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仍求，像从前一样，可却又不一样。

    以前只要他有所求，念念一定会应，而且在他表白后，凡事，她基本都让着他。

    现在……

    哪怕他把从不放下的自尊，主动踩在脚下，他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筹码，能留下她了……

    因为她的眼里，没他了。

    “念念……”欲言又止，他还想言。

    “到了。”

    唐小念倏言，对他说，“修车场的人，已经到了。”

    顾惟想愣了愣，瞬而苦笑，对她问，“你留，是因为在等修车的人交接，而不是想和我谈，对吗？”

    唐小念没有想，就承认了，抬脚朝相撞的方向走，也不回头，只是接，“这大约，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顾哥哥。”

    说过，便走到车的方向，做了简单的介绍，交接。

    又帮工人们陈述了一下具体的路况，检查了轮胎，关注着他们换过轮胎后，她才付了钱，做了感谢，拿了车钥匙，走过来，递上去道，“还给你。”

    我们的车，受伤了。

    就算还给我……也确认完整吧？

    这是劝她停车时，他用的借口。

    没想到，她完全当了真。

    是因为……她真想走。

    “刮蹭的油漆，你还是开回帝都后，到原厂喷补吧”，唐小姐解释着，对他道，“海蓝地小，调不来进口跑车的原厂漆，怕喷坏，你可以交给顾家人，或是交给护卫和手下去做。”

    说着，又指了指钥匙。

    顾惟想却没接，而是看她问，“真的没得谈了？”

    “不会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谈下去？”

    唐小念问，“更何况，你我都忙，大人日理万机，还是……早点回帝都吧……”

    “听说……你得了帝都麒麟分局直接提升的名额”，顾惟想看着她，慢问，“下个月你要回帝都，是吗？”

    她点头。

    “不怕我阻挡？”

    顾惟想看着她，几分迫切，“你知道的念念，我可以用私权，继续阻止你……所以……”

    “别用这个威胁我”，唐小念突然冷漠，皱眉看他，“不管这三年，你我经历了什么，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哪怕上一次下令干涉，我都归为是你我的私怨，是我处理不当，当成了我自己的错！我已经有三名同事因你我的恩怨，陷入了劫狱爆炸案牺牲，别再用这些威胁我，顾惟想，我是警察，我有底限，别把我留给你的最后一点善意，都消磨干净，你说最后告别，所以我才选择了下车，我们认识了十年没错，但是中间又有太多意外，世事难料，我不想再说过多，只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她看他，“别再下这样的令，否则我真的看不起现在的你……而且，就算你真的下令阻我，顾惟想，你也挡不住我！”

    他一愣，听她的语气……既陌生，又羡慕。

    陌生，是因为这样的脸面，三年没出现过了，三年前，偶尔，他还能看到的，自信嚣张又善良的她，特别是拿到麒麟分局入选奖章的那一秒，她站在帝都最高的古城墙上宣布，她会做一个世间最厉害的好警察，眼神里的光，比初升的太阳还炫目。

    那个时候，他多么喜欢她，以至于到现在，看到这样表情的她，还会心生羡慕。

    “念念……”顾惟想接话，看着她，“就这么自信吗？”

    唐小念不知他问什么。

    “对那个男人”，顾惟想冷笑一声，低询，“才几天，你告诉我，你和他，才相识几天？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信他？念念……你不觉得仓促吗？你就不怕……信错了人？”

    “我不怕。”

    简短打断，唐小念言，“因为先信的不是我。”

    顾惟想顿。

    “信任是相互的，是他给我的”，唐小念看着他慢声，“我所有的回报，都因他的给予，甚至他给过我的更多，我所做的，不及他万分之一，这样说，你懂吗……顾惟想？”

    她反问，他竟一个字……都接不出腔。

    信任，曾经，他也很信任她阿……谁能想一个案件，就毁掉了他们的全部……这不是他不信，而是上天……在对他不公啊！

    他如此艰苦的承担了这么多不公和磨难，为什么念念……总是不理解他？

    难道不能设身处地为他想一下，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毫无犹豫的继续支持他？

    我才是你的顾哥哥，你的唯一信仰不是吗？

    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对我写过的信，对我下过的保证。

    为什么现在，是你先变了？

    我从没忘过你，从没有啊……

    顾惟想的脸色痛苦极了，却没有陈述，只是看着她，又小心又可怜，甚至有些祈求道，“这么说，你现在，其实也不恨我对吗？念念，你是不是只是生气，才在报复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会改的，顾哥哥真的会改，你先回来吧，回来好吗，我们……”

    “顾惟想！”

    突然，她喊住他，眼神冷冽，质问，“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顾惟想一顿。

    “你不是顾哥哥了，早不是了！”

    唐小念冷冷的，“我也不是念念了，请你忘了吧。”

    风很大，吹在两人中间，刮的他们手心都有些冰冷……

    唐小念咬住唇，似终于一刻也不想留，抬手，直接行了个警礼，对他……一个字也多不说话，转眸就离开了——

    这是下属和上司，最生疏的离别方式。

    这是她的告别。

    不甘……顾惟想还是不甘。

    急忙抬脚，追了上去，便想抓她问，“案件！难道顾家的案件，你也不想查了？”

    这是他的杀手锏。

    唯一的……最重要的筹码！

    他以为她会停下，没想到，她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你要想好，念念，你不回头，我走了，就算将来到帝都，你也不可能碰到顾家案子了，那个男人的底细我清楚，慕家的后代是吗？可那又怎么样？就算能干扰皇族你也该清楚，没人能动这案子的，没有人……念念！那个男人也一样……”

    唐小念不回头，一步一步朝前走……半点都不回头。

    风越刮越大，天开始下雨，斜雨如丝，全打在了两人的脸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