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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发现

      “将军您先休息,明日我就让镜澄过来。”许裴放不敢再多做停留,捞起帘子走了出去。

    他本想继续留在屋内,等将军睡着再走。

    但将军明显想一个人呆着,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消化许裴放说的那些话。

    他虽然已经松了口,表示撒手不管,以养病的由头将事情都推了出去。可到底涉及到了张家军,以及景帝,嘴上说着不管不管,张作猛心底依然忍不住关心。

    他不能给许裴放太多希望,他需要对高镜澄进行一番观察。

    若高镜澄可以解决风赤如今的烂摊子,他才会由表及里,再考虑否要趟这趟浑水。

    他说了太多的话,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后背上早捂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的特别难受。他就像一条在太阳底下暴晒过度的鱼,又像是被人架在烈火上烤,每寸皮肤都在叫嚣,疼痛从脚底蔓延到了发丝。

    他喉咙干干的,声音嘶哑难耐。像是着了火,一呼一吸都能牵动全身的伤口。他颤抖的捂住了嘴,将浑浊的咳嗽生生咽了下去。

    几位大夫够忙够累了,日夜守着他这副残体病躯,还得兼顾城内染病的百姓。

    他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任劳任怨,整天跟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他成天躺在床上,前段时间一直昏迷,两位陆大夫的忙碌他没怎么瞧见。

    如今醒了,看到陆大夫们眼底黑青,他特别过意不去。

    特别是方才伺候自己喝药的少年,身子特别单薄,面黄肌瘦,比他十岁的孙儿还瘦弱。

    一看,他就知道这少年身上也带着病。

    他更清楚,给自个儿喂药的少年为了缓轻他被施针的疼痛,弹了一下午的琴。

    他捂住嘴,忍着痛。没让许裴放看出不适,就是不想再麻烦人。

    这点痛其实算不了什么,他从戎数十载,受伤无数。比这更严重的伤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还不是一样挨过来了。

    只是石崇利射出的那支箭,比想象得更严重,那支箭忒邪乎,不仅伤了他,还让风赤百姓也遭了秧。

    景帝交待的事还没完成。他倒一病不起,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不行,必须旁人帮忙。

    张作猛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

    身体如此难受,大脑却难得的一片清明。

    他一点点在大脑里过滤着方才许裴放说的话。

    其实,许裴放的话,让他震惊之余,还有一丝淡淡的窃喜。

    所有人都当他病人,用忧伤的目光看着他,把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娃娃。

    他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心里头窝着一股无名火。

    可他不能把火发出来。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

    他愤懑,狂躁,恐惧,不确定以后是否都会如此,更不确定这奇怪的病能否被治好。

    治不好就代表着他不能领兵出征,连最基础的骑射都做不到。

    一个将军若只能躺在床上,那他与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许裴放言语虽大胆,所说的事又涉及国祚。精心谋划,把他当作其中一颗棋子,他虽有些不豫。

    换个角度来看。也足以看出在许裴放眼里,他张作猛还是一个可用的人。

    这种被需要的爽劲,就像一盆清凉透底的水,哗啦啦浇灭了他缠、绵病榻好几天心口窝出的邪火。

    虽然虚裴放看中的是他的身份。是他的张家军。

    可要做大事的人本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时时都要面临取舍。许裴放有算计之嫌,但好在够坦白,够磊落。

    至少到现在为止,许裴放为了私欲,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所有的算计与筹谋。都建立在大义之后。就拿风赤如今的局面来说,若许裴放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完全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将风赤的水搅得更加浑,将事情搞大,从而浑水摸鱼。

    但许裴放及高镜澄并没有这么做。

    许裴放拼死守城不假,如今为风赤的疫症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假,诚心诚意寻觅良医为他的康复痊愈奔走也不假。

    就是看到了这些,他才松口,给了高镜澄机会。

    张作猛调整呼吸,思绪飘飞。

    机会他已经给了,就不晓得高镜澄能不能把握,更不知道高镜澄能借着这次机会,弄出多大动静来。

    若高镜澄的表现与他的期望相符的话,他不介意虑许裴放的建议。

    经过这一劫,他也该为日后打算打算了。

    从病房里出来,许裴放一派从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许裴放。

    刚挑起帘子,许裴放就看到了陆渐风。

    看样子倒像是一直在门外候着。

    他看起来有点着急,两道剑眉高高蹙起,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许裴放简单打了招呼,说了声‘辛苦了’,想起还要给高镜澄去信,便不再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待许裴放走远,陆渐风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确实遇到了难题,任他想破头,都无法想通。

    他轻轻推开了门,揭开一角帘子,看着病榻上的张作猛。

    他并没有走过去,只在门口伫立。

    良久,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片碎了的瓷片。

    他的目光定格在最右边,久久没有挪开。

    这瓷片是当日苏远黛撞碎了他手里的药瓶,瓷片碎了一地,他拜托陈劲收拾干净送回房内的。

    这两日实在太忙,陈劲送过来的时候,他也不在郡守府。

    他也忘了这一茬。

    方才绿宜在他房间内翻翻找找,在书桌的角落发现了它们。

    绿宜还疑惑他干嘛要收着一堆破碎的瓷片。

    在绿宜自作主张要把它们都扔掉时,陆渐风抢先一步夺了过来。

    拜托陈劲收好碎瓷片的原因,是因这些药瓶全是阿素挑的,上面的标签也是阿素贴上去的,瓶壁上的花型也是阿素描上去的。

    它们统共只有十个,每一个的花型都不一样。

    那日骤然发脾气,一是恼怒苏远黛的鲁莽,二是可惜药水被浪费,三是心痛药瓶摔得粉碎。

    即使碎成了渣渣,陆渐风也不舍得扔。

    那都是阿素的心血。

    就在刚才绿宜的唠叨里,陆渐风忽然发现了瓷片上,有了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