“大爷,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冯公子父母双亡,由兄长和嫂子带大,他兄长是私塾先生,他嫂子早年操劳过度,已过世了。如今他兄长续娶了一房,是......庶女。”

    林璟玉皱眉,仰躺在花榻上,接过石头递过来的纸。纸上关于冯子健的消息写得详尽,不仅将私塾学生对冯子健的点评记在了上面,就连他兄长和两位嫂子的为人风评都写得清清楚楚。

    林璟玉快速扫了一遍,问道:“语箫,苏嬷嬷有话递过来吗?”

    “尚可。”

    能入了严苛的苏嬷嬷的眼,那冯子健人品就算不错。冯子健本人确实是好人选,入仕之后无论是回江浙任职,还是留在京城,对黛玉来说都不错。可......林璟玉盯着冯子健兄长继室为庶女的这一行字上挪不开眼。

    “石头,你继续。”

    “大爷,石公子虽还未成亲,可有一个两小无猜的表妹等着呢。”

    林璟玉闭着眼手都没抬,语箫上前接过来了。

    石头瞅了眼林璟玉的脸色,低声道:“姜公子是家中独子,家世良好,父亲是书院的院长,母亲是官家小姐。”

    林璟玉睁开眼,伸手接了。

    “何公子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母亲是大家族里的庶女。”

    石头将林璟玉之前交给他的单子上的人的情况简明扼要阐述了一遍,然后便站到一旁没说话。

    徐文修如今官拜一品,又是天子帝师,有大批的士子到徐文修跟前毛遂自荐。徐文修筛选了几个品行不错,和林璟玉年纪相仿,又很有可能高中的人,将名单给了林璟玉,让他去结交。林璟玉物尽其用,左右他一开始便打算在士子里挑选黛玉未来的夫婿。虽然说面子上不怎么风光,可只要日子过得顺心,占了里子,面子便不那么重要了。

    林璟玉手上只留了三张单子,冯子健,姜义和何泽。其它的和林如海当初交给他的单子锁到了一起,等亲事落实了,便要一道烧了。

    林璟玉起身转到书桌旁边,提笔在冯子健那张纸上的庶嫂处画了个圈,在姜义那张纸上的独子处画了个圈,何泽那一张,则是庶女。

    林璟玉自己心里是倾向于冯子健的,在林府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虽说不上知根知底,也不至于两眼一抹瞎。可总有不尽人意之处,继嫂是庶女......

    林璟玉正暗自琢磨,却看见林风快步走了进来,对林璟玉说道:“大爷,那位来了。”

    对于彦央的身份,黛玉玲珑心思,或许猜到了一二,林风却是琢磨得最清楚的。虽然林默是林府的总管家,可林璟玉心里是更相信林风和石头两兄弟的,生死攸关的事情也是交给这两人去办。彦央每次来,都是林风亲力亲为。

    林璟玉一惊,刚将手上的纸放下,便见啊笙领了彦央进门来。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林璟玉边抱怨,边让屋子里的人下去。

    “过来散散心。”彦央躺到林璟玉刚刚躺过的花榻,闭着眼睛感叹,“你这儿就是舒坦,站这么远做什么。”

    “寒门棚户的,哪比得上你皇宫大院?”林璟玉虽是这般说,却还是走了过去。

    花榻躺不下两个人,彦央便拉了林璟玉靠在他怀里,“就算是马圈牛棚,有你在那也是蓬荜生辉。”

    “你就贫吧!”嗔了一句,林璟玉转而问道:“前几天你不还抱怨说忙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瞧你这悠哉乐哉劲儿,我可半点没瞧出来你哪儿忙了。”

    秋闱,对于士子和朝廷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大计。况且过几天就是婉太妃回府的日子,等着他决策的事情多着呢。

    彦央拿了林璟玉的头发在手指上绕圈,边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故意的吧?你偷闲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先生都已经知道了。”

    想起先生这几次的旁敲侧击,林璟玉都觉得脑仁儿疼。徐文修不排斥男风,在士林之间,男风甚至被视为雅事。可在徐文修的眼里,谁都可以成为林璟玉的龙阳君,唯独彦央不行。

    “先生他就是想太多,这事儿你别管,回头我跟他说。”彦央口里说得漫不经心,分了一缕自己的头发过来,认真的和林璟玉的头发打结。

    “可能你还没跟他说,我的亲事就已经落实了。”

    彦央语气里满是成竹在胸,“我说先生最近忙什么呢,元家的事情他没怎么关注便也罢了,连秋闱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怎么上心,原来忙这事情呢。”口里抱怨着徐文修,彦央手很稳的打好结,“火烧眉毛的事情他不着急,尽操空心。”

    “还不是你自己找的事情,我该庆幸幸好你不是乘着龙辇在内城绕一圈再到我府里来吗?”见彦央四处撇找东西,林璟玉忙制止道:“彦央,你知道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不怕太后削你,我还怕父亲入梦里来让我跪祠堂呢。”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张嘴几句真几句假谁知道啊?别以为上次我没瞧见你掌心的指甲印,总不能是你屋里的俏丫鬟在你手心挠的吧?”

    彦央说的上次,正是林璟玉和黛玉从荣国府回来不久,林璟玉在荣国府里掐的指甲印还没消,叫彦央看见了,埋汰了林璟玉好一段时日。“剪子在哪儿?”

    彦央这么一说,林璟玉一时找不到话,抱怨道:“我又不绣花,我上哪儿给你找剪子去?”

    他们现在在林璟玉的外书房里,剪子自然是没有的,裁纸的刀倒是有。彦央比划了半晌都不见成效,最后还是林璟玉让语箫去把她剪绣线的剪子拿过来。当时虽然语箫跟平时没什么变换,但林璟玉自己仍然觉得颇不自在。

    彦央将打结的头发捋顺,小心收在了挂在身上的空荷包里,“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叔父叔母早逝,那自然是先生和我为你操心了,你就别挂在心上了。”

    林璟玉撇了一眼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某人,“称呼倒是改得快。”

    “我已经看好人选了,等你春闱过后我为你赐婚。你成亲之后不是要回去祭祖吗?山遥路远的,娇客体弱多病,怎么能照料好你,我陪你回去吧?”

    林璟玉现在是这一支里顶门户的,便是这一支的家主,娶亲之后,家主夫人自然要回本家祭祖,还要将名字记到族谱上去。

    对于彦央的厚颜无耻,林璟玉已经不想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