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成皋
彭越这个人颇有将才,.就十分难说了项羽攻打下邳一路西向直直朝荥阳包围而去。这次项羽来攻气势汹汹,似乎有不拔荥阳决不罢休之意。
六月的天,不说如同七八月那般如同火炉,但是也觉得不是什么很怡人的月份。楚军在下邳和彭越部打完不久,还没休整多少时日,立刻下令马不停蹄向西奔驰而去。
经过几日的赶路,荥阳的城墙墙头出现在最墙面的项羽眼里。
项羽拉住身下的马缰,坐在马上双腿夹紧马腹。他望着远处墙头上的汉军赤色旗帜眯了眼。这座城池他自然是没法忘记,那日他收到汉王亲自出城投降的消息,特意准备了一番,他十分想看看当时宣称自己弑君罪状的刘邦前来投降的狼狈样。没想到人倒是来了,来的却不是刘邦,而是与刘邦有几分相像的纪信。
众目睽睽之下,项羽精心准备的受降仪式活脱脱的成了他被人愚弄的证据。
“刘季现在身在何处?!”那时的项羽伸手就把纪信的衣襟抓起来提到自己面前沉声问道。
“汉王已经出了荥阳了。”纪信没有半点惧怕,甚至望着项羽眼里嘴角都有嘲讽的笑意。
“寡人斩了你——”项羽死死的抓住纪信的衣襟,呼吸粗重目眦尽裂。他大喝一声将纪信重重摔在地上。
“斩了他!”项籍狂怒道,“用他的人头祭旗!”
还没等他怒气平伏下去,又有人传来消息:汉军出城!
围了两月有余,没想到竟然被刘季这小儿戏耍于手掌之上。
“传寡人军令,全军就地驻扎,明日立刻攻打荥阳!”项羽端坐在乌骓马背上,眼睛盯着荥阳城墙上的汉军旗帜道。
城墙女墙后的军士发现了护城河外积聚的楚军,军士不敢耽误立刻将此消息送传至守城的周苛和枞公。
周苛和枞公得知楚军围城并未大惊失色,两人立刻登上城墙望见驻扎在护城河以外的楚军。
两人在几个月前杀了一共守城的前魏王魏豹,将荥阳这座孤城愣是给守了下来。后来楚军撤退他们也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如今楚军再次来袭,恐怕就不如前次那般幸运了。
两人对望,互相点了一下头。
楚军的幕府中,项羽脸色阴沉的几乎都要滴出水“荥阳此城,上次寡人为刘季所诓骗,没有攻打下来。如今这次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项伯沉吟一下出列道“破城之法,唯有将士不惜气力全力以赴,臣认为将军可派人在军中寻一壮士,舍身攀上墙头以火火烧城楼。城楼已烧,守城之军必将慌乱,我军且追随直上,荥阳之破可待矣。”
项羽听了眉头微皱,“这等的壮士……”军中真的有这等不顾自己性命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王,攻城宜快不宜迟,万一战事拖长,刘邦带兵来援救就晚了。”钟离昧出列道。
“嗯。”项羽点了点头,“挑选壮士一事,就由你去办吧。明日我军全力进攻,一定要将荥阳拿下!”
“嗨!”幕府中楚军将领应道。雅*文*言*情*首*发
六月不如五月老是淅淅沥沥整天整天下着令人烦躁的细雨。第二日清晨朝霞将天边的白云染出淡淡的粉色。
旦日时分,项羽下令大飨士卒,酒饱饭足后全力攻打荥阳。
楚军士卒们扛着登攀城墙的云梯如同潮水向荥阳墙头涌去。荥阳城内的汉军早已经做好准备,当云梯搭在城墙头时,汉军们立刻将云梯用刀砍断,或者是朝着云梯上的楚兵投下巨石。一时间飞石如雨打的楚军士卒睁不开眼睛,甚至有人已经生出畏惧之心朝后退。
项羽见状大喝一声“不许退!”
