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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王妃第15部分阅读

      锦绣王妃 作者:肉书屋

    锦绣王妃第15部分阅读

    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陛下对你,超过了一般。”

    听了苏天博的话,我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湛锋那么忠心的一个人,还是堂堂的从一阶官,怎么会甘愿随我这样一个小官去无冶县?而且,湛锋走了,他的安全谁来负责?这个姜卓,有时还真是任性得很。

    我想着要找姜卓谈一谈,便把东西交给苏天博和叶文莫带回去,独自往逐日宫的方向走。走到沁湖边,远远地看到凉亭中有几个人影,近前一看,姜卓和他们家的泥鳅、石头都在,湛锋跪在他的面前。我躲进树丛中,这里很隐蔽,而且能把亭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石头,你说他,你说他!我快要疯了,这两个人,一个跟牛一样,拼了命地跳火坑,一个不要命地把近卫长官送出去,存心要让我跳湖是吧!”陆弘熠大叫了一声,就冲向亭边,作势要去跳湖,湛虏一把抱住他的腰,强拉了回来,“泥鳅,你冷静些。”

    陆弘熠的娃娃脸皱起来就像个满脸褶子的老人家,“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啊!”

    姜卓皱了皱眉,对湛锋说,“湛锋,你愿去吗?”

    湛锋低下头,“王说去,那便去,没什么愿不愿。只是臣自从跟在您的身边以来,还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您,这一次去,只怕要很久,臣有些舍不得您。”姜卓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孤也没尝试过和你分开很久,但凭你的身手,应该能保护毕卿周全。”

    湛虏一边轻拍埋在他怀里的陆弘熠的背,一边笑着看姜卓,“王对少常侍很好。但既然知道危险,为何还让他去。”

    姜卓负手看向湖面,眼眸里有一汪水,“那小家伙有满满一腔的热血,说的话头头是道,所以他提的要求孤总是没辙。孤不忍心折了他的翅膀,就放他飞,但心里实在是舍不得他受到一点伤害。这种不忍心和舍不得的感情,自然而然,由衷而发,孤不明白也控制不了。”

    湛虏和陆弘熠对看了一眼,双双拍了拍湛锋的肩膀。湛锋抓了抓头,似乎还闹不清状况,环视了三人一番,而后说,“臣万死不辞。”

    生当做人杰(二)

    离前的夜里,言默从王宫里带来了很多东西,真儿送的钱袋,姜小鱼送的几本关于治水的书,湛虏的一套笔具,陆弘熠送的盘缠。我握着沉甸甸的钱,心中感慨,这个泥鳅,自己都家徒四壁了,还那么生我的气,却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到。还有一样东西,言默没有说是谁给的。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花纹繁复的结,用五彩的丝绳编就,丝绳的色彩历经岁月已经黯淡,但能从残存的金丝上想象它当年的斑斓。整个结像盛开的花朵,又似一双交握的手,缠绵于心。

    “咦?小姐,这是谁送的?”夏夏看到我拿的结,就凑了过来,奇道,“这里有人知道泰雅的风俗?”

    “泰雅的风俗?”

    夏夏点头,“小姐你从小不爱女红所以不知道,在泰雅,有用五彩的丝绳编结,为亲朋祈福的习俗。呀!”夏夏又叫了一声,手摸着结,慨叹起来,“这结式样精美,编起来相当复杂,需得有几月的时光,族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编法了。我想想,这个结好像有个名字,也还有种说法……叫……是……对不起小姐,我忘了!”夏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气结,又低头仔细地看那结。是他送的吗?是有心,或者只是个巧合?这结已经有好些年头,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故事?再见他的时候,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永昌城外,我们即将启程离开。天还没亮,马儿都有些精神不振,眼睛半眯着,似乎还在小睡。湛锋拉着马站在一旁,夜朝夕一向不喜欢离别,靠坐在马车上闭着眼,只有我和苏天博,与前来送行的叶文莫话别。天气渐寒,永昌的四季分明,不像丽都,不像泰雅,早风已经很凉。他的目光一阵梭巡,最后落定在我的脸上。

    他解下披风,笨手笨脚地兜在了我的身上,口气硬邦邦的,“守一,过往的一切,兄弟之间就不多说谢了,今后凡事要多听天博和夜公子的,不要总一个人闷着头做!”他从来就不是温柔的男子,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凶,但我的心若柔蓝一水。

    “文莫兄,剩你一人在永昌,你自己也要小心,陆弘熠和湛虏都是可以信赖的人。还有王,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他!”

