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马有百余种，纯种不过二三；汗血马就是其中之一。

    其外型纤细修长而饱满优美，皮薄而毛细。

    缓行时步伐轻灵优雅；奔跑时耐力与速度都十分惊人，肌肤纤薄的肩处可见血液流动，仿若流出血一般的汗水——故名汗血。

    迎啸还是那无可匹敌的汗血马。

    可凌商读得懂它的语言——它已忘却自己原来的主人。

    凌商想起那日遇见夜慕参的情形。

    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原来那人并未换了坐骑，而是因为迎啸被什么人占了去。

    这是迎啸中“离心蛊”的第七日。

    所谓“离心”，即是让受蛊者忘却自己的本心。

    接连七日，离心蛊一点点禁锢起它对原主的忠诚。

    原主夜慕参得了疫病，已然气息奄奄。

    直到这天清早，夜慕参被送到常宜町，迎啸再也无法感应到夜慕参的存在。

    此刻，离心蛊已然彻底控制了迎啸。

    离心蛊分为子母蛊。迎啸身上为子蛊，姜青云身上为母蛊。

    子蛊顺服于母蛊，故而如今的迎啸也顺服于姜青云。

    这与当日的虚冥邪散又不同。

    中了虚冥邪散，常人都能看出迎啸的虚弱与颓靡；而离心蛊却不会损伤迎啸的精神与体能。

    若将离心蛊用于常人，受子蛊者在无法感应到原有的主人之后，便会彻底臣服于母蛊的宿主。

    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他与平时的区别的。

    可凌商却听得懂迎啸无声的悲鸣。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迎啸的背脊，眉头深锁。

    迎啸连他也认不出了……那夜慕参……

    久违的、锐利的疼痛自他心窝向周身蔓延。

    他不敢再多想，没有犹豫就进了银钩赌坊。

    凭着对毒物近乎本能的领悟力，凌商很快就找到了身受母蛊的姜青云。

    几乎是立刻便厘清了姜明德与宋孝民之间的对弈——

    姜青云无法驾驭迎啸，而柳生冥则以迎啸的驯顺为条件，请他说服姜太守，向宋孝民开放机密卷宗与府衙资源的权限。

    想来，言欢祖孙的失踪，也要归咎于这贪婪成性的纨绔公子。

    至于宋孝民为何会投靠到旭王府上，凌商暂时还没有头绪。

    而这些却也都不是此刻的当务之急。

    难怪数日前私潜太守府，姜青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大概还是因为离心蛊的霸道凶狠，令他备受折磨。

    而今日，迎啸全然放弃了原主，姜青云立时便生龙活虎，带着自己的新坐骑到处炫耀起来。

    凌商衡量了片刻，决定直接将姜青云带回去——而不是在赌桌上赢过他，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是不会在乎人们的评价的。

    胜之不武也好，不择手段也好……

    凌商只知道，夜慕参那个固执的家伙，不可能抛下迎啸独自回到关东。

    那也就意味着，他还在延安城。

    可若迎啸易主，那也就意味着……

    晚一刻找到那人，他离死亡也就更进一步。

    凌商没有耐心耗下去，挤过人群，来到姜青云身后。

    瞬息之间，姜青云便趴在了赌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