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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知晓

      王离九原军团大败,主将王离被俘,巨鹿之围被解。雅*文*言*情*首*发赵王出城,面对就不见的巨鹿城外,赵王几乎有种重生后近乎疯狂的喜悦感。他被秦军围困在巨鹿城内,多少次绝望如今终能再见天日。

    赵王在出城之前努力将身上的衣袍整理一遍。

    赵歇对着诸侯军的将领拜□,“歇多谢诸君大仁大义。”诸侯军的将领们在还礼口称不敢时,心里却暗暗叫苦。

    在赵军被秦军围困之时,他们统统作壁上观袖手以观。到了楚军出击他们也还是缩在那里。一直到楚军在漳水北岸击败章邯军,他们看见不可一世的秦军被人数少的楚军击溃然后到王离九原军团的被围才倾巢而出。

    九战九捷啊……那些诸侯军的主将们在心里暗暗咂舌。就是给他们两倍于秦军的人数,也不一定能有楚军那样的战绩。

    一想到待会还要去楚军大营。那一个个诸侯军主将们苦的连胆都要吐出来了。

    项籍脚步落坐在地上,身上血腥气味尚未完全消去。步伐间都带着赵地凛冽的寒气。他面上杀气未消,在进入中军大帐之时,他的唇角更是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间在杀气中重重的添了一笔煞气。

    原本那些站着的诸侯军将领约好了似的“噗通、噗通”跪下来,膝行着来迎接他。跟在项籍身后入幕府的陈平看见跪在地上卑颜奴膝的诸侯军将领,突然有些想笑。他嘴角扯动一下迅速将嘴角浮现的笑意给压了下去。

    项籍之前一直非常讨厌这些诸侯将领的怯弱避战的举动,原本打算一定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今他们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心中又生出了别外一种他才是强者眼前这些跪着的人都是弱者的想法。高抬贵手也是他给这些人的一个施舍。

    **

    昭娖没有想到这场战结束的那么快,但陈平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惊吓了好一会。

    陈平似乎和没事人一样的和昭娖说起他在战场上的一些事。最后说起在幕府之时,诸侯将领跪在地上的表现,一双水意潋滟的桃花眼已经笑弯了。

    “上将军勇武,胜于古之恶来,愿为上将军效劳。”陈平坐在昭娖的塌边说起那些将领的话来,就笑了。

    “恶来啊。”昭娖想起那个被称作勇士楷模的恶来后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她抬眼卡了一眼陈平见他无心提自己为女子之事。她也就继续装男人。

    “如今王离已败,唯独剩下章邯了。其他闲散秦兵,倒还是并不需要上将军费心。”昭娖陈平缓了笑道。

    “章邯之前被上将军所败,退回棘原,如今山东五国联军汇集,怕也难整旗鼓了。”陈平懒懒的靠向凭几,妍丽的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双眼在烛光下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这战场上的事还真说不定。”昭娖看不得他那漂亮的脸上舒展开来的惬意,出口打击道。“原本上将军意图从外包围秦军,与赵军里应外合。如今却是凭借一军之力,以少胜多。这战场上也真无常态可言。”

    “子瑜可是说章邯会冲破联军包围不成?”陈平唇角笑意加大头微微一歪,用格外无辜的样子看着昭娖。

    昭娖一时语塞,她身为楚大夫,方才那话还真不应该出自她的口里。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章邯倒是想,可是有可能么?”她放柔了语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国眼下能用的不过王离的九原军和章邯的那支刑徒军。但眼下章邯被困,我估摸着他定是要寻机会向咸阳求援。”

    陈平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听着,手指从袖口探出稍许搭在带着凉意的木质凭几上。

    “二世胡亥是个昏聩的,丞相赵高……”昭娖提起赵高想起此君的“丰功伟绩”就不得在心中默默捂脸:要是赵高真的是给赵国报仇的话,那也真太成功了。

    “我听闻秦丞相赵高原本是赵国的贵人?”昭娖看向陈平。

    陈平似乎也微微有些呆愣,后来稍稍回想,“赵高与赵无甚联系啊?”

    “啊?”昭娖立刻就呆住了,赵高和赵国没有多少联系?

    陈平看她样子有些好笑,他袖子一扫,身子向昭娖靠近稍许。“我听闻这赵高原是秦宗室远支,后来其父触犯了秦法,连累家中妻儿入宫。后因始皇帝听闻赵高精通秦法为人勤奋,便召为中车令,之后更是让他教现在的二世当年的少公子。”

    昭娖脸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发烫,原本她以为赵高就是后世传说的那样他是赵国贵族,后来做了宦官。等等…….

