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我流落容国，似浮萍，又像流沙。连下一站会飘到哪都不知道，更遑论娶妻生子。我是个连家都没有的人，从未奢望过成家立业。您是尊贵的公主，理应嫁给与您门当户的人。全天下的好男儿都任由您挑，怎么挑，也轮不着我。”

    “公主，方才的话，求您别对旁人说。您看得起我，我很高兴，也觉得荣幸。您给了我一个庇佑之地，我非常感激。我可以陪您玩、陪您闹，陪您疯，这是我作为一个下人的本分。”

    “但我非常清楚，我就是您的小马倌，一个连衣食都需依附您的奴才。求公主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您被梦魇所困，对我产生了一点点依赖，换做其他任何人，您一样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恰巧认识一个医术尚佳的人。您若信得过我，我可以求他帮您瞧病。只要您从噩梦里走出来，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高镜澄拒绝得很干脆，他知道，景蓉说的是气话。他更不可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娶个异国公主。况且，他对景蓉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连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待都做不到。

    可他又十分清楚景蓉的个性，若有一丝迟疑，她都会揪着不放。

    公主最爱的是她自己，她混淆了驸马与奴才的身份界定。她刚受到刺激，人在虚弱的情况下，会说出自己都预想不到的话。

    她想以驸马的身份永远禁锢他在身旁，这一点，高镜澄死也做不到。

    即使没办法变回千国的六皇子，曾经的琼王，高镜澄也不可能为了荣华富贵，委身于景蓉。就算千国没人欢迎他回去，他也要想方设法回去。

    即使真的只能以庶民的身份回去，那也好过继续过寄人篱下日子。

    流浪了四年，他想回去了。他想有个小小的家，想回去看看成庆门的城墙。听听千国的乡音……

    景蓉呆呆地看着高镜澄。

    刚才‘你不如当我的驸马’的话，她根本没经过任何的深思熟虑，就那样脱口而出。可她没料到，小橙子会当面拒绝。态度还如此坚硬。

    为什么要缠着容白来云关游山玩水，完全是皇后娘娘跟她提及了婚嫁一事。她还拿了好多青年才俊的画像，供景蓉挑选。

    母妃死后，一直都是皇后抚养她长大。皇后娘娘的面子她不好公然驳斥，可躲在屏风后边儿。瞧见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都是纨绔子弟，都是歪瓜裂枣。

    皇后不肯轻易放过她，这些瞧不上，马上又选了另外一些……

    那些人看上的，都是她的公主身份。个个想借着父皇的威风，为家族耀武扬威而已。景蓉一个都瞧不上，他们甚至比不上小橙子。

    至少小橙子不会拍马屁，更不会阿谀奉承，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非要成婚。小橙子其实也不错。他不会忤逆自己，是最好的奴隶。是她病了后，遇到的最特别、最别致的奴隶。

    肆意园的第一眼，她就非他不可。一年下来，不管她想出多么离奇好玩的消遣法子，小橙子都能任她差遣、折磨。她喜欢看着他剥掉千国皇子外衣，臣服于裙下的感觉，那是她无聊时分最好的乐子。

    而且，他还能驯服各种烈马，脾气还比容白哥哥好。他来了。景蓉再也没拖着容白玩这玩那，单一个高镜澄，就能满足她所有的恶趣味。

    她难得遇到这么顺心顺意的奴隶，可揉捏、可玩乐。她想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就连他身边的婢女凝露。她也一并收了，收做了梳头丫头。

    当她容菲的驸马不好吗？多少人想成为公主的男人，小橙子居然给脸不要脸！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拒绝她的提议！

    她原本以为，那样说后，小橙子会感激涕零。说一大堆感谢的话。

    可她听到的，是推诿，是不愿意！

    难道以她公主之姿，还配不上一个被褫夺了皇子身份，如今需仰她鼻息的高镜澄吗？怎么可能！

    她将枕头扔到地上，又把床榻旁边还没来得及吃的饭菜推翻，赤着脚从床、上走下来，怒视高镜澄：“你敢不从命？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能马上杀了你？”

    高镜澄依旧是那副冷静模样：“怒难从命。”

    镜容一下子暴怒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父皇！我把秘密都告诉了你，把你当成亲密的人，你却如此羞辱我！我听了你的话，劝白哥哥拐到了云关，顺了你的意。你就这样报答我？高！镜！澄！”

    高镜澄垂头不语，景蓉气得将小银刀拔起，抵在他的胸前。

    “是不是我往你心窝里扎一刀，你也不愿意做我的驸马？你的命是我和白哥哥救下的，我想什么时候拿去，就能随时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连嫣儿我都能杀了，更何况你！”

    小银刀已刺破了高镜澄的衣裳，可他不为所动，甚至没看一眼跟前的景蓉。

    好像胸前的银刀，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

    想是他这样冷漠的眼神刺激到了景蓉，景蓉猛地抬起手，就要将刀扎进他的心窝。高镜澄忽然按着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夺了她手里的刀，又带着她往前几步，退到了床榻前。

    他一推之下没注意力道，景蓉只感觉肩膀似有千钧重，刚想破口大骂，高镜澄就操起床榻上，方才被她撕碎的半个枕头，塞进了她嘴里。

    景蓉：“……”

    她简直气急了，高镜澄居然敢这么对她！竟然用破枕头布塞她嘴巴！

    她双手动弹不得，但脚还能动。她双脚乱踢，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高镜澄手指轻轻一动，不知点了她哪里的穴位，她立马不能动了。

    她瞪着高镜澄，高镜澄拿过接下来的碎枕头布，将她眼睛也蒙住，然后她就被塞到了床底下。

    “公主，别弄出动静，有人来了。”

    话刚落音，门外就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小二，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瞧仔细了，他可曾在你店里打尖住店？说实话，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接着，又响起了浅暖的惊呼声，然后是有人倒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