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玡惊愕不已。

    萧夜看着琅玡击在冰层上的玄气炸开，嘲讽一笑。

    不自量力。

    这冰层集这里所有精魂与水份而成，有着强大的天然之力，只靠一个人的能量，怎么可以与这股力量抗衡？

    她会做出如此走赴全力的一击，就是对这一招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玄气，带着九成的把握去杀掉琅玡。

    剩下的一成，只能说是奇迹。

    如果那奇迹出现，那只能说明她运气不好。而且，她也不会再有气力与琅玡对抗了，只能等死。

    最后一击，萧夜用尽全力一压。

    轰隆隆，巨响透彻天地。那铺天冰层突然就更是急速的地面砸坠，与此同时，萧夜也身形一闪，如光电般消失，只留了那四面坚硬的冰壁和四处缭绕的浓浓水雾，还在站在冰壁之中，抬头看着砸下来的冰层，一脸错愕的琅玡。

    轰——

    大冰层瞬间砸落，山头砸平，大石成灰，整个山谷坟岗无一幸免，大地都在那一刹那之间如被砸得凹陷，只听那轰轰巨响声连绵不绝，如万兽群嚎，震耳欲袭聋，又如海啸咆吼，惊天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那声音才渐渐的逸静，回荡消匿于远方。而这处乱坟岗，再也看不到最初的模样。

    天地相连，无边无际的茫白，炎日从云层之后钻出，映照整个天地，那透明晶亮的冰层表面，光芒璀璨，如撒满了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美不胜收。寒冷的水雾之气薄如轻纱，四处飘浮，一丝丝，一缕缕，如梦如幻，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飘渺的人间仙境之中。

    一抹身影骤然现身，站在了冰层之上。

    白衣胜雪，一尘不染。那如墨长发的映照下，脸色略显仓白与疲惫。萧夜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处，看着这一片虚渺如幻境般的景象，轻吐了一口气。

    都结束了吗？

    这美幻的境地，论谁也不知道掩藏了多少生命注成，那大地，那草木，还有那青峦山巅，只要是有水的自然生命，都被吸至干涸，成此铺天盖地的冰层。这就是所谓的冰之裁决，萧夜冰之技能之中，最耗玄气精力体力也是最残暴的技能。更多的时候，萧夜都不会用这一招。尤其在这一世，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她用冰之裁决，更是对自己身体的摧残。

    萧夜终于抵不住身体里那强大的消耗，胸膛一闷，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那艳红的鲜血撒在晶莹的冰层之上，刺眼非常。

    萧夜体力不支，身子一软就半跪在了地上，一脸难受。

    徐徐寒风拂过，吹头额边发丝，萧夜脸色仓白，手捂胸口，身子有如被马车辗过般的疲惫，所以的气力已耗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冰之裁决，残暴而伤身。好在琅玡已经被杀掉，如不然……

    咔嚓——

    萧夜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眉头不由自主的就皱了起来，心也不由一紧。

    这冰之裁决所坠之处，万物俱灭，如此声响，似有生命在顽强。萧夜半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冰层表面。

    冰层数十尺之厚，坚硬无比，可摧山灭地，一般的生物被如此急剧砸下，多会连渣都不剩，而刚才那细小的声响，似乎是在说明，真的还有活手。

    于此，萧夜心不由得不悬紧起来。

    咔嚓咔嚓。

    又是几声细微的异响，萧夜听出，那是从冰层之下所传出。片刻之后，那光洁晶莹的冰层表面骤然就出现了一些细细的裂纹。

    萧夜：“……”

    心再悬上几分。

    那些细纹愈渐密集，细细婉延而长伸，越扩越大，延至萧夜身边，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响。与此同时，萧夜感觉到了冰层似有一股震动，这股震动犹如潮汐般，由远而至，震得人心不安。

    平静之中，那些诡异细小的声响，还有那如脚下微颤的大冰层，无一不勾画出一抹如暴风雨前来时的诡寂。骤然，脚下冰层的颤动突然加烈，萧夜一脸凝重，努力的立稳身子，让自己不被这股突然而来的强烈震动给弄摔。

    震动越来越猛烈，越来越猛烈，气息之中已有一股另人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空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在那洁白的冰层之上，已悄然浮现了一抹被融化后的水光，那薄薄的冰水顺着那些细缝婉延而入。

