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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方向

      陆轻心赶到时,阴魂咒已经开启。她无法阻止,只能立刻启动织梦术。织梦术和梦蛊刚发挥出效果,她就被织梦术梦蛊联合作用下创造出的梦境给惊呆了。

    阿素看到的画面,她全部都看得见。阿素看不到的东西,她依然可以看到。

    施阴魂咒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素绾沉睡了几分钟。就在这沉睡的几分钟里,那人又将素绾拖入了一个新创造的世界里。

    这样状态下的素绾是脆弱的,且没有知觉,任人摆布的。

    她的身体无意识还原了一些被掩藏住的事物。准确来说,是阴魂咒召唤出了她手腕上的蓝色五瓣花朵,随着咒语和功力的加深,她额际的海棠印记也现了出来。

    蓝色五瓣花朵,应该是守护海棠印记的。这好像一些神物周边,都有一些神兽守护一样。蓝色花和神兽的作用相似,都是为了守护住主人。

    随着海棠印记的出现,素绾被封印的一些东西也跟着跑了出来。

    阴魂咒的威力巨大,可能是当初在素绾身上封印的人太仓促,或者是功力不够,蓝色花瓣只起掩饰及一般的防御作用。一碰到阴魂咒这样的凶咒,蓝色花瓣很快败下阵来。

    幸好她及时赶到,不仅成功抗制住了阴魂咒,还避免了素绾身上的封印被强行冲破的可能。封印者一般会用心头血加上符咒进行封印,一旦受到外力作用,被封印者很可能会筋脉俱断,吐血而亡。

    织梦术本就能窥伺人的梦境,梦蛊一作用,陆轻心轻而易举入了素绾的梦里。

    素绾的梦境,首先出现的,并不是的妇人滴血在桃符上,再将桃符附在她胸口上的场景。陆轻心看到的画面很凌乱,应该是滴血封印之前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房间。看起来像柴房,四周放着杂物,很拥挤,很多灰。墙檐上还有蜘蛛网。正当中一张不大的桌子上,躺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妇人有着一张明媚好看的脸,小巧又精致,美得像张旖旎的画。她嘴里塞着根木棍,手紧紧抓着桌角。身子不断抖动。被汗浸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小脸上,仿佛在承担着极大的痛楚。她高高的肚子下,鲜红的血顺着桌子,流到了地上。

    旁边走来个穿着湖绿色的婢女,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出热气的汤药。妇人眨了眨眼,示意她把汤药喂给自己。婢女泪如雨下,端着药的手一直在抖,汤药还洒出了部分。

    妇人眼里有了恳求之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婢女背过身。肩头耸动,却没敢哭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脸上带着凄惶和无助,一手捂着嘴,一手拿开了妇人嘴里的木棍。

    汤药喂下去,一滴都不剩。妇人朝她努努嘴,婢女又端来了一碗药。妇人看都没看,直接喝下。婢女伏在她身上痛哭,妇人脸上却有了浓浓的笑意。

    几分钟后。妇人发作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妇人的状况,绕到另外一头,然后蹲下。将妇人的双腿曲起,摸着她的肚皮让她用力。

    妇人的脸扭曲到变形,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指甲因为掐得太紧,被坚硬的桌角生生折断。她毫无知觉,反而抓得更紧了。嘴里的木棍承受不住她的痛楚。应声而断,婢女发现了,立刻将手伸进了妇人嘴里。

    婢女的手很快出了血,可她一声不吭,用另外一只手将妇人脸上的头发拨开。

    陆轻心瞧了一会儿,才看明白。妇人连喝了两碗催产药,是在强行生产。

    妇人没点力气,肚子也没什么动静。整个过程,屋内的三个人都很安静,婢女不断给妇人擦汗,妇人的眼一直朝上看着,稳婆不断鼓励妇人别放弃,不过都是用手势表达。

    画面中这样一个忍耐,一个擦汗,一个激励的场景整整持续了半个钟头。在陆轻心都为妇人捏把汗时,梦境里忽然闪过一层极淡的蓝光。

    蓝光一闪而过,却被陆轻心捕捉到了。她定睛看向几乎要晕过去的妇人,只见她洁白的额际上,赫然现出了一个海棠印记。

    随着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画面中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稳婆抱着一个刚刚降生的小婴儿,凑到了妇人跟前。