说完,他自己手持长戟跳下乌骓马,大步流星就朝云梯那边奔去。
“大王不可啊!”项伯见原本应该是主导整场战场的主将离去,立刻伸手阻止。但是他到底还是比项羽慢,项伯能看到的便是项羽远去的身影了。
项羽一手持戟亲自攀登上云梯,其他兵卒见项羽亲自来作战,再也不敢后退一个个跟随着项羽前去。
楚军攻势甚猛,城内汉军拼尽全力守城,即使杀死杀伤不少楚军,但是随着时间的拖长汉军也渐渐变得十分吃力起来。
尸体在城墙下码得几乎可以堆成墙,浓厚的血腥味道充斥着在场每一个的鼻孔。
突然有一个汉军士卒看见西边的角楼上燃起浓浓的黑烟,“火事!火事起!”
正在城墙监督将士作战的周苛闻言抬头一望,看见滚滚浓烟心中大叫不妙。那处火势甚是猛烈,不一会便烧出一个缺口,楚军见状立刻涌入。
楚军上了城楼和汉军继续厮杀在一起。即使周苛枞公有心和楚军拼死一搏,但是大势已去。汉军眼下越战越疲惫已经能看出来了。
果然荥阳城破,周苛和枞公被抓住带到了项羽的面前。周苛和枞公双手被捆绑着,脸上多有血污,身上的盔甲已经被扒去。
项羽看着这两个人想起这两个人在这几个月来表现的忠诚,想着要收为己用。
他看着周苛道“你做我军的将军吧,我封你为三万户侯,如何?”开出这么诱惑的条件,项羽满心认为周苛和枞公必然不会拒绝才是。没想到周苛冷笑。
“你为何不早早投降汉王!你即将要为汉王所虏!你不是汉王的对手!”
“胡言!”项羽听见周苛所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几案,他死死盯住犹自冷笑的周苛。“将此狂徒给我烹杀!”说罢又看向周苛身旁的枞公,枞公一脸平静看得他心中火起,“将此人也杀掉!”
“哈哈哈哈!”周苛仰天大笑,“项籍小儿你除了烹杀还会做别的吗?你德行丧尽,终有一日你定会死无全尸!”
“拖出去!”项羽大怒。
甲士立刻将二人拖了出去。
项羽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面青筋暴露。
荥阳城破,两位守城的主将被杀。楚军立即要奔赴成皋的消息没过两日就传到了成皋的汉军幕府。
刘邦是领教过项羽猛打的威力的。他实在不愿正面和刘邦对上,守城的代价太大根本就划不来。
想着,刘邦越发觉得这成皋留不得,心里下定了决心“传我军令,今夜撤出成皋!”
众人的眼光在听到这声军令后,不禁把视线放在张良身上。
张良明白此时若是要想和项羽硬对硬不但不明智,而且很有可能将刚刚恢复过来的军力消耗殆尽。
“大王欲往何处?”张良问道。
刘邦沉思一会道“到北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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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的肚腹一日大过一日,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平日动作间已经有些许的不便了。她低头整理着小婴儿该穿的衣物时,突然有侍女跪在门外禀告“女君,主回来了。”
昭娖听见放下手里的衣物,刚刚想要起身,张良已经径自打起垂下的竹帘进来。
“你还重身,坐着吧。”张良见昭娖起身稍微有些吃力赶紧让昭娖坐回去。
张良居所内竖仆不多,现在室内只有两个侍女守在那里。
“你们下去。”张良扶着昭娖重新坐下淡淡道。
待到窸窣的衣物磨动声响消失在屋外后,张良扶住昭娖道“阿娖收拾一下,今夜要离开成皋。”
昭娖听后面上只是一瞬间的呆滞立刻就恢复过来,她握住张良的手道“成皋守不住了?”