    他的剑眉平缓,点了点头,伸手与苏天博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们一路结伴而来,什么话都比不过默契的眼神和肝胆相照的情谊。

    马车缓缓驶动,夜朝夕驾车,湛锋骑马,我撩开帘子,向立在夜色尽头的叶文莫挥手,他的影子与身旁的枯藤老树相傍。蓦地,我扭头向另一处看去,清风盈袖,四个骑马的身影在沉暗的天色中向着这里。领头的那个人,屹立在天地之间仿若神祗,他有一双像大海一样深沉广阔的眼睛。我急急地放下车帘,坐了回去,心漏跳了一拍。自古只有君王送迎出征的将领的道理,他和他们……我狠狠地晃了脑袋,开始睡觉。

    涵谷府位于永昌城的西南方,我们不打算进入涵谷城,而是直接前去无冶县。涵谷府的知府刘玄知已经集结官兵,在无冶县城外与匪盗对峙,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圣意而不敢轻举妄动,恐伤城中无辜百姓。上一任无冶县令梅有才昏聩无能,私自扣押赈灾款银,鱼肉贫苦百姓,无冶县百姓不堪税压,发生暴乱,朝廷下旨罢黜梅有才,大概以此为契机,匪盗一举攻占了无冶县。

    去无冶的路越来越难走,坑坑洼洼,狭小难行,我和苏天博不得不下了马车,夏夏和欢喜帮夜朝夕推车。

    “大人,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就到无冶县了,依下官看,马车难行,还是请大人辛苦一下,改用走的。”湛锋翻身下马,到底是练家子,一路劳顿也没显疲色。

    我低头看脚下难走的路,又见苏天博和夜朝夕向我点头,便答应了湛锋,几人一起步行。

    路上碰到一些流民,老幼妇孺相携,步履蹒跚。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有的破洞还开在补丁之上,一身污泥,鞋不裹足,脸色苍茫而又辛酸。他们大都身形消瘦,孩子的脸上有一双渴望的眼,手紧紧地按着肚子,牙齿嘶磨着干裂的嘴唇。他们的境遇,与永昌城的百姓有天壤之别,我虽已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真的见到,还是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

    幼时躬耕,我看到农户家的破屋子,心里很难过,聂明烨抱着我说,“萱儿,他们还是能够温饱的农家,不算疾苦。天下间的百姓,不能求温饱者甚众,所以你要时时记着他们的苦处,珍惜口中的饭和身上的衣,并懂得体恤他们。”我抓着他的衣襟说,“明烨哥哥,还有更苦的人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想帮帮他们。”他笑着摸我的头,眼眸轻柔得像一江春水,“傻姑娘,帮寡帮不了众,帮了眼前帮不了长久,见了只是让你难过。但是,当有一天你能振翅高飞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而且能做得很好。”那时候,他的眼神不是宠爱的,而是期许的,鼓励的,在他的目光里,我仿佛被高举了起来,抛向广阔的蓝天。

    明烨哥哥,虽然你已是高高在上的明皇,但我必定要做出一番成绩,让远在西地的你也知道毕守一,知道他是在昊天王朝展翅的雄鹰!他胸怀苍生,他爱民如子,他能被称为国家的栋梁,就正如,你当初对一个小丫头的殷殷期望一样。

    我上前拉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问她,“大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茫茫然地看我,眼中似乎有泪,“本来住的就是草屋,现在连草屋都不能回,本来一天只能勉强吃一顿饱食,现在连食物都寻不到。孩子还小,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她哭了起来,一行几人都随着她痛哭,哭声哀拗。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少年,他长得很清秀,一双眼睛十分灵慧,贫困没有折了他的气节,他的腰挺得很直,像梅花的铮铮傲骨。

    “夏夏!”我转头冲夏夏喊道,“把能找到的食物都拿出来!”

