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脸茫然。

    倒是一旁的蔡太医，摸了摸胡须，答道：“那是苏府的三小姐。”

    “三小姐？”傅淳望若有所思。他不由又望了望已经往回走的苏家马车。

    “这位三小姐可厉害了，年纪虽小，却管着宰相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前两天我给苏相瞧病，还是她出来招待我的哩。傅大人常年呆在皇宫中，苏相又极为低调，甚少参加各种宴会。傅大人不知，也属正常。”

    李太医有些吃惊：“她戴着帷帽，应该还没出阁吧？就这么抛头露面……”

    蔡太医笑道：“李兄，你太迂腐了。宰相府的嫡出小姐，你还怕她嫁不出去？多少王公贵族想与苏府联姻来着。何况苏相一直没续弦，由嫡小姐主持中馈，也说得过去。苏相是我朝栋梁，这是他的家事，在背后说人口舌，可不是君子所为。”

    李太医忙道：“是是是，蔡兄说的是。”

    苏寒廷在文武百官中威望极高，即使他不在跟前，为了避嫌，蔡、李两人也不好当着傅淳望的面，聊苏府的三小姐。

    正说话间，苏鉴带着风平到了。

    苏鉴与他们一一见过。傅淳望指着最边上那匹马，“时间紧，走路是来不及了，骑马会快些。这样，两人一匹，我与谷雨，苏公子与李太医，风平与蔡太医。快马加鞭，如此分配，彼此照应，会省不少时间。”

    “听傅大人吩咐。”剩下五人齐声道。

    谷雨将准备好的斗笠蓑衣递给苏鉴风平。在等待过程中，他们四人已收拾利索。

    风平接过，忙道谢。伺候完苏鉴，风平很快就弄好了。

    一看到马，苏鉴顿时两眼放光，摸着马尾巴脸上各种得意的笑。

    倒是李太医拉着他的手，嘱咐又嘱咐：“苏二少爷，您可悠着点，老朽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我还得留着命给苏大少爷瞧病……”

    苏鉴的顽劣可是铭枫城出了名的，这马儿一颠簸起来，李太医真怕自己就此交代。他知道苏鉴马术好，就怕他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身后还坐着个人。

    苏鉴搂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道：“李太医你放一百个心，我会好好骑的！”说完，他一把托住李太医的屁股，就将李太医抛上了马背。

    李太医的‘哎呦’还没说出口。苏鉴已上了马，并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

    “李大人，你可得抱紧了，掉下马可不关我的事。”苏鉴贱、贱的说。

    吓得李太医忙箍紧了他的腰，不敢乱动一下。

    风平依样画葫芦，将胡子花白的蔡太医小心扶上了马。

    “傅大人，往哪边走？”苏鉴握着缰绳，脸上都是笑。

    傅淳望猛地甩了两下马屁|股，黑色骏马立刻往前奔去：“跟紧我就是。”

    “好嘞！”苏鉴答应着，又侧过头对风平说。

    “大哥教我时。你也一起学了。小风平，可别跟丢了！跟丢了哭鼻子也没用哦的！”

    说完，他双腿夹住马腹，轻轻一动，马受痛，立刻朝前跑去。

    蔡太医看着傅淳望的身影，有些奇怪：他不是说没有去过风赤，怎么就知道怎么走呢？亏得他接到景帝的诏令，还特地去找了地图出来……

    风平不说话，取出了一根绳子。将蔡太医与他自己的腰，紧紧绑在了一起。

    蔡太医：“……”

    风平：“我马术很一般，要是摔坏了您，我可罪过大了。这么绑着。马儿跑得再快，也不会掉下来。蔡大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靠在我背上睡一觉，到了我叫您。”蔡太医：“……”

    风平这一打岔，他也将这疑惑扔在了脑后。

    风平学着傅淳望的动作，也甩了甩马鞭子。马儿撅了撅屁股，猛地朝前飞去。

    蔡太医：“！！！！！！”

    三匹马扬起了阵阵烟尘，马儿嘶鸣，很快消失了踪迹。

    过了没多久，一匹白色骏马出现在他们刚才站住的地方。

    马上坐着两个人，两个女扮男装的人。

    后面个头稍矮的，在马儿停下后，忍不住尖叫起来，且越来越大声。

    前面带着青色冠帽，掩住了大部分面容的人勒住马，语气中带着郁闷：“秋凝，你能别叫得这么大声吗？我耳朵都快聋了。”

    “小……不，少爷，马的速度太快了，秋凝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惊扰了少爷，是秋凝的错。”

