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再见
疾医将改吩咐的吩咐完,.
张良让人准备饭食,自己走入室内。他看到昭娖坐在榻上双眼怔怔盯着某一个地方,一只手放在小腹上似乎在想什么。
张良赶紧走上去扶住昭娖双肩想让她在榻上躺着。
“你重身,还是好好歇息。”说着手上稍微使力要让昭娖躺榻上。
“子房你说这怎么办?”昭娖没有顺着肩上的力道躺在榻上,她看着张良问道“现在诸侯争乱不休,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说着她就恨不得揪他一把。
张良眉宇间的狂喜还未完全褪去,昳丽的凤目里荡起温柔的笑意,他伸手去抚摸昭娖现在还很平坦的小腹。
“不要多想。我们的孩儿自然是好的。”他语气平稳,整个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灯光照到他的眼里映照出格外柔和的光芒来,“这几日我要为汉王给大将军授予齐王綬印,阿娖记得在馆舍内不要外出,二月妇人需要静养。”
一双眼睛盯着昭娖的肚子,手在上面摸了一会身子又低下去,耳朵贴在她腹部上。
“没动静?”
昭娖被他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突然听到他这么一句,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在他后背上捶下去,“眼下还没长大,能听见甚!”
两个月还是一个小扣子大小,能听见什么才奇怪了!
昭娖想起他两三个月前不是时候的“努力”,又在他背上捶了好几下。
张良挨了那几下捶只是笑,让昭娖躺下休息。看着她再次入睡过,才一脸春风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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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为了接受齐王綬印的事,专门斋戒三天。张良也要准备相关的礼仪事宜,忙的不可开交。
而这三天里昭娖是吐了吃吃了吐,来来回回的折腾。
专门要来服侍昭娖的侍女看着她呕吐得一塌糊涂之后,又锲而不舍的继续把那些肉膏吃下去,都心疼那些好东西。
昭娖无视于侍女近乎肉痛的眼神,将那些炖好的肉膏用勺子盛了送到口中,咀嚼几下吞下去。齐国靠近滨海,盛产海盐。但是这肉膏还是没放多少盐,吃起来如同嚼蜡。而昭娖也管不了这么多,哪怕再难吃,只要有营养她也要吃下去。
“呕……唔!”突然胸口翻腾起来,昭娖丢下手里的勺返回身捂住嘴。
两三个侍女见状赶紧将专门用的木盆奉上来,等她平伏下来。赶紧给她漱口擦脸,还有侍女收拾案上的餐具。
“谁叫你收拾了!”昭娖轻喘着斥责道。
收拾餐具的侍女白了脸,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俯□告罪。
昭娖摇摇头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侍女们抬着用过的清洁用具退了下去。她继续伸手拿起勺,将食物送到嘴边。
张良此时在室内一方案前将手中豪笔放下,待案上帛书上字迹干透后卷好塞进一只竹筒中加上封泥盖印。
下首除已经有一名武士坐着等待。
“务必将此物呈送给汉王。”张良单手将竹筒交给那名武士。
“嗨!”武士垂首应道,双手将那只竹筒接了过来退出去。
看着武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张良起身绕过木案朝外面走去。
他走到昭娖房内时,正好看到昭娖把手中的餐具放下。这一碗肉膏昭娖吃的并不舒服,本来就油腻又加上她频频反胃,.
“还好吗?”张良眼角一瞥,立即有侍女进来将餐具收拾好退下去,他坐在昭娖身边问道。
“能好吗?”昭娖有气无力靠着他,“大将军斋戒就要完了吧?”
张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昭娖能舒服一些“明日就结束了,不过授予綬印仪式礼仪繁多,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准备完毕的。阿娖可安心在此处静养。”
昭娖靠在他胸口上,听了他的话有些恹恹的“静养,我能在这里静养到生产?”她想起日后的糟心事就更烦。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怀孕跟着张良一路奔波到齐国。现在知道了再如何她也不敢再这么做了。
张良手臂圈过来将她抱住,“此事我有安排,不必忧心。”
“听说那位大将军是从楚营出来的,在项籍那里曾经做过持戟郎中。说不定我还见过他呢。”说着自己都笑出来。昭娖知道这个大将军就是那个从楚营里跑出去的韩信。可能她也见过只是不知道而已。
张良眉头微锁似是想起什么,唇角微翘但眼中全无笑意。
“阿娖在楚营里……与许多丈夫交好?”