    他们欢呼着,蜂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食,苏天博让欢喜把水也都拿出来,分给他们。我见那少年把手中的饼撕了一半,递给身旁的老妇人,老妇人推脱不要,他生气地说,“我的身体很好,奶奶若是不吃,这半个,晴暖也不吃了!”

    老妇人流着泪,把半个饼拿了过来,少年的脸上有了欣慰的笑意,低头慢慢地吃起饼。

    我走近他,蹲下来,问道,“你叫晴暖?多大了?”

    他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地看着我,“我叫晴暖,沈晴暖,今年十三岁。”我了然,原来也有十三岁了……见我一直看他,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最后整张脸都变得通红。我好笑地问,“晴暖在害羞吗?”

    “哥哥不要一直看着我……哥哥长得太好看了,跟画里的美人一样。”

    我一怔。夜朝夕看了过来,湛锋被水呛得呼天抢地,夏夏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拍了拍背,欢喜和苏天博相视而笑,流民们的脸也鲜活了起来。我拉着晴暖的手,笑道,“我是男子,怎么能与美人比。”他一急,脸就更红了,“真的!我以前在学堂外面偷偷听夫子讲四美图,那画上的女子,都不及哥哥好看。”

    “你念过书?”

    他摇头,脸色暗了下去,“家里没有钱,自己偷偷躲在学堂外面学的。我长大以后定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再不让大贪官欺侮我们无冶的百姓!”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脸上是一股子执着,秀丽难言。他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下,四周都安静了。我讶异地看着他,苏天博也在我的身边蹲下来,笑着问,“晴暖,知道这诗的来历么?”

    “知道,是今次的文状元在考场题的,在无冶县,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我的榜样,我要学他,总有一天,我要去永昌,要站在明光殿上,亲手把状元玉从治国星的手里接过来,我要把光明和荣耀带给家乡的每一人!这是我的梦想!”少年的声音很响亮,激昂地冲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他的身形瘦小,脸还红着,但印在地上的影子却有山一般的坚毅。

    沈大娘揽着他的肩膀,又哭又笑,“阿暖啊,我们连家都没有,连饭都吃不饱,怎么让你读书啊!奶奶误了你啊……朝廷每回派下来的县令,不是吃不了苦,就是大贪官,我们见不到光明了啊,见不到了……”她喃喃地重复着,眼睛更加浑浊。

    我握紧拳头,站了起来,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张饮尽风霜的脸,“众位乡亲,我叫毕守一,是新任的无冶县令。我带着王的圣德而来,我用生命起誓,只要我在无冶一日,就努力地为大家寻找光明。”

    流民们错愕地看着我,晴暖一下子跳了起来,兔子一样的眼睛紧盯着我,“哥哥是毕守一?今次的文状元毕守一!天啊,你不就是写《望岳》的那个少年状元!奶奶!”他低头去抓沈大娘的手,眼睛一下子亮了,“奶奶,我们有好日子过了,我们不用走了,我们回无冶去!”

    “阿暖……”

    “奶奶,你相信阿暖,他能把光明带来!”少年朗朗地说,红红的眼睛灼灼地看着我。

    他们尽数跟着我,返回了无冶。

    城,仿佛死城,孤零零地坐落在地的尽头。墙早就残破,城门的朱漆也已剥落,门洞上方的“无冶”两个字被风霜侵蚀,已分辨不出字体。城墙上猎猎的旌旗黑得看不出图样,那不是王旗,而是匪盗的旗帜。

    我们到了官兵驻扎的地方,验过官凭,进了营地。夜朝夕和湛锋领着流民前去安顿,欢喜和夏夏帮忙,我与苏天博向涵谷知府所在的大帐走去。

    我们进账的时候,刘玄知正坐在椅上与一个女子缠绵,他五十出头,身形肥大,一看就不是什么为民请命的好官。看到我跟苏天博走进去,他忙把女子推开,迅速地整着衣服,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领口已经全部开了,露出雪白的肤质。她的脖颈上有一道道红红的吻痕,小嘴还在喘气,应该是刘玄知的侍妾。苏天博看向左边,我看向右边,齐齐地跪下喊了一声,“见过知府大人,下官失礼了。”

