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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反对

      许裴放眼疾手快,接住了张将军失守打翻的那个茶杯。

    他将茶杯放回案几上,垂着手站着,没说话。

    张作猛大口喘着气,手虚指着许裴放,眼里有着明显的揾怒。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许裴放竟然敢说!

    他一双手手紧紧抓着被单。

    张作猛努力闭了闭眼,才把心头那口腥甜压下去。

    他深呼了一口气,手按向了太阳穴。

    轻轻揉了揉,心里没那么堵,思绪也没那么迷糊后,他才开口。

    一开口,他就发现原本还停顿好多下的话,借着这股恼怒,舌头居然捋直了,话跟倒豆子似的,一下就说顺畅了。

    张作猛的话带着些许悲凉,但态度却很坚决。

    “你是他舅舅,当年他在出使途中出事,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可事情都过去了四年,吉渊你还没放下吗?他,他已经作古了呀!连陛下都相信了的事实,为何你还如此执着?

    他一死,铭枫的天也跟着变了。烟妃被打入冷宫,许氏一族风云飘摇。就连你也被贬黜到了这个偏远之地。你可能怨恨,可能苦闷,可人都要向前看的……”

    张作猛话还没说完,许裴放不顾礼仪,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殿下他没死。”

    短短七个字,让有些压抑的气氛忽降至冰点。

    张作猛只觉脑子里炸出一个又一个雷,他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你刚才说什么?谁没死?”

    “我说,琼王殿下他没死。四年前他被匪徒推下雨疾山的山崖不假,可他福大命大,并没如某些人的愿,死在崖底,被野兽吃尽,尸骨无存。”

    许裴放的声音带着丝丝冷峻,张作猛听了,手心无端渗出了汗。

    字字清晰。就像一枚枚冰冷的钉子插进他的身上。张作猛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高镜澄的身影,他不禁打了个大哆嗦。

    许裴放忽然做了一个张作猛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直直跪了下去,背脊往下弯曲,朝张作猛行了个大礼。

    张作猛吓了一大跳。

    他不明白许裴放怎么说着说着。就做出这样折煞人的动作来。

    手下意识望前伸,伸到一半,又退了回来。

    他何等精明,细细一想,就知道许裴放这一跪。到底在求什么。

    许裴放汲汲营营,步步筹谋,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风赤这副烂牌的底全亮给他看,最后引出需找个合适的人来收拾烂摊子。

    什么合适的人!

    许裴放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他身后的高镜澄打算。

    若高镜澄真的没死,且又在风赤的话,倒也可以力挽风赤的狂澜。凭借风赤这块跳板,高镜澄能以一个英雄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还能打铭枫的其他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联想到许裴放为了今日这番‘明言’,连他也算计了进去,张作猛就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许裴放能在这样混沌的局面中,为处于劣势的高镜澄创造出一个重回铭枫的机会,用心之深沉、细腻,也不得不让他由衷佩服。

    最主要的,许裴放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惊天秘密,就笃定了他不会将事情传扬说去。

    他是如何知晓自个儿对琼王的态度的?他可从来没在人前表露出一丝一毫。

    看来,在风赤的四年。许裴放做了很多功课,所谋划的东西,也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想到这,张作猛的语气不由软了些。

    “有什么话。起来说。不管你接下来说什么,我不怪罪就是。”

    “你是谨慎的人,又是高镜澄的亲舅舅。你的话,想来是不会错的。”

    “他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蒙天眷顾。老夫也为他高兴。只是吉渊你可能搞错了一点。高镜澄就算没死,他如今不过区区庶民一个。就算他身上流着陛下的血,那也抹灭不了被陛下褫夺封号的事实。他再合适,再优秀,也不可能替你掌管风赤庶务,也不可能代我整顿张家军。”

    “老夫效忠的人,是陛下。老夫的主子,也只有陛下一人。高镜澄受再多苦,遭了多少罪,这些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你不在朝堂多年,可能不太明白我的立场。”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老夫也给你交交底。我张作猛,从不结党**,参与诸皇子间的东宫之争。不管是有着皇长子优势的瑨王,还是有皇后撑腰的珞王。他们如何为东宫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我都不站队不表态。”

    “你煞费苦心的筹谋,有你这个舅舅,高镜澄是幸运的。对他的那些悲惨或不公平遭遇,我虽怜悯,却无能为力。他既然死过一次,更该珍惜这条捡来的命。皇室斗争向来血腥,你将宝押在我身上,是找错人了。别说我没生病,如今废人一个,就算我一点事也没有,也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卷入储位的争夺中。”

    “吉渊,看在我与你父亲曾经同窗的份上,今日你说的这番话,我当没听过。至于风赤存在的弊端,老夫会修书一封,让八百里加急送到铭枫。一切由陛下定夺,你就别再忧心了。”

    张作猛说完,闭上了眼,再也不管许裴放:“老夫困了,你出去吧。”

    许裴放长跪不起,对张作猛的断然拒绝,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从张将军刻意避开‘琼王殿下’四个字,只称呼‘高镜澄’开始,许裴放就猜到了张作猛会说什么。

    正是一早就知道张作猛的态度,许裴放才会将整个计划的中心押在他的身上。

    从不参与众皇子的储位纷争,也不像其他大臣那样站队表态,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操练张家军上。整个千国,他只效忠于景帝,只听景帝的话。在大皇子,四皇子两派泾渭分明的斗争里,他是最特殊的存在。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重文轻武的景帝才一反常态,对张作猛分外倚重。不仅把千国大半军权都给了张作猛,还封了他侯爵之位。

    也正因为张作猛在景帝眼里份量重,瑨王和珞王才会想尽各种办法想招他到自己的营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