    “是我记差了。”昭娖伸手揉揉眉心装出一副最近躺久了导致头脑不清楚的模样来。“不过蒙氏兄弟皆折于赵高一手,李斯被杀,公子公主们皆随始皇帝而去。这两件事铁定和赵高脱不了关系,嬴秦我看着恐怕就是折在赵高的手里了。”

    “一氏之天下尽折于一人之手。”陈平微微的皱了眉尖,“倒是有些过于偏颇了。”

    “陈君此话倒是不假,这天下哪里真能断于一人之手。”昭娖心里头原本的尴尬淡去,和陈平交谈起来“秦人自从商君变法之后,其法酷烈为天下所知。本来秦法于列国纷争之时有效,可是天下平定……过去那套是否再有效就有待商量了。二世也不过是将他老秦人的那套用的更深罢了。”

    陈平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向她。听着她似有感叹的叹息,一弯唇角。

    “子瑜觉得秦法酷烈,要怎做才可?”

    “我可没有那等才能。”昭娖也不藏拙,“不过曾听人说起‘外儒内法’,至于如何我就更不清楚了。”

    对于昭娖来说能记住这些就不错了。至于真的怎么治理国家,恐怕她还不如二世呢。

    “呵……”陈平一声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昭娖眼睛无意一瞥,见着他袖中掉落的一段白色的布条。

    “这是……”昭娖疑惑问道。

    “哦,在与秦军对战之时不小心被伤到。”陈平低眸看了一下手腕,毫不在意的说道。

    “多久的事情?”昭娖问道。

    “一日前。”陈平见她发问,也没有多少按着藏着的意思。

    昭娖算都不用算便是知道他和自己是同一天受伤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顿时就哑了声。

    陈平看她,“你身上有伤,这些时日不要随意挪动了。楚人好辛味,这些你也别碰了。”

    “你手上伤没事?”昭娖听见他提起自己的伤,反问了一句。

    陈平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是会关心这个,稍稍愣了愣,而后笑道“放心,这手废是废不掉的。”

    “你已知道我是女子,何不去上将军那里说明。”昭娖问道。

    “向上将军告密说你是女子,与我陈平有何好处。还会白白得罪左司马,结下仇敌。何苦而为之。再道平在子瑜这里多日阅书,也算是结下一份情谊。平何忍叛之。子瑜只管放心就是。”陈平一双眸子里清亮似三月流动的活水,昭娖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心头上被什么捶了一下。

    她有些好笑,但是更多的是不可思议。虽然陈平说的那些也是这个时代士人的处世之道,但她总觉得那些不足以成为陈平的理由。可她再找也找不出除了他所说的那些之外的原因了。

    “子瑜莫非不信平?”陈平面上的笑意淡了稍许,问道。

    “我要是真不信你,也不会与你同眠了。”昭娖想起两个人睡在一张榻上,结果弄出断袖的事情来,现在回想她还真没有多防备他。

    陈平面上原本淡去的笑意,又有了些回拢的趋势。

    “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报答你。”昭娖撑着凭几的手支在下巴上,双眼没有看陈平,似是在苦苦思索。

    “这报恩礼,平是要的,可是到底是何物。等平日后想好,再告诉子瑜,可好?”陈平眸子微微垂下,如玉的面孔上透出几点春*色。

    “好。”昭娖答应的十分爽快。

    “子瑜倒也不怕。”陈平展颜笑起来,宽袖拂过,便稳稳的服帖的落在他身边美玉半点褶皱。

    “我为何要怕,怕陈君会漫天要价?”昭娖撑着下巴看着陈平,“陈君要的起的我自然会给,给不起的……陈君怕也不会开口。”

    陈平此时“噗嗤”一声笑出来,皓齿露出来衬着淡红色的唇,别有一番风情。

    **

    王离军败后,处于棘原大营的章邯军便成为诸侯军的首要打击目标。原本不足十万人的楚军在其他诸侯军的加入下,已经有三十万之众。章邯所擅长的乃是偷袭战,但是眼下楚军已经不是当年的弱旅,再想偷袭来回奔波难上加难。

    只有依据着漳水筑起防守防线,等待咸阳救援。

    两军对峙,进入拉锯期。

    昭娖很不适应赵地的冬日,在营帐中窝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有大的动静,并不太需要人手。昭娖也放心在帐中养病。