    “大胆!你们怎么不叫人通禀!”刘玄知的眉毛淡得仿佛没有,所以他皱眉头的时候,像丑角一样滑稽。

    “下官是新任无冶县令,方才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帐外有人。”我恭敬地回道,心里对这个色知府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都能偷香,府里不知道要养着多少的姬妾供他取乐了。

    他不大搭理我,反而一个劲地打量苏天博,而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不是兴侯的公子吗!哎呀,快起来,快起来,怎么能跪在地上!”他热络地把苏天博扶了起来。可以看得出来,兴侯的影响力,在这里,要远远地大过王都。

    苏天博显然也不喜欢这个知府,面上虽和善地谢过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拿开了被刘玄知握住的手。他顺手把我扶了起来,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对刘玄知说,“下官只是无冶县丞,不是什么兴侯的公子,大人不要再提了。”

    “说得,说得,苏公子家世这么显赫,跟一般的小民当然不能同等对待了。”刘玄知边说,边用鼠目打量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派个这么年轻的小子,能把无冶县治好就怪了。”

    我强忍住把这个又难看又势力的大叔按在墙角痛殴一顿的冲动,恭敬地笑了笑,“下官是年轻,不过也有干劲,至于政绩如何,到时大人尽管考核就是了。”谁料,刘玄知只顾拉着苏天博嘘寒问暖,完全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知府大人!”一个官兵冲了进来,指着帐外大声地叫道,“强盗头子押了十个百姓到城墙上,说大人再不退兵,就要处决他们了!”

    生当做人杰(三)

    我们速速地出发,要赶往城下,因为我和苏天博不会骑马,所以商量着,让夜朝夕带着我,湛锋就带着苏天博,夏夏和欢喜在营地内等消息,顺便安抚晴暖他们。

    起先,刘玄知对突然冒出这么多人相当恼火,对着夜朝夕就是一通数落。夜朝夕挥一挥衣袖,宛若莲般,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你快走开,不要污了我的眼睛和耳朵。”说完,转过身,再不理刘玄知,任他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跳。

    我们同行的几人对看了一眼,慨叹了一声,纷纷鼓起掌来。夜华就是夜华,骨子里都是高洁的,偏偏这傲世的态度在他,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当世再无第二人。

    刘玄知恼怒地扫了我们一眼,似乎一下子认出了湛锋,叫了起来,“你你你……大人不是陛下的近卫长官,神将军的弟弟,湛锋大人吗!”知府每一年都要进京述职一次,湛锋天天跟在苍王的身边,刘玄知知道他也正常。刘玄知忙要行礼,湛锋迅速地伸出剑拦着他,“下官现在只是提辖,当不得大人的礼。”刘玄知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嘀咕,“奇了怪了,县丞是兴侯公子,提辖是从一阶大官,这无冶县这般吃香么?”

    到了城下的时候,城墙上已经站了许多的人。我抬眼望去,那些绑着红巾的应该就是匪盗,他们押着十个手无寸铁的百姓,那红巾在破败的城上十分地惹眼,仿佛是死寂中唯一的一点生气。那十个百姓,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他们的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人哭,有的只是茫然和漠然,死生似已与他们无关。

    一个人走了出来,站到墙头向下俯看着我们,他一手插着腰,一手举着刀,眉毛很英气,头发都挽进了红巾里面。仔细地一看,我大吃一惊,这居然是个女子!从没有人告诉我,这匪盗头子,居然是一个容貌秀美,体态婀娜的姑娘!

    “喂,刘玄知,你快点退兵,我没空跟你罗嗦!”她晃了晃刀,冲着下面喊。

    刘玄知被她激怒,策马上前,这位大叔的马术还是不错的,“应人杰!你少狂妄,凭你那几百流寇居然就想造反,没把我无上苍王放在眼里吗!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立刻攻城,明日就能把你的头颅挂在涵谷府的城楼上!”

    “哼!会怕我就不是应人杰!”应人杰不屑地撇了撇嘴,“要不是被龙溪那帮杀刀子的抢了重要的东西,我早发大财了,还用在这里听你这个死胖子讲废话!”

    “你!”刘玄知的脸一下子憋红,扬手喊道,“众士兵听令,即刻……”

    我跳下马,大喝一声,“慢着!”

    “无冶县,你给我退下!”

