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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淑华作死

      “小姐,前面地上好像躺着个人!”

    江容华闻言一怔,撩起卷了一角的车帘,杭州府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城中的布局被大大小小的弄堂分割成豆腐干状的许多块。

    此刻马车所在的位置正是在这样一个幽深的弄堂里,四周已经有些暗下来,簌簌的穿堂风灌进江容华的脖子,昏黄的夕阳笼罩着不远处青石板路面上模糊的一团。

    “牛叔,绕道回府!”江容华往外瞥了一眼,放下帘子,语气平淡地对车夫吩咐道。

    “哎!”忠厚老实的车夫牛叔应了一声,对着那一团同情地摇了摇头,拉紧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

    江容华闭起眼睛,无视青梅惊讶的神情,她背着无尽的仇恨重生,这一世除了复仇,她不想花任何多余的心思在其他事情上,也更不想做一个好人!

    青梅见自家小姐不理她,心内有些委屈,哀怨的目光粘在江容华身上,似乎在埋怨她的铁石心肠。

    白芷暗暗叹了口气,九小姐当真是个太过理智之人,先不说那人身份未明,贸然救上车来,是否安全,只说如今的江府大宅女眷之间,纠缠争斗不休,倘若九小姐出趟门,就随随便便带了个人回来,落在旁人眼里,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是以,尽管心有不忍,白芷还是对江容华的决断极为赞同的。

    一时间不大的车厢内再无一人说话,只余底下车轮辘辘的滚动声,江容华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昨晚查账查到子时,又惦记着今日与孙夫人的会面,恍恍惚惚地睡得并不踏实,这会子终于挨不住马车轻微的颠簸,不由得睡了过去。

    要说睡过去也不尽然,事实是她刚打了个盹儿,便被噩梦惊醒,她又梦到了死前的一刻,生产的剧痛,婴孩的啼哭,江淑华的冷笑,陆梁的厌弃,最后都归结为一碗浓黑苦涩的药汁,从舌尖顺着食道流到腹中,沦为黑暗。

    “小姐,你怎么了?”江容华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青梅焦急担忧的眼神,一旁白芷则拿了手帕替她轻轻擦拭额头的冷汗。

    “我没事。”江容华坐直身子,怔怔看着斗篷上细软的狐狸毛,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了句令青梅差点咬掉舌头的话:“牛叔,回那弄堂去看看罢!”

    白芷看着她微微舒展的眉心,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劝阻,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江容华接下来讲了一句话:“就在刚刚,我忽然发觉从我手里流逝的可能是一条本该鲜活的生命。”

    弄堂僻静,又是寻常人家闭门落户的时辰,那人即便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在第二日早起前遇上第二个江容华,严冬腊月,且随时可能会有大雪降下,一晚上过去,那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不难想象。

    “好嘞!”牛叔高声应了,挥舞起鞭子,伴随着清脆的马铃声,马儿小跑起来,不一会儿便回到了那个小弄里。

    那人依然趴在地上,灰扑扑一团,江容华看着牛叔将他负在背上,三两步走到自己跟前,语带惊异道:“小姐,是个姑娘,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江容华示意他将人放到马车内,牛叔略犹豫了下,依言做了。

    白芷赶忙用银签子将烛火拨亮了些,青梅好奇地凑过去细瞧,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江容华也明白过来方才牛叔为何会有些犹豫,只因这位姑娘伤得实在太重,灰褐色的窄袖深衣上大团的深色至少有五六处,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头发并未绾成时下流行的繁复发髻,而是简单利落地高高束起,不过此时却很凌乱,面上也是脏污不堪,嘴角破了,左眼肿着,脸颊上有多处划伤,深浅不一。

    青梅原本托着她的头,这会子感觉手上有些黏糊糊湿哒哒的,便抽手来看,满眼血红,小丫头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却又不敢随便放手,只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容华。

    后者显然也没料到居然会救了这样一个人上来。本以为是因饥寒而晕倒在路上的穷人,如今粗粗从她的伤势来看,不是被仇家追杀,伤势过重,便是追杀仇家,性命垂危,倒是个麻烦人物。

    江容华沉思片刻,对白芷道:“你去请陈大夫来,只说我今日回来受了风寒,叫他过来瞧瞧。”

    白芷点点头,轻巧地下了马车,往回春堂所在的凤起大街行去。

    江容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名来路不明的女子,希望今日自己并未做错罢!