    是个漂亮的女婴,只瞧了一眼,陆轻心就知道,她长大后是个美人,妥妥的美人胚子。

    可能是不足月,婴儿身子泛着青,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只有小小的一团。哭声断断续续的,一双眼睛大而圆,圆溜溜的,特别有神。

    婢女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一直将手背在身后。

    妇人痛极了没意识到咬了什么,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襁褓中的婴儿上,是以并没注意到婢女的小动作。她本来荡出了笑,可看到婴儿额上一道浅浅的海棠印记时,脸色立刻变了。

    她小声吩咐婢女送稳婆出门,还拔下了头上的一根金钗作为谢礼。

    等她们出去,她抱紧了婴儿,手摩挲着女儿的那道海棠印记,小声啜泣起来。

    画面再一转,就变成了阿素看到的场景。

    如果没看错,妇人及小女婴额上的海棠印记,应该是雪衣族圣女的标志。

    天心阁有着世间最丰富、最齐全的巫术,是天下第一门派。但住在寂枫林的雪衣一族,同样擅长巫术。他们很少出寂枫林,世人也基本没见过他们的巫术。

    这一点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历届天心阁阁主却清楚的很。

    太师祖继任阁主后,本着将天心阁发展扩大的愿望,曾去过寂枫林几次,明着切磋,实际上是想着博采众长,取长补短。

    太师祖是个好学的人,他虽继任了阁主之位,但阁内的大部分庶务都交给了信得过的师叔。他终年游历,为的就是与雪衣族人比试巫术,一较高低。

    他病逝后。留下了一本手抄小札。上面记载着他进入寂枫林的点点滴滴,还配有插画,详尽记录了在寂枫林的所见所闻。

    太师祖去世前,把手抄小札传给了她的爹爹。下一任阁主。她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幼时曾偷偷翻进书房,将手抄小札当小人书看过。

    她清楚的记得,小札上有一副女子画像,她的额际中央。就有一朵海棠花印记。画像的旁边,还标有‘圣女’二字。

    她还问过爹爹,那是什么。当时跟着去的,还有刚刚入天心阁修行的他,她拽着他一起去了爹爹的练功房。

    爹爹说,画像上的女子是雪衣族圣女,雪衣族是古老神秘的民族,世代居住在寂枫林。圣女在雪衣族中声望极高,权力等同于族长。

    雪衣族的每一任圣女,都非常难得。圣女可与族人通婚。生育的女儿中,只有额际带有海棠印记的,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圣女。

    有的圣女生了很多女儿,会有好几个带有海棠印的女儿。她们会举行祭祀礼,进行测试,择优选择最优秀的那个。也有圣女终其一生,都生不出带有海棠印记的女儿。这种情况下,会从之前没选上的女儿后代中,选择最合适的圣女。

    圣女不仅有代表祥瑞的海棠花印记,而且还拥有天生的雪灵印灵力。更有能力掌管上古圣物浮光流影。

    那次爹爹说了很多很多,她听得无聊,不小心睡了过去。醒后才知道爹爹虽然告诉了她想知道的,却对她乱翻东西的行径给予了责罚。是他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她那份惩罚一并受了。

    那本手抄小札她再也没见过,爹爹再也没主动提及过有关雪衣族的事。她只知道,雪衣族被灭族时,爹爹一夜未眠,在寂枫林的方向设了灵台,站了一宿。

    为什么素绾额际上。会有雪衣族圣女的海棠印记?

    难道她是雪衣族的圣女?