“楚军攻势正盛,汉军眼下虽然已经恢复稍许实力。但是此时并不是两军对战之时。”张良看着昭娖说道。说罢他伸手为昭娖顺了顺头发,看见昭娖茵席旁放置的一叠婴儿衣物。
“苦了你们母子了。”张良沉声道。
昭娖呼出一口气低下头,“你知道就好。”她眼眸朝着张良微微斜瞥“以后可要好好待他。”
夏日的夜晚来的总是格外晚,昭娖将一切打点好等到丁酉时分天才暗下来。
昭娖收拾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衣服。早有侍女帮她提了走在身后。她由一个侍女扶着朝门外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一辆马车已经准备好,周遭的武士手持火把,昭娖除了门在火把的光亮中看见张良正与另外一个士人说着什么。因为光线并不充足,昭娖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只是身形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夫人,请入车中。”有武士上前叉手行礼道。
昭娖点了点头踩上竖仆准备好的踏盒进了马车。马车内叠着厚厚的褥子上面又放着一方竹席。
昭娖上车一切准备就绪后,张良跃上马匹。挥手示意可以前行了。
一日后赶来的项羽发现整座成皋城竟然没有汉军驻守。刘邦将一个成皋城留给他,也将失望留给了项羽。
刘邦的目的地是黄河以北的修武,修武这个地方有张耳驻扎的军队。用来抵挡楚军再适合不过。
即使御者驾驭马车极其娴熟没有多少颠簸,一晚上的急奔而出还是让她疲劳不已。出了成皋后,那些66续续出城的将领随着刘邦一路弛向黄河奔去。
就在昭娖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中,肚中突然挨了一下。原本还是只是迷迷糊糊中的昭娖一下子醒过来。车内的侍女也是靠在车壁上睡死过去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过来。
昭娖手抚上肚子,睁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肚子中的孩子又踹了她一下。这下昭娖真的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动。怀孕五个月来孩子头一回踢她,也是她头一次觉得腹中的生命如此真实。
她摸了摸肚子,伸手去挑开竹制的床帘。外面光亮大盛已经天亮。只是到哪里昭娖仍然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马车旁是手持长戟的武士。她人在马车中视线范围并不宽广。
张良和陈平两人端坐在马上,如今天已经大亮,两人互相一看因为一夜赶路眼下的青色,面对面笑。
陈平见附近有水滨对张良说“该停下稍作休整了。”
从昨夜到现在一群人都没有休息进食过。虽然说个个都是男人不至于因为这么点疲累就倒下,但到底还是有些吃不消。
张良点点头,下令就地开伙休整。
侍女拿着麻布和木盆到溪边为昭娖打洗漱用的水。侍女半蹲在水边将手中的木盆放在溪水中来舀水。谁知手中沾水一滑,木盆就滑了出去。侍女见着记得直跺脚,就要去追。追出一些距离。一条削尖的竹竿打在木盆上,那条竹竿上的手微微使力,那随水漂流的木盆便老老实实的被拨归到岸边。
持竿的那人身材瘦削身子颀长,袖子用缚膊绑了起来,袴也被卷到膝盖之上。那人弯腰将木盆拿到手里,转过身来。
侍女刚想要道谢去拿,视线触及那人如春月一般的面孔,脸噔的一下全红了。
陈平抓住木盆的一边笑笑抬头,将手中的木盆递给她“是给你家女君准备的吧?莫要耽误,快去吧。”
侍女唯唯应下,伸手接过飞快瞟一眼陈平。红着脸转身跑开了。
陈平看着侍女逃跑似的速度有些好笑,不过他的视线没有放在侍女身上多有。他的视线放到溪边的那丛茂盛的灌林处,手中一抖竹竿刺入水中再拿起的时候,一条鱼已经插在上面了。
负责伙食的兵卒正忙活着烧火。火烧起来后,一抬头一条鱼摔在案板上。只见汉军中尉对着自己笑。
“将那条鱼收拾了做成鱼羹给侯夫人送去吧。”说罢,陈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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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用完伙食继续赶路。来到黄河边。这时候必须要下马乘坐船只。张良亲自去扶昭娖上船。昭娖上船后发现船上还有一人,当她看清楚那人的昳丽容貌,脸色一僵。
张良注意到她脸色变了问“怎了,可是身体不适?”
昭娖挤出一丝笑摇摇头,“无。”
她被张良扶着进入船舱,陈平留在船舱外眼望着黄河河面。张良走出来,他问道“侯夫人可还安好?”
张良点点头“内子一切安好。”
船头的船夫一篙撑入河面,向黄河北面行驶去。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船头的船夫撑船间唱起了歌谣。
其中此歌意思中是戏弄新婚夫妇,张良听了低头浅笑,目光时不时向船舱中望去。而陈平目光微沉只是看着河面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