    牛叔赶着马车从东侧门进府,又马不停蹄地绕了远道,避开人多的院子,才在望月楼北面的垂花门停下。

    青梅不敢惊动旁人,只因车内之人的形容委实不好看了些,幸而她力气不小,半拖半抱地把人弄进了白芷房里。

    而与此同时有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江府的西侧门悄悄出去,车上只坐了两人,其中一人着樱红色滚边素软缎立领琵琶襟袄袍,乌黑的秀发绾成一个别致的云鬓高髻,身材窈窕,仪态柔美,露在衣服外头的细长脖颈和双手嫩白如雪,让人不禁遐想她轻薄面纱后的容颜会是怎样的惊艳。

    “小姐,咱们当真是要这个时辰出府么?”此女正是在倚月楼闭门不出多日的江淑华,开口的是接替碧桃成为她心腹的大丫鬟碧莲。

    “哼,真是个蠢丫头,我原先以为碧桃已经够蠢的了,没想到你比她还蠢!白天府里人来人往,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我哪里能有出去的机会,也只有等日落之后,才不会引人注意。”江淑华斜了眼碧莲,接着又语带怨恨道。

    “果然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东西,往日母亲掌家的时候,什么谗言媚语,好话说尽,如今见我势微,让那守门的婆子行个方便,留个门,开口就是十两银子,奴才就是奴才,等我治好了脸伤,夺回中馈大权,定要让这些小人好看!”

    “是是是,小姐说的极是,小姐身份尊贵,聪慧大方,岂是那些低贱之人可比的,且让他们再得意几日,这府里的中馈很快就是您的了!”

    这碧莲是个极会说话的丫头,原先碧桃碧桐在时,被二人死死压住,凑不到江淑华跟前去,如今倚月楼最伶俐的两个先后死了,新进来的小丫头又人生地不熟,碧莲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卯足了劲儿的往上爬,不过三日便得了江淑华的欢心,今日江淑华打算去城西的矮子巷让那传闻中的华神医瞧瞧脸上的伤,,便只带了她一人。

    马车跑得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过了三条街,然而江淑华仍觉得不够快,她不断催促着赶车的车夫,直到嘈杂鼎沸的人声穿过小小的车窗钻入她的耳中:“小姐这巷子太窄了,而且人太多,又挤,只怕我们的马车过不去。”

    马车越行越慢,终于完全停住,车外传来车夫闷闷的声音,江淑华在马车里坐了片刻,见车子还是一动不动,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离神医的住处还有多远?”

    “回七小姐,不远了,就在巷子尽头。”车夫扶了扶头上的圆帽答道。

    江淑华有些焦躁,她整整衣衫,作了个决定:“碧莲,扶我下车,这么点路,我走过去罢,马车就停在这里,不用跟来。”

    然而等江淑华踩着踩脚凳仪态万方地走下马车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错得有多离谱。

    狭窄的巷子两边是高高低低的台楼,上头皆挂着五颜六色,艳俗无比的纸灯笼,大冬天里穿着清凉的妓子们涂着厚厚的脂粉站在门口,甩着花哨的手绢,娇媚的声音说着风流的话招揽经过巷子的路人。

    “小姐,要不还是让勇哥儿送您过去罢!”碧莲口中的勇哥儿正是那赶车的年轻车夫,江淑华看了眼身后木愣愣的勇哥儿,眼中露出厌弃鄙夷的神色:“不用,你跟我过去,帮我挡着点儿。”

    碧莲无法,只得小心地走在江淑华前面,后者拿手帕捂着鼻子,袅袅娜娜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矮子巷是什么地方?

    要说是杭州府最乱的地方也不为过,可它又是全杭州最奢靡的地方,青楼,赌坊,地下买卖,无一不有,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会在这里厮混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鸟。

    是以,江淑华一下马车便被几个老油子盯住了。

    碧莲越往里走越感觉到手脚发软,她已经看见好几双如饿狼一般虎视眈眈的眼睛在她和江淑华身上盘踞不去了。

    她是江府的家生子,生于江府长于江府,从来没有来过,甚至是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样仿佛会吃人一般的地方,心中的害怕几乎要让她迈不开步子。

    江淑华走在后面也有些后悔,然而一想到自己可怖如鬼的脸,终究是咬咬牙,推着碧莲继续往前走,很快车夫勇哥儿也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江淑华嫌恶的避开几个满嘴酒臭,想要靠近她的寻欢之人,一盏茶后终于跌跌撞撞地拐进一个转角,廊檐下破败的两个灯笼照着一块字迹模糊的匾额,上书华神医馆四个潦草的大字。

    江淑华垂下素手,重重舒了口气,吩咐碧莲上去敲门。

    碧莲虽然还是止不住地害怕,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哆嗦着走上前去,刚抬起手,便被不知从哪里闪出的黑影从身后捂住了嘴巴,顿时心头大惊。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奋力挣扎起来,看不到偷袭之人的脸,只看到不远处江淑华华丽的衣衫被另一个黑影拖进了阴暗的草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