    换药的事情她手没那么长,让申深来,又实在不能过了自己的那一关。于是也只能拜托陈平,起先她面对陈平不知道如何开口。陈平却早已经猜到她羞于启齿的话语似的。

    “子瑜身上有伤不宜外传,可……”陈平端坐在茵席上,支着下巴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昭娖坐在塌上看着苦思冥想的陈平,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咽下。虽然说眼下的男女大防远不及后世,但是她还是有些难以开口。毕竟陈平也没有那个义务。

    “子瑜平日起居可是申军士一手负责的?”陈平放下支着下巴的手道。

    “是。”昭娖答道。

    “那么可托付申军士?”陈平眼眸一转话语里带着几分的认真。那话陪着他出众的容貌看着格外无辜。

    昭娖差点就没从榻上跳起来,她抿了下嘴唇,一双眸子难得的示弱的朝陈平瞟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含了几分羞怯又带了几丝服软。

    陈平与她眼神一触,稍稍怔忪。稍后面上的笑意如同被打翻的水一下子难以收回。

    “如果申军士不可的话,这可就难办了。”陈平低下头去,轻声道。“不过……”

    话语在昭娖嘴里滚了几个来回,她正想干脆扯破脸皮说出来算了,却是见着陈平慢悠悠抬头看她。

    “眼下若是找妇人入帐伺候,平白惹来诟病,况且妇人多舌,也难保不会说出去。”陈平靠在手下的木几上,“然一次杀一人,也太过引人注意了。”

    昭娖袖中的手握紧松开几次后,她道“的确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陈君是否愿意。”

    陈平长眉一挑“子瑜但说无妨。”

    昭娖难得的红了脸,她低下头来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也瞅着别处。

    “竟然陈君已知道我是女子,如今眼下无合适的人。不知道陈君愿不愿意……”话卡到中间,她咬住了下唇。脸上的绯色越发浓重。

    陈平早就猜到她想要说什么,偏偏还要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甚?”

    昭娖听见他问,放开下唇吸了几口气,“不知陈君可……愿意……”

    声如蚊蚋,却还是能听得清楚。

    陈平见着昭娖别过头恨不得赶紧冲出去的模样,按捺下大笑的冲动。他抬起袖子轻轻咳嗽两声,放下袖子又是一副正经模样。

    “一开始子瑜的伤口便是平所治,如今承蒙所请。理应不辞,但……”他眉头稍稍皱起,露出几分难为来。

    “但?”昭娖心里恨不得咬牙。

    “不知子瑜到时候可曾习惯。”

    昭娖彻底的红了脸,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比起这个,还是命重要。”半饷,陈平才听见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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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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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陈平按时给她换药。在她养伤期间虞子期倒是来过一次,他对昭娖的身体突然发病表示十分的关心和无奈。楚国地处潮湿,丈夫多夭亡。一般寿命都不长,没死在战场上就算好的了。

    冬日是养病宅家的好季节,等到冬日过去。昭娖背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赵地偏处寒地,就连春日都来的比楚国晚些。

    赵国反秦战事一日比一日好,恢复过来的赵军已经夺回上党郡。形势于秦军已经大为不利。

    项籍给章邯军亲自画好了一个包围圈。等着章邯这个仇人被他困死的一天。

    在楚国的刘邦也没有闲着,项籍杀宋义自立上将军之后命他在砀郡牵制秦军,事实上刘邦也这么干了,刘邦在砀郡周围和秦军打的要死要活就为了项籍能够顺利北上,等到他救赵推进栗县吞并刚武侯的五千兵力打败当地的秦军退回砀郡后,从北方传来九原军团大败的消息。当即刘邦差点没从茵席上跳起来。

    “入关中者王。”这个是楚怀王定下的规矩,原本刘三也没把那个少年楚王的话当回事,楚怀王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刘邦知道的清楚,就是项籍杀宋义自立挥兵北上他都没抱多大希望。如今楚军大捷传来,刘邦整个人在震惊之余都懵掉了。

    “这项羽还真是能熬干秦国这碗水的将星。”刘邦拉着萧何说道。萧何善治后方,但是这种事情刘邦还是要对着萧何这种读过书的人说才心里有个底儿。

    “你看这项羽已经打败秦军了。这怀王之约……还能有望罢?”刘邦问道。

    “沛公这是想要西进?”萧何听出他的意图问道。

    “怀王曾经约定‘入关中者王’,如今秦军虽败,但我琢磨就算西进恐怕也难。”刘邦一双手在袖子里搓着,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他手里的确有些人马,但是光是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想要西进入秦关还是悬的很。