    “刘知府!”我伸手指着城墙上被缚的百姓,怒道,“百姓还在他们的手里,你就要下令攻城,罔顾百姓的死生,还算什么父母官!”

    “你放肆!”刘玄知指着我,刚要发作,斜眼看到打马在旁的湛锋和苏天博,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无冶县,现在到底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

    我不理他,转身看向城头上的应人杰,她抓着大刀,站得豪迈,天生有一股英气。也许是红颜惜红颜,我对她的好感远胜于刘玄知,“我是新任无冶县令,你手上的,都是我的百姓,请你不要伤害他们!”

    应人杰的眼珠转了转,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说话倒还像话。想要救你的百姓?很简单,拿你的命换全城的百姓,应该很值!”她在风中狂妄地笑,红红的头巾肆虐地舞动,像一株曼珠沙华,冶丽而又幽冥。

    “用我微不足道的一命,换全城的百姓,很值!”我迅速地转身,自官兵的腰上拉出了剑,架在脖子上,“你什么时候放人,我就什么时候自尽,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应人杰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痛快地答应去死。

    我心下了然,缓缓地开口,“姑娘,偌你真的对百姓们不好,他们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死亡,看着你的眼神里面,也不会毫无恨意。姑娘要在下死,在下绝不二话,可为什么姑娘定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选择一条对双方而言都未必是最好的路呢。”

    应人杰看着我的目光幽沉了起来,虽然离得比较远,我却能清楚感受到她在专注地盯着我,“小子,我欣赏你!实话说了吧,要不是龙溪的匪盗抢了我们的东西,形势迫不得已,我绝不会碰你们昊天的一寸地。攻城的时候,我没想伤你们的百姓,我只想以这里为据点,与龙溪的那帮人决一死战,可是刘胖子!他居然命人屠杀我的弟兄,还把城池围了起来,截断了城里所有的粮水,投毒放火,坏事做尽!你的百姓,这几日,还是我帮你养着护着的。”

    我抱拳道,“在下诚心地谢谢你,龙溪匪盗也是我朝大患,如果姑娘不嫌弃,我们可以联手铲除他们,何必白白赔进性命!”

    “其实死没什么好怕的,我应人杰从不怕死,人生就这么一次,死就要轰轰烈烈,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爱我所爱,恨我想恨,这才痛快!但我的兄弟们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我要为他们想!所以,只要你们退兵,龙溪的匪盗我们自己解决。我应人杰也保证,绝不伤你们的百姓!”

    应人杰有汉子一样的豪爽和原则,谈判陷入了僵局。但若不是这样,她一届女流,也领导不了几百人的队伍。她言谈之中显露的仗义和豪情,让我的心深深地为之折服,同时我也得出了一个信息,她不是王朝的人,那她是哪里人,又为了什么东西,逼得她在他乡背水一战?

    我正犹疑,夜朝夕凑在身后轻轻地说,“这些人来自西地。西地恐有变故。”

    变故?十国已经平了九国,只剩下最后一国,怎么还会有变故?但夜朝夕从来没有在大事上跟我开过玩笑,以他的学识阅历,推测也定不会有大的偏差。我一时心乱如麻,竟失了镇定,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玄知不耐烦地喊道,“不论这女子来自哪里,侮辱朝廷命官,侵占无冶县意图谋反皆是事实。不要再啰嗦了,攻城!”

    我急急地喊道,“不许攻城!”

    官兵们起了一阵马蚤动,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吆喝了一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怎么能阻碍知府大人的决定?弟兄们都已经在这穷乡僻壤困了许久,再不能等了!攻城!”

    “对,不能再等了,今天不管那婆娘要杀几人,把无冶攻下,我们回府城去!”

    “弟兄们,跟着知府上啊,不要被这个黄毛小儿镇住!”