    陆轻心脚下一顿。

    如果素绾是圣女,那么,她就是那个女婴,漂亮的妇人就是她娘亲。按照妇人的年纪推算,她应该是雪衣族灭族后的幸存者。这就能解释,她为何要抹掉素绾的海棠印记,将有关素绾脑海里与生俱来的,有关雪衣族的记忆尘封。

    只要没人解除这个封印,素绾就无法开启雪灵印,也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更深层次来讲,雪衣族被灭族,盛传是盛国皇族为了争夺浮光流影。

    陆轻心将所有事来回顺了好几遍,才终于理清。

    素绾的娘苦心孤诣做这些,是为了掩饰素绾的身份,抑或是尽最大努力隐藏着浮光流影的秘密。可就是有别有用心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浮光流影,还用了阴魂咒这样的卑劣手段。

    从太师祖那辈开始,阴魂咒就被禁了。

    雪衣族,天心阁,盛国皇族;阴魂咒,圣女,流光浮影……

    这些看似没有一点联系的人或事,归结起来,重点就是流光浮影。

    素绾是圣女,她身上真的有流光浮影吗?

    不管有没有,她陆轻心都不会让躲在暗处的人伤害素绾,更不会让流光浮影流失到小人手上!她还要以素绾为中心,引诱出施咒之人,还要大仇人古鼎!

    她将香包收起,重新戴上了帷帽。

    手上的木鸟变成了白符的形状。

    她手一扬,白符变成了齑粉,洋洋洒洒落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隐在山侧的云崖,微微叹了口气,顺着阿素三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施咒的人没能得逞,一定还会找机会下手。素绾是小师弟的徒弟,也算她的亲人。明知素绾会被暗算,她当然得一路尾随保护才行。

    何况,木鸟上的咒文笔迹,与那人的如此像。若真是他,就算他在天涯海角,她也要穷尽一生之力,将他揪出来。

    她要问问他,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看到他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他是如此强大,无所不能的人,那一刀虽砍中了要害,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没死。

    她还要问问他,她找了他这么多年,他既然活着,为何不露面?他难道不知道他的未婚妻走遍千山万水,就是想再见他一面,问他一声好不好吗?

    可他与古鼎彻底消失,杳无音讯。天下这么大,她已花费了大半辈子寻找,可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况且,天心阁被血洗的事疑点重重,古鼎胆子再大,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成事。最主要的,是爹爹闭关的地点及时间都是保密的,古鼎从何得知这些?

    她心中一直怀疑,有人背叛了爹爹,与串通古鼎。可天心阁一派已经死绝,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是谁。可就在方才,她看到了有人施了只有天心阁才有的阴魂咒,还看到了无比熟悉的木鸟及鸟背上的咒文笔迹。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天心阁,指向了她从未怀疑过的那个人。

    不不不,不会是他,定是古鼎栽赃陷害……

    陆轻心干脆停了下来。古鼎是吃饱了撑着,要陷害一个差不多死去的人。他明知道她要报仇,躲了好多年,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难道是浮光流影真的重现人间了?

    她不愿朝怀疑的方向思考,她坚信自己没爱错人,更没恨错人。

    她伸出了手,兜里的梦蛊应声而出。

    只要找到古鼎,让梦蛊进入他的梦境,她就可以知晓那天在天心阁发生的所有事。也能揪出一直站在背后,将天心阁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叛徒。

    她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碧洗无垠。

    30多年了,她不敢想惨死的爹爹,郁郁而终的娘亲。她甚至不敢喊他们一声爹,一句娘。当年她只顾着情殇,甚至没为苦命的娘亲送终,镇日里游游荡荡,像孤魂野鬼似的。

    30年的时光蹉跎而过,她的织梦术练到了第十层,梦蛊养得又大又乖顺,飞扬嚣张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变成了如今沉稳如水的陆轻心。

    可她没能找出古鼎,没有手刃古鼎,没能为天心阁的师兄弟们报血海深仇。

    她不怕死,又怕死。不怕死是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再次失去,怕死是无法在黄泉路上面对那些生命里重要的人。

    幸好遇到了素绾,纠结了她一生的噩梦终于到了头。跟着她,可以找出当年的元凶,也可以了断这条早就该了断的残肢破体。

    风吹起了她的帷帽,吹皱了她苍白的脸,也吹醒了她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