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的很早的孩子，大多是农村的或是出身社会底层的孩子。因为他们重视这是一生中第一次离开学校去个正式单位实习的机会。因为是学校推荐，自然会打电话给家里，家里父母能给与的指导无非是好好珍惜、第一天要早去，这一类的教导，自然来的最早的是这些孩子。但是都很紧张，基本属于问一句答一句的那种。

    二，进来和我们打招呼，并且还有倒水的那几个孩子无一例外，父母都是在党政机关工作的，见惯了阿谀奉承这一套。

    三，进来大大咧咧，还开几句玩笑的几个孩子，家里都是经商，工作可大可小、可进可退，但是父母身上那种灵活态度的熏染，在孩子身上能看出影子。

    四，还有那么几个，感觉挺冷傲，相对自信，对我们的态度是属于那种不卑不亢的，这几个无一例外的属于城市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

    “哈哈，有意思！”钱多多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说到：“观察得仔细，向你学习，看来我也应该好好去分析一下这些孩子们了，真的很有意思！”

    这群大学生参观完单位后，下午需要在会议室里开个见面会，无非就是领导讲话，自我介绍等。

    副行长致欢迎词，鼓励孩子们的官话说了一通后，就是人力资源经理讲话。经理讲完话后，自然就是将接下来的工作交给钱多多他们办了，因为领导的信任，钱多多算是个办事的小头目吧。

    首先她具体地告诉这群孩子，可以去哪些部门实习，然后勉励的官话、套话说了一大通，之后一个小小的测试在她的脑子里成型：

    让他们写一写自己选择想去的工作部门，不能只写一个，要写三个意愿；可以电话与家长交流，给他们20分钟时间考虑，他们直接在会议室，不能相互交流；如果想得到指导，可以去走廊，给自己父母或亲人、老师打电话咨询。

    就这么办吧，交代下去——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会议室，结果出来了——

    大概有十个实习生能明确的写出部门名称，选择的岗位也相当不错；有一半人随便写写，有的部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者具体大概知道是什么工作性质，但是无法准确说出部门名称，就自己造了一个；还有几个写的就是“收钱”、“贷款”之类的几个字。

    这就是他们大学四年金融专业、经济专业等学出来的认知吗？

    钱多多看了，不由地摇了摇头。

    当她拿着这些的自荐部门的小纸条，终于有了和小李同志同样的一个发现：

    凡是能够精确写出银行部门的那十几个孩子，大多家里是机关，和经商的；农村孩子有一个能精确写出，问了原因是自家有个亲戚在工商银行上班；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大多都是什么行政，什么管理，什么内勤，写的绝对不会和外联部门的业务有关系；经商的孩子都想实习客户经理；家庭父母在机关的大多都想做主管助理。

    真的很有意思，一点一点看出了他们的性格，一点一点看出了他们的选择。

    开完会后，副行长告诉人力资源部的人说，今年总行规定大概会招十五个应届毕业生，各个方面的关系都需要应付，所以，这群实习生，只能选择优秀的留下两个或三个。

    副行长对说：“你们负责仔细甄别一下，你们的考核，到最后作为单位录用的主要依据。”

    回来后，看到这群孩子，钱多多的心有点颤栗了——

    五十个都是学校的好学生，最后只有三个实习完了可以留下来在这里上班，其他的四十七个学生又得迈向人山人海的招聘会，又得一次次的去面试，打印简历……

    她的心里突然觉得像压了块大石头般的沉重……她想起了她的从前，想起自己才毕业时的那段苦日子，若不是后来遇到杨迪，她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决定别人的去留吗？

    哎——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看小小实习，斗争就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接了四五个电话，全部是问实习生安排的事。也有直接来她办公室的，级别高点的有部门老总，低点的有普通同事，都开始纷纷给他打招呼：把哪个哪个孩子，直接弄他的一亩三分地去，无一例外请她吃饭吃饭，哈哈……没办法，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把相应的孩子，分到他们的麾下。剩下没人打招呼的，便随机分配。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定了一个活的规则：一个月后轮岗！