    人群一下子压了上来,把苏天博和夜朝夕的身影淹没,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想要拉住他们,阻止他们,可身体却被他们的蛮力冲撞,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有人踏着我的手掌而过,有的人踩过我的腰背,我渐渐地趴伏在地面上,感受着身上的每一下重压,几乎要痛晕过去。我微微抬眼,仿能看到一抹红光,它刺激着我的神经,鼓动着我的意识,不让黑暗侵袭我。

    “你们这些混蛋,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少年!”有人从城头上飞身下来,那抹红光落在我的身边,一个扫腿,我身旁的官兵尽数倒下。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她,官兵们也不再向前蜂拥。她俯身把我扶了起来,她的棱角不似女儿般柔美,却有钢一样的硬朗。

    她把我抱在怀中,英眉一拧,扬声道,“你们怎么回事?!还有人性没有?我以为流寇已经最无情,没想到你们这些吃天家饭的,也是畜牲一群!”

    刘玄知本来得意的嘴脸一沉,“应人杰,你是真不把本官和本官的兵当回事啊,居然敢自投罗网?!来人啊,把人给我抓起来!”

    夜朝夕和苏天博赶了过来,分别站在应人杰的左右。打马扬鞭的湛锋居然在马上站了起来,高举着一个东西,他的表情凶猛得就像虎豹,“我天朝的龙虎令在此,谁还敢轻举妄动!”

    龙虎令?!

    “我王天福,万岁万岁万万岁!”刘玄知吓得一下子滚下了马背,趴在地面上。苏天博略一愣,也随着一众官兵跪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用最恭敬的姿势,最虔诚的表情,瞻仰着湛锋手中的令牌,仿佛苍王亲临一样。

    龙虎令是开国君王请当时最好的工匠,用黄金和宝石打造的,以统管全国兵马的令牌。总共有两块,一块正面是龙,背面是虎,龙眼用蓝宝石镶嵌,由历代君王掌管,一块正面是虎,背面是龙,虎的眼睛用红宝石镶嵌,由王最信任的武将掌管。这两块令牌可以调动全国的兵马,在军中惩戒杀伐都可以先行后奏,见令牌如见国王。而湛锋手里举着的那块正闪着蓝色的光芒,仿佛那个人的眼睛,尊贵霸气,威风凛凛。他居然把象征帝王军权的龙虎令交给了湛锋,带离王都!姜卓,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让我又吃惊又震撼的事?

    湛锋举着令牌,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玄知,“我离开王宫的那天,陛下要我起誓,全力保护毕大人的安全。偌毕大人有事,我难辞其咎。所以,再有人敢伤毕大人分毫,别怪我的剑不客气!它虽然不是我哥的海晏剑,但也是王御赐的,可以杀昏官,斩妖佞!”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酷小牛 shubao2) ,这就了结了……赶工赶工…………大人们,别嫌弃我哈……

    生当做人杰(四)

    “小子,你没事吧?”应人杰低头看我,黑亮的眼睛透出光。这个人啊,不管不顾地从城墙上飞身下来,只为了救刚见面的我,真的是敢作敢为。

    我刚要开口说话,城头上面有个红巾小兵,探出脑袋喊道,“头,头儿!快回来,快回来,出事啦!”

    应人杰一皱眉头,喝道,“什么事能比被大兵压境更大!”

    “哎呀,头!”那小兵抓了抓头,有些为难地说,“殿下,不对,王爷从城的那头杀进来了!”

    “王爷,哪个王爷?”

    “头,你傻啦,我们和国有几个王爷啊?皇上的亲弟弟,定王啊!”

    我努力地消化小兵说的那几个字,陡然明白,他说的定王是聂明磬,聂明磬!应人杰把我放进夜朝夕的怀里,转头大声地问,“定王带了多少人马来?”

    小兵伸出一个手指,我以为是一千,大为光火,这里是昊天的王土,这聂明磬脑子被泥拍了吗?居然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在别国的土地上打打杀杀!可小兵咽了咽口水说,“一个。”

    “一……一个?”听到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小兵有些被吓到,缩了缩头说,“是,是一个,而且已经攻进来了……”

    他说话间,无冶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影从门缝中缓缓地走出来。他有高大健美的身躯,一声戎装彰显了他的英武,他的脸庞有烽火的痕迹,但异常英俊。我与他十年,从来不知道,一旦金光闪闪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他的风姿,也堪称举世无双。

    应人杰张大了嘴,直愣愣地跪了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从阴影之中走来。他走到众人面前站定,然后便低下头,没有看见我,“本王代皇兄向昊天王朝的诸位致歉,因为国事而影响到贵朝,乃我国之过。”有烟自他身后那微开的门缝里飘出来,烟雾中有很多跪着的身影。

    刘玄知还不能适应情势发展的变化,左右看了看,慢慢地走上前。他有点畏惧高大的聂明磬和他身上过于慑人的气势,所以只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弯腰打量他,“你是和国的王爷?”