    “彭越这只老狐狸,也不是能够善处的。我刘三怕不是能和他能联手。”想起前段时间两人联手攻城,都是抱着叫双方送死自己得利的心思。

    萧何对战事并不精通,听刘邦一个人在那里思量,也不出言打断。

    而关中王这三字的魅力是巨大的。刘邦终于在三月开春的时候西进陈留,再西向攻打开封,吃不下开封这个钉子,西进之路受阻,刘邦无奈只得南下攻克颍阳。攻克颖阳几日他再次遇到了前来的故人:张良。

    张良是奉着韩王成的命令前来见刘邦的,韩军的实力并不强大,这半年多来基本只是和秦军绕着圈子打游击。如今他听闻刘邦系楚军已经攻打到韩地,便前来见刘邦。

    因为攻打颖阳颇不顺利,攻下城池之后楚军屠城,处处都能见着殷红的血液和荒凉无人的房舍。

    张良看着这一切垂下眼来。四月的春风还稍带凉意却也吹不散这血腥气了。

    刘邦听闻张良前来十分高兴。他几乎是快步亲自走到门外将张良迎接进屋。

    “啊呀,张子。”刘邦一手虚扶住张良就把他往屋内请,“多日不见张子可还安好?”刘邦问道。

    将近半年多时间不见,张良面上多了风尘仆仆,可眉间风度仍未减去半分。刘邦十分敬重张良,将他请到上座坐下。

    张良一身士人常着的青衣,头上也未戴冠,只是一方布巾包了发髻。他抬手向刘邦行礼“多谢沛公关心,良一切都好。”

    “好就好。”刘邦坐在位置上满脸的笑意。“张子一去便是半年有余,今日难得一见啊。韩王可还安好?”

    “吾王一切安好。”张良含笑回答道。

    “不知韩申徒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周勃出言道。现在在坐的都是和刘邦在沛县一条裤子穿出来的老弟兄,说话也没有那么多久讲究。

    “良今日特地为替我家大王向沛公道谢一事而来。”

    “哦?”刘邦这下来了兴致,问道。

    “世人皆知暴秦无义,山东六国群雄起之复家国以显正道,如今沛公入韩驱秦,以彰正道,故吾王遣良前来致谢。”张良唇边噙笑举手行礼。

    “哈哈,不敢担不敢担。”刘邦直起上半身回礼,“我刘三这次入韩,竟然来了,就没有不驱除秦军的道理。只是……这韩地地形如何,我等也难以知晓。怕……”

    张良朗声笑道“这又有何难,良乃韩人,对韩地略为熟悉,若是沛公不弃,良愿不惜余力。”

    “好!有张子此话,刘三就可以放心了!”刘邦一拍大腿笑道。

    张良是韩人,在座的楚人里头没有一个能比他更了解周旁的地形。更重要的是张良的谋略也不是他们所及的。因此即使心稍有不忿,也是把脸一别而已。

    樊哙是个简单人,虽然大字不识得几个但是却非常敬重张良这种士人。他听见张良要暂时留在楚营里,面上立刻就笑开了。等到晚上抱着一壶酒就去找张良求见喝酒。

    “我樊哙是个粗人,说不了什么漂亮话。但是也知道沛公对张子你可是日思夜想的很。”樊哙自己将两只耳杯倒好酒说道。

    “良无大才能得沛公如此礼遇,愧不敢当。”张良持起身前的羽觞,敬道。

    “哎——别这么说。大兄对张子你还是很看重的。”和张良优雅低首饮酒不同,樊哙一仰脖就将杯中酒饮尽。

    “当时张子你走后,大兄还是忧愁了一段时间。张子走后,昭兄弟也走了,进了武信君大营,后来更是立了军功做了大夫。这也好,也好!丈夫应当如此!”

    一瞬间,张良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眸上那层温润的光芒霎时凌厉。持觞的手停在哪里。春日夜风吹来,吹动衣袖。修长的手指搭在羽觞的边上,唇角的笑越发温和。

    “樊将军,方才你所言……究竟……怎么回事?”

    春日的月光泠泠散落进窗棂,照在他身上,衬得他明明温和的笑容多了一缕莫名其妙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