    轰，一声惊天巨响。

    不远处的冰层，犹豫被一股火山爆发般的力量冲破，大块大块的冰层四处飞溅，一团火焰如泄洪般冲出，那金色的光芒宛如一条黄金浇注的金龙形成，气势浩荡，直破天穹。那炽热的气波刹时就将半跪在一边的给撞飞开来。萧夜于空中连翻数回终是艰难稳落于地，一手钳住冰层，稳住身子。那汹涌浩瀚的滚滚能量扑面而来，似想要掀翻这天地一切。萧夜的发丝衣衫随风狂舞，猎猎作响。火焰团形成旋转的龙卷风，火舌环绕，从冰层破出，直耸参天，将那天地之间印得一片金黄。

    这一刻，虚空仿佛被撕裂，空气犹似被抽空。窒息的感觉让人胸口沉闷。萧夜看着眼前的景象，呼吸都不由得一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迫人的气息仿佛要将这天地一切都要毁灭一样。而能从她冰之裁决里冲出来的力量，更是让人骇然，不可估量。

    许久之后，一切终于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冰层之上，寒冷的雾气早就被那条火龙的炽热给消化，空气里，仍然可见那点点如星芒的火星子，冰层之上，已然被那炽热的空气给融化，冰化成水，水化成流，缓缓而涌入那被火龙冲开的无底大冰坑之中。

    火龙散尽，一个人影出现在萧夜的视线里。

    那人，一头披散着的白发，扬扬洒洒，紧闭的双眼之上，眉毛也如雪白。破败的漆黑长袍，手中所执的狼头木杖裹着一团耀眼的金色火焰。他挺身而立于冰坑旁边，脸如冰霜般寒冷。

    在看到琅玡的时候，萧夜心里微微有一惊。

    这个琅玡，无论是气息还是外貌，都与之前的那个琅玡不一样了。那一头的白发白眉是怎么回事？还有他的脸……

    萧夜清楚的看着，看着眼前那一张脸似乎在慢慢的变老一般，本是光洁的面孔渐渐的出现细纹，眼睛在也凹陷，呈现出一副老态。

    这真的是琅玡吗？

    萧夜所记得的琅玡，只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而眼前面前的男人，已然从三十多岁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琅玡，缓缓睁开眼睛，两道锋锐的光芒射向萧夜。

    萧夜眸子一眯，紧紧对视着。

    奇迹。

    面对她的冰之裁决仍然能活下来的奇迹果然在琅玡身上出现了，对此，萧夜还能说什么？

    “你以为，那样就能杀死我吗？”琅玡轻声的说道。

    声音也不如以往的那样洪亮，带上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有着些许的沙哑。

    “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我还真是低估了你。”萧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已经无法再去杀琅玡了，而琅玡接下来，却是会杀了她。

    “是我低估了你。”琅玡苦笑一声，缓缓地抬起了手，看着自己那已经老化的皮肤，又看了看冰层之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神色黯然，“我自命天赋不凡，十六岁晋升玄王，得异能火吟。火吟虽是强大，却只是一人之长。十七岁那年，偶遇高人指点，入地宫，得异术。尸仆之术虽不及火吟威力强大，却可以术驭人。将所有的人都变成自己身边的人，永远都不会消失，也不会背叛。邪术异能不可共存，所以最后，我选择了尸仆之术。有朝一日，我可以以此术，统制这脏乱的天下，我要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所有，将他们都制成尸仆，为我所用，他们不会不听话，更不会违背我的意愿。然而今天，你却逼我使出了火吟，让我一瞬仓老……”

    冰面上所映出的面孔，爬满了纹路，那双凹陷的眼睛，少了以往的神彩，岁月的痕迹与故事沉淀在其中，整张面孔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

    人的老去，或许有时就是那么一瞬间。

    不是面孔，而是心。

    至少在这个时候，看着自己这样的面孔，琅玡会想到很多很多的过往，想到很多当初的选择，会在这个时候，不轻意的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然而多少次扪心自问，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一个选择，那就是毁灭这个世界，杀光这世上的所有人。因为这些人，曾经都深深的伤害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不会原谅你。”琅玡扬起手中的狼头杖，指向萧夜。

    狼头杖上，耀眼的金色火焰围绕，那如蛇芯般的火舌贪婪的舔着杖身，杖上的一双狼眼亦被火焰染红，贪婪的看着前方半蹲于地的萧夜，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冲上去，将萧夜撕个粉碎。

    萧夜听着琅玡说的那些过往，看着他脸上呈现出来的那几分黯然，有那么一瞬间，她会觉得眼前的这人可怜。那双失神的眸子里，仿佛隐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的伤痛。

    然而，有琅玡的存在，对于这世间的人来说，会更可怜，琅玡眼里最后的那一分坚定告诉她，他一定会毁了这个世界，而做那些所有的一切开始，就是先杀掉眼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