    秋凝穿了一身灰色的小厮衣服，脸上都是惊魂未定。

    苏远黛翻身下马，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

    她边找边回答：“很快吗？我觉得很一般啊！秋凝你胆子太小了，早知道我就让春纭跟我一起了。”

    秋凝颤巍巍地从马上下来：“少爷，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说完，她又垮下脸：“小姐，咱趁老爷不在家，偷偷跟在二少爷身后，真的行吗？”

    “为什么不行？明着，爹爹肯定不会同意我去风赤。我既然想去，就得想法子啊！二哥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白搭。我说服不了爹爹让我代替二哥去，那我就悄悄跟着二哥。”

    “放心，我跟二哥商量好了，他沿路会留下记号，我只要顺着记号，就不会跟丢。”

    苏远黛扬了扬手里的绿色石头，“每隔一公里，二哥就会扔一块石头。这还是上回秋凝你帮着染的呢！找到它，就找到了去风赤的路线。”

    “可老爷要是知道了……可会打断我的腿呀小姐！”

    苏远黛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往后转，过了成庆门，再沿着北走，就能回家了。”

    秋凝直摇头：“秋凝还是跟着小姐稳妥些，要是老爷知道我撇下小姐您独自回府，老爷还不揭了我的皮。您是千金小姐，一路上也得有个人照顾不是？要是遇到歹人什么的，我也能替小姐挡一挡。秋凝会试着不那么怕，小姐您千万别赶我走。”

    说着，秋凝就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来。

    苏远黛戳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的忠心我记住了，不过没人会要你的小命。我二哥武功弱，爹爹想借此机会历练他是真，照顾大哥是假。按我爹的脾气，一路上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的。”

    “想必现在爹爹就知道了我尾随二哥去风赤这件事。他生气难过，我心里都有数，只能不孝，对不起爹爹了！一切惩罚，等我见到大哥再说。我既打算出来，就没想着回去的事。那些人会保护二哥，当然也会保护我们。而且，我还有这个！”

    苏远黛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脸上现出骄傲：“这是大哥送我的冰衾刀，与大哥身上的冰忻刀出自同一位大师的手。它削铁如泥，十分锋利，用来防身最好了。要真遇上歹人，我还可以发挥发挥大哥教我的那些防身术。”

    秋凝伸手摸了摸冰衾刀，已被三小姐一番话给说动了。

    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小姐，您是怎么成功忽悠二少爷答应的的？其实我们可以扮成二少爷的随从啊，作伴不是更好？”

    “那不成，爹爹跟傅大人说好了人数，我们加入是添麻烦，也会让爹爹难做人。而且，我们是女子，与几个大男人同行，终究不方便。没忽悠啊，我就说想一起去，二哥立马就同意了，还答应帮我掩饰来着。”

    “那老爷要小姐您抄的佛经，您抄好了吗？”

    “大哥走后，我天天都有抄。多出来的部分，也叫福伯明天送到云方寺献给佛祖。家里也都打点好了，保证了我不在，爹爹的衣食住行依然正常。”

    就算爹爹怪罪，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不亲眼见到大哥，她寝食难安。苏远黛暗暗想道。

    她握紧了冰衾刀，然后放回了怀里。接着翻身上马，一把拉起了秋凝。

    “抱紧了秋凝，咱落后这么多，得加紧追上。你若实在难受，行囊里有一些腌制过的青梅，吃两颗，就好受许多。”

    “小姐您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的，绝不拖您的后腿。”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摸出了两颗青梅，含在了嘴里。

    苏远黛拍了拍身下的马，俯身对着它耳朵说了几句话，马儿跑了起来。相比刚才，稳当了许多。

    自从大哥半路弃文从武，暗地里，也偷偷教二哥骑马。等二哥学会了，大哥顺便教了她。她悟性高，水平很快就超过了二哥。后来爹爹知道了，严厉训了大哥，可后来看二哥学得认真，把去外面野的大半时间都放在了学马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她学马，爹爹倒没说什么。

    有一年的花灯会，她跟在大哥二哥后边儿，被人潮冲散，然后碰上了一个登徒子，差点被调、戏。大哥狠狠揍了那王姓公子一顿，这事儿后，大哥教了她几招防身术，爹爹也赞成。

    是以，她便好好在大哥身边学了几个月。

    这匹白马，还是大哥送给她努力学骑马，不怕辛苦的慰劳礼物。

    还有一身水红色的骑装，苏远黛也一并带着。她想着风赤天高云阔，一定要拉着大哥二哥，纵马狂欢一回。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大哥，苏远黛浑身充满了劲。心里头那些怕爹爹怪罪的担忧，在风儿的吹拂下，很快烟消作云散。一颗心，早就飞到了风赤，飞到了大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