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风：“就是瞅着将军他胃口慢慢变好了，我才求着陈大人给了一小袋米的。将军他是病人，理应吃得好一点，病才能好得快些。米搁在厨房了，熬粥还是煮饭，由你和绿宜做主。米要省着点用，崔叔叔贩来不易。”

    崔叔叔去容国还没回来，五袋米快见底了。

    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吃得差些没关系。阿素，绿宜及苏远黛主仆，好歹是女子，身娇体弱的，大家自动将五袋米匀出一部分，做了她们的口粮。

    阿素绿宜还好说，都不是娇惯长大的人。第一天吃了米后再也不肯吃，把自己那份分给了大家。苏远黛主仆，每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嫌这个不好吃，嫌那个太硬。苏远黛绝食了一天，她说苏府的狗都不吃这样难吃的‘乞丐饭’。

    恃宠而骄，摆不清身份，是陆渐风真正厌恶苏远黛的原因。

    陆远风瞅着阿素有些弱不禁风的身子，声音含着心疼。

    “风赤的情况这样糟糕，断粮缺衣的。要你每天跟着我们吃糠窝窝头，是师兄没本事，没照顾好你和绿宜。等境况稍微好转些，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

    师兄的话带着深深的自责，阿素听了直摇头。

    “师兄，这话说得太见外了。我们是亲人，本就该一起面对一切。哪有你跟师父在这里受苦，我和师妹在云崖享福的道理。能有机会照顾张将军及风赤城的百姓，与你们并肩作战，我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荣幸。

    师兄你说过，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不该只守着几本医书种几畦药草，纸上谈兵。你还说要多去民间走走，看得人多了，见识长了，心境也变了。一个大夫。不仅要有专业渊博的医学知识，而且还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更要有一颗悲悯慈善的心。

    以上三点，我做的都不够好。特别是第二点。我的经验几乎为零。我想做一个能用心去感知灵魂的大夫，做一个像师兄你这样专业又令人钦佩的大夫。风赤这一场劫难，无辜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我没走到他们中去，但绿宜会告诉她眼睛看到的悲伤与感动。

    这也是我罔顾师兄及师父叮嘱的原因。师兄，一直没跟你说对不起。你走时我拍着胸脯说会在云崖上好好呆着。结果食言不说，还把绿宜也拐下山了。你别怪绿宜，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想在你和师父身边，是我想帮你们的忙。

    所幸你们的担忧都没发生，我和绿宜好像也帮上了忙，并没碍什么事。师兄你就看在我们好歹帮了点忙的份上，别再生气了。你够忙够累了，别再把精力放在生气上了好不好？阿素真的知道错了。

    风赤的情况的确糟糕，短短两天接触下来。我似乎离师兄你说的那种大夫，又近了一步呢！”

    好不容易能与师兄说上话，阿素将酝酿许久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她边说边注意着师兄的表情。

    陆渐风没想到几句话就让师妹说了一箩筐。他也没真生气，一直冷着脸都是做给绿宜看的。阿素话里话外都为绿宜开脱，但他明白，若不是绿宜撒娇耍赖，以阿素的脾气，是不太可能违抗师父的命令私自下山的。

    先前那横亘在心口，让他很烦躁的‘师妹是为苏衡而来’的猜疑，在阿素说出‘是我想在你和师父身边’。早就烟消作了云散。

    阿素不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来，是为了他和师父。

    心慢慢充盈起来的幸福感，让陆渐风哪里还能生起气？

    下山，离开了云崖。他的心一直提着，且空落落的。

    担心阿素病又犯了，担心绿宜，丹青又调皮惹阿素伤神了……

    从没哪回像今次这般，如此思念她。

    白天念着她，梦里也都是她。

    他心底一阵苦涩。又一阵甜蜜。

    如今听到师妹亲口说着想念与崇拜，陆渐风的心狂跳不止，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只轻轻咳了两下，以掩饰满心的喜悦。

    “师父都没说什么，师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师兄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自己。我们是大夫，更是患者的希望。只有我们好好的，才有能力去医治他们。

    下山也好，一片屋檐下，也省得师父他老担心你的身体。阿素，你做得很好，要是觉得一直在郡县府呆着有点闷，想到城内走走，看更多的人，观察更多的病容。我可以跟师父说，让你跟着去城内照顾、医治染病的百姓。郡县府内的确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你不该只局限在郡县府的天地内。”

    “真的？谢谢师兄！我一定会跟着师父好好学的，决不让你失望！”

    这是阿素一直以来的期盼。

    在来风赤的当日，她就提过想出府的要求，却遭到包括师父，崔叔叔及师兄三人的反对。

    反对的理由无非就是疫症具有传染性，她本就羸弱，要是感染了可是要出大事。身子有病是事实，她根本反驳不了。师兄他们都把她当成了温室里的花朵，自动直起身板为她挡风遮雨。他们是好意，阿素都明白，也很感动。可她要的不只是躲在他们的庇护下，只做个端药伺候人的药童。

    她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夫，一名可以出诊的大夫。或许她看的医书还不够多，积累的医学知识还不够丰富，可她迫切的想走出去，在掌握理论知识时，也能接触到更多的病人。

    风赤一下子涌现出了这么多病人，还与先前发生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阿素在先前的事中参与了多回，她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帮助那些，被幽咒术反噬的无辜百姓。

    既然已经接近了施行幽咒术的人，阿素想有始有终，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谁。

    心结一旦打开，阿素再也不纠结了，目光也不再闪躲，抬起头直直看着师兄。

    她的目光似两湾静谧的湖水，晶莹又带着光。

    陆渐风看着看着，不自觉就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