    “是。”聂明磬声如洪钟,吓了刘玄知一跳。

    “这应人杰是你们和国的人?怎么跑到昊天来屠城掠地?你们明皇是怎么管教国民的!难道说,你们明皇根本没把我无上苍王放在眼里?”刘玄知把苍王给搬出来,气焰顿时嚣张,在他眼里,苍王是最强大的后盾。

    聂明磬抬起头来,只一眼,就把刘玄知逼退了一步,“龙溪的匪盗参与反叛和国,我皇兄不追究,还派我来阻止无冶的战事,归还无冶县,并承诺会处罚生事的人,这已经表达了很大的诚意。可你别以为我和国好欺负!”

    刘玄知悻悻地退了回来,转身去整备队伍。我们都知道,无冶是不用打了,只要聂明磬把应人杰的人马带走,我们就可以进城。应人杰自有和国出面处罚,至于怎么处罚,这是外交的事情,跟我们无关。苏天博和湛锋见我的脸色尚可,便帮着刘玄知整理队伍去了。

    我让夜朝夕帮我挡住聂明磬,别让他看见我。我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应人杰还跪在地面上,她咬着牙,用刀支撑着地,仿佛在竭力克制什么。而后,她匍匐在地,大喊了一声,“我死不足惜,希望殿下看在我曾跟着您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一干兄弟!”

    聂明磬皱着眉看她,“应人杰!我哥有亏待过你吗?我有亏待过你吗?世上的女子,除了小萱和我大嫂,我对你最好,你居然帮着李家暗地里送物资给越国,与和国抗衡!”

    应人杰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他,“皇上知道了?”

    “你也不想想我哥是什么人!李家因为不满嫂子只被封了淑妃,中宫悬置,所以暗地里支援越国,给我哥压力,我哥怎么会不知道!你这样做,让他有多伤心!”

    “我……”应人杰的眼眶一红,可她咬着嘴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我看得出来她有苦衷,可这是和国的事情了,我是昊天的官员,我不能管。而且聂明磬叫李湘兰“嫂子”,不过几个月,那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已经征服了他的心,看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会变化的,变化最快的,就是人心。

    我给了夜朝夕一个眼色,夜朝夕点头,扶着我往远处的人群走,那才是我该呆的地方,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聂明磬说,“你快清点人马,退出无冶,把城还给人家,然后随我回燕塘关。我哥正与李富对峙,怎么也不肯把中宫的位置让出来,嫂子怎么劝李富,李富都不让步。我哥自从上次回来之后,病一直没有大好,断断续续地咳血,被这件事情一急,病又加重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想要回头,却被夜朝夕按住,重重地摇头。“师傅……”我低声哀求,他的手劲却越发加重,重得我生疼。“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我还要坚持什么!如果连他的生命都不能在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也不想,话就冲口而出。

    夜朝夕还想再说什么,但一个人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把抓着我的手,直直地看着我,好半天才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我以为是我听错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刘玄知等人诧异地看了过来,我压低声音对聂明磬说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他看了四周一眼,很配合地点头。我听到了夜朝夕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后,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缓缓地松开,他大踏步朝前,向看着这边的苏天博等人走去。

    走到无人的一处,聂明磬冲上来紧紧地抱着我,他的盔甲硬的我生疼,我却任由他抱着,任那种金属的冰冷平复我的心绪。我早就知道李家不会善罢甘休,却不知道李富会采用这种方式为李湘兰争取地位。其实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当初竭力促成这门亲事,为的就是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将来能够母仪天下,而她的孩子势必成为嫡长子,自然而然地继承大统,这样,李家就等于实质上拥有了半壁江山。

    “小萱,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跟我哥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他快死了……他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叫着‘萱儿’,所有人的心都碎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无助得就像是个孩子。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我后背的衣服,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根绷紧的弦顷刻之间断裂。我的泪如泉涌,大力地抱着他的腰,想安抚他的情绪,可自己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聂明烨快死了,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我离开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徘徊在生死边缘。

