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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心狠手辣

      江容华对这些儿女情长,你侬我侬的戏文本就没什么兴趣,不过闲来无事,便坐下喝了两杯明前龙井,时不时与江绮华低语几句,顺便又听了会儿隔壁桌几位夫人对台上角儿的评头论足。

    “这梓官在和春社也委实呆了几年了,长得也还算得人意儿,原先在西厢记里扮的是红娘,彼时尚不觉得,今儿一看,跟柳笙还是有云泥之别的!”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江容华转头望去,原来是先前在花厅里奉承江淑华的那个官家夫人,想不到竟然又在这里遇上了她。

    “谁说不是呢,有些人生来就该吃那碗饭,我原先还以为是柳笙扮的崔莺莺才巴巴的跑来捧场,谁知道,开场锣刚敲响,和春社的班主便上来说他今儿嗓子哑了,唱不了了,这不是戏弄人吗!”另一个身材矮胖,一脸福相的中年妇人很快接过了她的话茬,语气里带着抱怨和遗憾。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柳笙艺高架子也大,听说等闲的人家是绝请不动他的,别是嫌孙家是个商户所以不乐意登台罢?”先头说话的官夫人听她这么说压低了声音随口猜测道。

    “这事张夫人只怕想岔了,听说那柳笙不但眉眼极其标致,性子也颇为风流,依我看他这回不是看不上孙家,而是临时私会哪家的小娘子去了罢。

    “别看他一副眼界高远的模样,据说半个杭州的贵妇都曾与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呢,您是不知道,啧啧,他那身段当真是媚到了骨子里。”中年妇人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若有所指地啧了下舌。

    “哟,赵姐姐这么说,想必那柳笙竟是让你上手了?”张夫人会意地轻笑一声,用一种你知我知的眼神看了眼对方。

    在大祁,有钱人家的太太夫人在外头置办宅子,豢养优伶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相反,这些上层贵族们暗地里还会互相攀比,谁养得戏子越拿得出手,便越有面子。

    是以,两人的对话并未让江容华觉得有多么惊讶,只不过那个被称为赵姐姐的贵妇人长了这样一副尊容,竟能让柳笙这样的名角儿委身于她,当真不可思议。

    赵夫人得意地笑了笑,眼中隐有不屑之色:“说到底再出挑也终归只是个戏子,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成百上千两雪花银子砸下去还不是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都说那柳笙是个心气极高的,性子最是古怪左犟,想不到竟让赵姐姐收服了,委实让人羡慕,不如姐姐什么时候寻个日子把那柳笙介绍与我认识认识!”张夫人瞧了眼戏台,仿佛透过那梓官在看柳笙一般,脸上露出欣羡之色。

    赵夫人闻言咳了一声,脸上略有些不自然起来,迟疑了下,方压低了声音恨恨道:“那柳笙这两个月也不知勾搭上了哪里的野女人,整天介不见踪影,对那事儿也兴致缺缺,前两日竟还来与我辞行,这样没良心的东西妹妹不见也罢!”

    张夫人闻言有些失望,却也不好勉强,两人边看戏边又议论了一会儿近来杭州府里的大小杂事,忽然听得湖对面东南角的小厨房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有一个穿孙府下人服的丫鬟急匆匆地跑来道:“张夫人,不好了,你家敏儿小姐出事了!”

    张夫人一听脸色瞬间白了,哪里还有闲话嗑唠的心情,倏地站起身,对面的赵夫人也坐不住了,迈着与体型不符的小脚颠颠地在一旁不住安慰。

    “走,九妹妹,咱们也瞧瞧去!”江绮华素来爱看热闹,听了半日调子极缓的昆戏,正闷得发慌,不待江容华答应,拉着她的手往小厨房走去。

    还未靠近便听得刚扒开人群的张夫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那里面的心痛哀伤,连江容华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这时候人群渐渐散开了些,江绮华让黄莺开路,姊妹俩上前几步,看清了当中的情形。

    说是小厨房,却也有一套三间青砖瓦房,当地一块青石板空地,张夫人满面泪痕地瘫坐在地上。

    江容华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敏儿身上,小孩儿双目紧闭,浑身湿透,裸/露在外的双手,脖颈和下巴被烫起了无数通红的水泡,而一丈开外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盛满了滚水,腾腾地冒着热气,边上随意地堆着几十只杀翻了的鸡鸭。

    “真是太可怜了!”江绮华看着快哭疯了的张夫人,同情地叹息一声。

    江容华峨眉紧蹙,江南的喜宴上必有一道鸡鸭做的菜肴,而那木桶原先应当是用来给这些禽畜褪毛的,却万万没料到那个叫敏儿的小姑娘会掉到里面去,只是那木桶高过敏儿的头顶,小孩子再贪玩儿也不可能自己掉进去呀。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张夫人还请注意身子,切勿太过悲伤,淑华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定能治好敏儿小姐身上的伤!”江淑华柔柔的声音带着恰如其分的安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江容华没料到她这个七姐姐竟然也会在这儿,颇有些意外,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小厨房的管事方才去了前院,其他伙夫厨娘又在里头忙着,竟是没人察觉敏儿小姐不小心掉到了滚水里,倘若不是七小姐及时发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人群中有知晓前因后果的悄悄与身旁的人慨叹两句。

    江容华猛地抬起头,犀利的目光仿佛要透过江淑华那层没有表情的假面,看穿她恶毒虚伪的本质,而后者正满眼惋惜地望着张夫人怀里的敏儿,轻声道:“只可惜了敏儿小姐的一副好相貌。”

    张夫人听她这么说哭得越发厉害。

    “咦,敏儿小姐的奶妈妈呢?怎么不见她?”紧挨着江容华的江绮华环视了一圈四周,嘀咕道。

    “谁知道呢,这些年轻媳妇最爱躲懒,指不定到哪里吃酒打牌去了,真真该死!”赵夫人也是为人母亲,见到敏儿的模样咬了咬牙道。

    “小姐,小姐……”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江容华看向惊慌失措的来人,正是两人口中,事发当时不见踪影的奶娘。

    “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娼妇,我让你看好小姐,你就是这么看的!”张夫人的哀痛在看到奶娘的一瞬间尽数化作了怨恨,只见她抱着孩子一脚将后者踹翻在地,又没头没脑地大力踢了两脚,如果不是被身后的赵夫人及时拉住,只怕当场就要把奶娘给踢残了。

    奶娘抱着脑袋,瘫坐在地上,边哭边哀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方才一时内急,便托了孙府的一个下人帮忙照看小姐,谁知转头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竟会出这样的事啊……”

    江容华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奶娘,垂下了眸子,一个时辰前敏儿的无心之言,让江淑华在人前颜面尽失,一个时辰后,无人照看的小姑娘便被严重烫伤,而发现她的人正是江淑华。

    先不说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只凭她对江淑华的了解,这样睚眦必报,灭绝人性的事她这个好姐姐完全做得出来!

    江容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寒意,她想起三个月前重生之时的那次落水,先头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江淑华为何会对她这个毫不起眼,没有威胁的庶妹下手。

    如今想来,只怕那时是她无意中戳到了江淑华的痛处或者窥探到了对方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才让她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自己。

    只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