“交好?我躲他们还来不及。”昭娖毫不在意说道,突然她一下反应过来,噗嗤笑出来头在张良怀中抬起来。“吃味了?”
她声音轻轻,却是戏谑十足。
张良面色微怔,随意眼转开不和昭娖的交汇。
昭娖也不穷追猛打,只是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她脸刚埋进张良胸口,眉头忽而一皱。她立即一手掐住了他的腰。
“我这受苦,全是因为你!”
莫名的张良就挨了这么一掐。
因为是授予齐王之印,斋戒之后,盛大的仪式在齐王宫举行。韩信攻下齐国临淄颇有些争功之嫌,前来和前齐王商议投降的郦食其也因为他而死。
张良望着这个青年,将手中的齐王綬印交予他。
台下大雅之乐响起,冠冕周正的韩信双手接过齐王綬印,由人系在腰间。
刚刚上任的齐王韩信显然精神格外好,比起齐王的这个位置他更开心的还是汉王刘邦对他的承认。宴会上他让张良坐在自己的手边。
韩信一手持着羽觞,和张良说话,“从关中一别,我和成信侯已多日没有见面了呢。”当年张良从楚国西归到关中,正好是刘邦冲破三个秦王的封锁还定三秦的时候。那时候韩信正是大将军助刘邦冲破防线,当时他也见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张良。
两人在汉军之中也有交情。
“良的确与齐王多有时日不见了。”张良笑道。宫殿中宫娥起舞,丝竹之乐不绝于耳。从齐王席下觥筹交错间一片热闹。
韩信看着底下的那一片热闹,腰上齐王綬印颇有些感叹,“信有今日要谢两人。”
张良眉梢一挑,“哦?愿闻其详。”
“一是萧丞相,二便是汉王。”韩信说道,眼中不乏感叹之意。“当年信在楚军营中,项王遇事自专,不能听于左右。我便在关中投奔汉王。后来遇见夏侯公……”一幢幢往事在韩信眼前浮现,那名长髯深衣的萧丞相几次来与他相谈,当谈及他对眼下汉王如何还定三秦时,他说的那句“明烧栈道,暗度陈仓”让萧何当即拍板决意一定向刘邦推荐他。
眼前这人便是向刘邦提出要火烧栈道之人,韩信对张良心怀敬意,亲自拿起酒爵朝他羽觞中倒酒。
“信听闻当年向大王提议火烧栈道是成信侯,信一直对成信侯十分敬佩。”说罢,韩信双手持起羽觞向张良敬酒。
张良赶紧侧身,持起手中羽觞道“当年小小伎俩不足以让齐王如此。”
“成信侯当得。若是无当年你的那一句‘火烧栈道’如果使得项王放下心来?成信侯心智世间罕见,自然当得。”韩信俯□子用只有两人才可以听见的嗓音说道。他年轻的脸上露出潮气蓬勃的笑容。那种不失天真的笑容看在张良眼里化作嘴角的一缕风淡云轻的浅笑。
“此次汉王被项王所牵制,我得到消息汉王已经向西撤,此行路途遥远,路上凶险难料。若是成信侯不嫌弃,信愿意派兵相送。”酒酣上耳,韩信对张良说道。
此时两人已经喝了不少酒,张良不至于韩信那种耳朵都发红,但是面上还是起了一层桃色,越发衬得那双昳丽的双眼水意潋滟。
“齐王一片好意,良不敢推迟。”张良也没有多做推辞,径自就受了韩信的这个人情。齐国离关中路途遥远不说,一路上楚汉两军势力如同犬牙交错。还别说路途上强盗之类数不胜数。韩信这个人情他就受了。
张良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马车外面看来没什么,但是内部尽可能铺垫了厚厚的褥子。昭娖的妊娠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只坏不好。脾气也有很大的改变,有时候心情坏的能把一个侍女训斥到哭。
尽管昭娖本人并不像这样,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就算是张良也多有被她弄的无言以对的时候。
张良不可能在齐国过于久留,他对于刘邦实在是不能多放下心。当初在荥阳的时候,他离开一会,刘邦就险些做下祸事。
在武士的随行下,马车向临淄城外行弛而去。
昭娖在马车内也不正坐,只是靠着凭几。马车行弛见望见临淄城内破败不堪的场景,想起当年她和张良一同奔赴齐地拜见沧海君。如今沧海君已不在人间,而齐地多毁于战火。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昭娖生出些许感叹。
车马行弛间,临淄与众人越行越远。
再怎么舒适的马车,车马劳顿起来还是相当累人。昭娖一开始担心的要命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因为一路上的辛苦而有个好歹,赶路的时间里昭娖战战兢兢,每日更衣的时候更是怕自己衣下会出现血迹。
她有时候近乎绝望的想,要是这孩子真的在颠簸中没了,她是要怪谁。怪张良还是刘邦?一想到这个顿时心如刀绞。晚上休息之时,她愣是把张良肩头咬出个牙印。
但肚子里的孩子却知晓她的担心似的,过了三月的孕期后,呕吐反应渐渐消停。食量也增加。
原本平坦的小腹也微微的有些隆起。因为孕吐的消停,昭娖的心情也变得不错,偶尔还会打开马车的车窗看看外面的风景。
到达南阳宛县的时候,前去探路的武士一路快马飞奔而来,“禀告成信侯,我军已经进驻进县城了!”