    时间就这么过着，钱多多偶尔中午吃饭或者在办公楼碰到各个部门的同事，会问一下这些实习生的情况。当然了，什么情况都有，但总的来说还不至于捅篓子。有喜欢的，有夸的，当然也有抱怨的大学培养的是脑残的，也有直接骂的，要她把蠢蛋弄到别的部门，给他们换个聪明伶俐的……

    总之，易宝强倒是个各部门都喜欢的勤快孩子。

    其实哪个单位都一样，有的部门舒服的要命，有的部门累的要死。最重要的是，哪个部门都想要跑腿勤快的小孩。

    如果被安排做大堂经理就要一直站着，挂个横幅，一天在大堂跑来跑去；安排在老总办公室的外边，就是接电话，复印个材料；安排到监察部，对不起，跟着去安装提款机和指挥工人安装摄像头吧。因为实习不能安排做窗口从事窗口业务，大多就是内勤，外联，和打杂了。

    那么，勤快又踏实的孩子肯定就受人欢迎了。

    ……

    易宝强！

    好吧，既然那个叫“易宝强”的孩子是杨迪同学家的，既然杨迪已经向她开口求助了，那她少不得要格外关照一下了，就算是对杨迪当年对她“慧眼识珠”的报恩吧。虽然他杨迪现在变得无情无义，但她钱多多绝不忘恩，并且有恩必报。

    她想，就凭我在人力资源部如今的关系和位置，建议一个名额应该有权利吧？况且人力资源部经理的老婆与她的关系“铁”得很，经常从她这里挖掘一些股票的“内幕”消息去呢，让她去与经理吹吹枕边风，定一个转正名额对人力资源部经理来说更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好吧，那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做吧。

    就在这群孩子工作了两个月之后，大多数实习生开始隐约的知道，这个群体有可能留下的只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因为在这里实习，这些小家伙们多少了解了商业银行的工资，待遇，相对其他单位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竞争就这样开始了。

    人力资源部经理为了躲避这些“烫手山芋”，便将钱多多推向前台，做了他的挡箭牌，他乐得在后面遥控操纵。

    因为从实习一开始，差不多每个孩子，都知道人力资源部手里有名额，当然这件事，目前只有经理、钱多多和副行长知道，只有两到三个名额。从那天开始，她的办公室电话和她的手机便开始忙碌起来。

    刚开始实习被部门同事要走的那几个孩子，自然是与银行里的这些位同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他们拉着家长，拉着银行的同事，开始一次次要约人力资源部的人吃饭。这个是自然，人之常情，谁不想自己家的孩子留下来呢？

    经理是个滑头，知道他自己虽然有那点权利，但名额只有两到三个，所以他谁也不想得罪，就一直开拖，找个理由告诉给他电话的人说：“我没有这个权利，权利都在行长手里。”然后躲在幕后不出来，全让钱多多去应酬。

    于是钱多多每天要听一大推“这个孩子如何如何好”、“他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等等的话，然后她的客套话也要解说一大堆，常常说得嘴角白泡子翻。

    接着便有孩子的家长，直接找到她的家，提着东西上门来。呵呵，鉴于她手里那点经理赐予的可怜权利，这礼物她没法收，也不敢收，再说她还要替杨迪弄一个转正名额呢。

    这时候，当僧多粥少的时候，人类的那点残酷的铁拳定律便体现出来了：小狼的前途怎么样，完全取决于老狼的本事。拼爹拼背景的时刻到了。

    实习的第三个月，人力资源部经理接到了行长的电话，是银行一把手的电话，这回不能推到钱多多身上去了，他得亲自接——

    “周心如这个实习生据说表现很好，你把实习报告给她写好，人力资源部的实习鉴定一定要写得很好。”

    他这时候耍了点小聪明，问行长：“我对这个女孩子没有多大的印象，是长头发?短头发?是哪个啊？确定一下，怕弄错了。”

    行长在电话里说了一句：“那个样，就是那个叫周心如的女孩子，反正不是长头发，就是短头发……记住吧，一定要把她的实习报告弄好！就这样！哈哈——”

    他这才明白，原来行长也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可是，为什么银行的第一把手要亲自来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