    应人杰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很灵慧,望着我的眼神渐渐清明,但她却很有分寸地保持着沉默。

    “小萱,你必须跟我去一趟燕塘关,我哥的性命全在你身上。大夫说那是心病,若能找到症结,比吃十副药都管用。我哥简直是在玩命你知道吗?!走,马上走,再晚就来不及了!”他说着就要拉我走,我却拽住他,摇头,“不行,现在还不行。我必须交代一些事情才能跟你走!”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哥的命重要,既然让我找到了你,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聂明磬说着,吹了个响哨,一匹马儿奔了过来。他抱着我,一下翻身上了马,“人杰,你马上把人集中起来,跟着回燕塘关,所有的事情,等离开昊天再说。”

    “属下遵命!”

    “小萱,抓紧了!”聂明磬一扬鞭,马儿就撒蹄跑了起来。

    我挣扎不过,只能回头冲着应人杰喊,“麻烦你告诉刚刚抱着我的那个公子,我去燕塘关了,剩下的事情,他会处理的。”

    应人杰点了点头,挥手道,“萱姑娘放心!我们的皇上就拜托给你了。”

    若使伤情何分离

    燕塘关并不算很远,很快就到了。我离开时,城头上五彩的旗帜现在已经由一致的皇旗代替,策马的聂明磬也不再只是个简单的聂家二公子,而是和国的定王,所以他一举马鞭,城门立开,城上和城下,跪成了一片。

    城中已经恢复了繁华,聂明磬策马飞奔而过,百姓们只侧头看了看,便各自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他们的笑脸就像天空中的太阳一样灿烂。

    还是一样的破旧府邸,甚至连牌匾都没有换,只是百姓都远远地绕过,这里的冷清和肃穆与热闹熙攘的大街判若两地。门口的士兵站得笔直,目不斜视,聂明磬跳下马,把马缰丢给其中的一个,而后拉着我就往里面走。来往的侍女有很多面熟的,看见她们的脸,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们纷纷地驻足,仔细地盯着我,似乎不敢确定,因为我还穿着男装。我一个一个地叫她们的名字,她们便一个个地跪下来,哭着唤,“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幼年的时光纷至沓来,我仿佛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拉着聂明磬的手,四处捣蛋作乱,而她们总是替我擦脸,给我好吃的,一起帮我把做的坏事瞒下。

    走廊的尽头突兀地响起一个女声,打破了院中的安静,“明磬,你是不是把璟萱找回来了?”

    我心下一震,扭头看去,来的人正是李湘兰。可能是在燕塘关,她依旧是寻常富家小姐的装扮,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身形消瘦,憔悴了很多。她急急地向我走过来,一把拉住了我,未雨泪先流,“璟萱,你总算出现了,皇上,皇上他……”话还没说完,竟然是哽咽。

    “湘兰姐姐……”我虽然从没有跟她说过话,但是她对于聂明烨的用情,我却是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虽然她的嫁入没有直接造成我和聂明烨的分离,但她的家族却逼迫我离开爱人,我不可能毫无芥蒂地与她成为朋友。然而此刻,眼前的女子这么无助而又伤心,拉着我的手是那么地用力真诚,我恨不起她来。

    “大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淑妃娘娘,你居然敢直呼娘娘的名讳!”李湘兰后面站着一个顶厉害的小丫头,瓜子脸,一双杏眼,气势凌人。

    还没待我说话,李湘兰扭头喝了一声,“宁儿,你知道这是谁吗?!怎么敢这么说话!马上跪下道歉。”

    “娘娘……”那个叫宁儿的小丫头委屈地看着她,“娘娘是皇上的发妻,本来该是皇后的,不管这公子是谁,都不能对娘娘这么无礼。”

    “好了嫂子,你别责怪宁儿了,不知者无罪,我哥怎么样了?”聂明磬出来打圆场。

    李湘兰看着他,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小萱,你跟我来!”聂明磬急了,拖着我就跑了起来。我听到宁儿在后面的惊呼声,“天哪,王爷喊那个公子‘小萱’!娘娘,莫非那个公子是女扮男装,而且还就是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个‘萱儿’?我……”

    锦绣王妃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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