武士的声音很大,里面压抑不住的喜悦。昭娖在车内都能听得到。
张良问“城中的确是汉军驻扎吗?”
武士答道“是的,臣特意看过,错不了!”
张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头望了一眼昭娖所在的马车。昭娖此时正打开马车车窗,正好看到张良望着她。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望着张良脸上的笑意,昭娖也弯了弯嘴角。
刘邦的确在宛县县城内,他用了陈平的计策从荥阳逃出来后,在关中征召士兵后出了武关,遇见九江王英布,一起向东推进。
张良一行人向关中走的时候正好就与刘邦遇见,刘邦听见张良前来的消息赶紧派人相迎。马车行弛至辕门处停下。武士将车廉打起,张良站在马车便扶着昭娖下车。
此时昭娖腹部已经有些隆起显怀了。
刘邦带着一大群的将领笑呵呵的赶来。看着张良扶着一个妇人,不由得一愣。
“臣拜见大王。”张良放开昭娖对刘邦行礼。
昭娖也是双手拢在袖中对刘邦微微拜下,“楚芈拜见大王。”
刘邦听见妇人自称楚芈,心里明白应该就是张良的妻子。又见她宽大的深衣下腹部微微隆起,明显是有了身孕。虽然路途上受了劳顿之苦,脸色有苍白,却丝毫不掩其丽色。
不过刘邦在意的不是这个,这个妇人看着总觉得有几分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此时刘邦身后的樊哙已经是大惊失色,“昭兄弟?”
樊哙一双眼瞪的老大,来回不止的对着昭娖打量。卢绾见着不像样,赶紧把人一把拉回来,免得再失礼。
“作甚呢!”卢绾抓住樊哙小声道。
“那那不是昭兄弟吗?怎么成了妇人了?”樊哙瞪大眼睛还要去瞧,又被卢绾拉了下来。
“你看错了!那是子房先生的妻子,还这么看不怕触怒先生吗?!”没几个男人愿意自己妻子被另外的男人那么冒失的打量。樊哙听了之后讪讪的收回目光。
刘邦听见樊哙的那声喊,脑海中隐约间想起了什么。
他笑道“子房这次回来,寡人甚是高兴。来人!设宴为子房洗尘!”说罢,笑吟吟的伸手亲自为张良引路。
又有人带昭娖去为张良设置的帐篷去歇息。
昭娖跟随带路的军士走着,迎面走来一个人。昭娖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眉头一皱低下头就想当做没看见。可惜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平见过成信侯夫人。”陈平叉手对昭娖行礼道。
昭娖微微躬身“中尉。”
陈平的目光在看到昭娖鼓起的腹部闪了闪,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夫人一路上可安好?”
昭娖点了点头“楚芈安好,多谢。”说完,也不再去管陈平,只是再次行礼后与他擦身而过。
到了营帐内,有人送来膳食和热水。膳食是炖烂了的肉羹还有菜蔬,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羹看得她不由觉得腹中饥饿。昭娖草草梳洗了一下,持起双箸进食。
刚将膳食用完,营帐的垂布被掀起。昭娖一抬头看见陈缺进来。
昭娖放了手中的餐具,赶紧正坐好。正坐间越发显得腹部显眼。
陈缺走来在食案对面坐下,看到昭娖已经隆起的腹部“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昭娖答道。
陈缺看着身前的食案,点了点头,“成信侯年已而立,膝下无子,你有身是好事。”说完抬头看昭娖,“只是你有身,在军中实在不便。去关中待产吧,你阿母在栎阳,也能照应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